白兰跑到王铁匠家的时候,一群小崽子正拖着鼻涕,好奇的趴在那吉普车的车门往里看。
有几个甚至趴到了车顶上,正得意的朝下面的孩子喊叫着。
这个时候能开上吉普车的,那肯定不是一般的人了。
白兰刚走到门口。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走出那个白亮嘴里说的男人。
男人梳着大背头,身上披着件军大衣。
五十多岁,国字脸,浓眉大眼,整个人威严而又不失风度,一副上位者的气势。
这个人,除了那气势,完全是二柱的翻版。
白兰只看了一眼,就认同了二柱娘的话。
这人不是二柱的亲爹还能是哪个!
强大的气场,让见多识广的,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灵魂,都有点怯场了。
白兰往旁边挪了一步,让这个人从门里走出来。
男人朝白兰看了一眼,有点好奇,这个小姑娘的好奇心怎么这么重。
那些人看热闹都是远远的看就得了,她居然就跑到了门口,还拦在了身前。
而白兰赫然发现,男人的眼睛有点红,手上还拿着一个毛线织的虎头帽子,一对小虎头鞋子。
随后跟出来的王铁匠,神情落寞,巴掌印还在脸上挂着,一道道的,格外清晰。
看见白兰,他勉强咧着嘴笑了,说了句“白兰来了。”然后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这是二柱定的媳妇儿。”
走在前面的男人猛地回了头,看着白兰,上下打量了几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满意还是不满意。
然后又扭头走了。
走在王铁匠后面的四个年轻男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跟了上去。
警卫?保镖?
白兰一时有些懵,来时在路上想的那些话,全都堵在嗓子眼里,一句也没问出来。
眼看着那几个人钻进小车里,开走了。
能带着保镖出门的,在这个时候得是多大的官?
白兰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明白。
“王大爷,这些人……”
白兰抑制不住的心里的好奇,叫住王铁匠。
“唉,进屋吧,总是瞒不住的。”
王铁匠叹口气,把白兰让进了屋子。
“还好找来了,要不我这口气咽了,一辈子都对不起二柱,对不起他娘和他这个亲爹!”
白兰的心,随着王匠讲的话,翻了好几个个儿。
“这么说,这人真是二柱的……亲爹?”白兰嗓音发颤的问完这句话,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尽了。
“是,是我当年一时犯得糊涂啊……”
王铁匠朝自己的头上捶了两拳,这才跟白兰说起当初的事情。
“当时是六零年,正是家里挨饿的时候,偏偏那时候你大娘病了,肺痨,整日咳得都往出吐血。
别人说有个大夫能治,就是药贵了些。
那时候家里连口饭都吃不饱,我去哪里弄钱给她买药啊!
那时候我在生产队上工,去县里给队上买种子,当时一起去的还有个姓刘的会计,他前几年已经死了。
我们要离开县城的时候,路过一个大院子,门口坐着一个小男孩,一岁多的样子!
那孩子戴着个虎头帽,脚上还穿着一双虎头鞋。
孩子身边也没有旁人,正赶上姓刘的会计去上厕所,不在身边。
我一琢磨,二柱的爹娘一直想要个孩子,要是把这个孩子卖给他们,是不是就有钱给我媳妇治病了?
我当时脑子一糊涂就把他抱走了。
我抱着孩子,一口气跑到车站,先坐了车就回来了。
刘会计当时找不到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他又多等了一天。
第二天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把二柱,卖给了二柱现在的爹娘……
我跟他们说这孩子是从城里捡来的,没准是哪个没结婚的姑娘生的。
谁知道十块钱也没能救了你大娘的命,还害得二柱家还了好几年的饥荒。
后来我再去县里的时候,就发现各处的墙上,电线杆以上都贴着寻人启事。
虽然我认的字不多,但是我也看出来那是找二柱的。
当时可把我吓坏了。
原来那天二柱在外边玩,有点冷了,保姆去屋里给他拿衣服,随便去了趟厕所,就这功夫,我就把那孩子,抱走了……”
“那你后来知道错了,怎么没送回去?”白兰问。
“……侄女,还送什么呀?卖孩子的钱我都花了,我去哪整那十块钱还给二柱爹娘去?
再说二柱来后不久就病了,他们家可是花了不少心血才给治好,孩子都养出感情了,我去说不卖了?要给他亲生父母送去?
那我在屯子里还呆不呆了?”
白兰听到这,真想把王铁匠按在地上,胖揍一顿!
“……再说了,他的父母可不是一般人,就从那包孩子的布包和穿戴上就看的出来。
再给我安个人贩子的罪名,那我岂不是要坐几年大牢了?
反正咱这里一个穷山沟沟,交通不便利,信息也不灵通,那个时候挨饿,丢孩子的也多,我就存了侥幸心理,把这孩子瞒下了。
再后来,文化大革命爆发一大批有权有势的人被关进了牛棚,我再也没打听到有人寻二柱的消息。
我就想可能是他的父母出事了,要是那样的话,二柱在咱这里也算享福了,不用跟着他的亲爹娘遭罪。
可是这几年文化大革命结束了,那些知识分子回城,我这心又开始慌起来,整夜的做噩梦,这事儿要是不解决了,我怕死了阎王爷让我下地狱!”
果然迷信的力量无穷大!白兰很是无奈的看着王铁匠,等他的下话。
“……这不,今天那人来寻二柱,我一看他那模样,就八九不离十。
我把他叫到家里,问清楚了,说了当年的情况。
本想图个心安,可没想到二柱他亲娘,当年为了寻他,还丢了条命。
我这身上,到底是欠了一条人命的债,这回我死也不能安心了……”
王木匠的脸上,一副苦大愁深的表情,眉头的川字纹又加深了几许。
“……二柱他爹力气可真大,把我的脸打得这个疼!”
王铁匠吸溜着嘴,不住地用手揉,白兰看见他的腮帮子都肿起来了。
“可是,二柱他亲爹,是从哪儿听说的二柱在这里?
这么多年了,屯子里的人不会特地去说吧?”白兰说出了心里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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