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垃圾山上。
那些金属反射光芒。
那十坐在光芒中央,回忆着昔日里与老酒鬼的厮杀,一时怔怔。
他站了起来,深吸一气,想象着老酒鬼还在自己对面。
他向他冲去,起腿横踢,却没能碰到老酒鬼一片衣角,反而老酒鬼抓住他的脚踝,将他抡起。
他习惯性地拧身旋转,然后摔在地上。
是的,没有人抓住自己的脚踝要将自己丢出,所以自己这一跳一拧身,只是将自己摔倒而已。
他躺在垃圾山上,看着天空飘过的白云。
天是那么蓝,云是那么白,一切是那么美好。
天上的美好之下,却是地上如山的垃圾。
这是个什么世界?
那十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只觉入眼之物堵在心中,让人感觉不畅快。
下了山,走回城里,他进了一家酒馆。
不是为喝酒浇愁,只是为打探消息。
早上出来得太早,只看到了满街萧条,城区寂静,于是不知不觉习惯性地走到了垃圾山上,回忆昔时。
现在时间正好。
酒馆中有人在闲聊着,声音很低,但逃不过他此时过人的听力。
“太吓人了,听说打得天翻地覆的。”
“听说了没?昨晚城主府里也出事了,死了好多人。”
“还是星光区那个家伙有本事,愣是带着宪兵将骚乱都压了下来。不然,今天荒芜城可就有大热闹看了。”
“什么样的改造人,能那么厉害?”
“什么样的都厉害!”
诸如此类的话他听到不少,但东一句西一句,没什么头绪。
结账离开酒馆,想了想后,他去了黑岩区。
黑岩区核心地带已经戒严,一队队宪兵巡逻着,临时哨卡林立,他进不去。
他又转到了星光区,来到宪兵队请求见米雷。
守门的宪兵似乎已经得到了吩咐,所以在知道他的身份后,对他很客气,说米队长现在在黑岩区帮忙维持治安。
由此那十确定,酒馆中人们议论的那个“星光区的家伙”,就是米雷。
虽然此人偏执而无情,但终归是个人才。
那十想了想后,又回到了黑岩区,随便找了个哨卡过去搭话,就被带到了城主庄园里。
城主庄田门前既有军人也有宪兵,一个个如临大敌,背着步枪,一脸紧张。
他被带到庄园的门房里,等了一会儿后,米雷推门而入。
“是不是有了他的线索?”米雷见面就问。
那十摇头:“没。”
“那你找我什么事?”米雷皱眉,“我很忙。”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那十问。
“与你无关。”米雷说。
“也许有关。”那十说,“我有一些很重要的事要对你说。咱们交换?”
米雷想了想说:“不要对任何外人讲。”
那十笑:“你以为你手下的宪兵个个都能做到守口如瓶?”
米雷沉默。
是的,宪兵也是人,是人就会炫耀,就会吹嘘,就会忍不住将所见所闻加以夸张,然后当成话题说给别人。
所以这件大事总归是瞒不住的。
“城主大人死了。”米雷说。“还有许多人,也都死了。”
那十吃了一惊。
他终于明白金甲少女为什么离开那么久,又是如何跟城主进行的沟通了。
是啊,毁灭掉,永远比改变过来简单得多。
人很难改变另一个人的观点、思想和看法,所以就很难通过劝说阻止对方依据这观点、思想和看法做出的行动决定。但只要消灭了这个人,那观点、思想和看法也就同时被消灭了,也就不会有任何行动了。
金甲少女第一次见城主,是想改变他,显然她失败了。
事实说明,她不会让自己在同一件事上失败两次。
“这就是接下来我想说的。”那十说,“这事与我有关。”
米雷的表情立时变得生动起来。
“你说什么?”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曾收留了一对父女。”那十说,“他们看起来只是普通的改造人,但昨夜的经历让我意识到,他们可能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城主应该就是他们杀死的。”
米雷的表情变得更生动。
“怎么,你连昨夜发生在我家的事也不知道?”那十问。
“军方禁止宪兵过问。”米雷说。
“昨天,有军队封锁了金砂区。”那十说,“为的是配合五个极厉害的改造人围捕那对父女。”
“我没得到消息。”米雷摇头,“昨晚城主府出了事后,荒芜城就乱了起来,我得到消息后立刻带队过来,协助总队维持城内治安,一直到现在也没休息,并不知道你家里发生的事。”
“那对父女是什么人?”他问。
那十摇头:“不知道。”
“你收留了他们,却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米雷问。
“换成你,问得出来?”那十反问,“光是那位少女一个人,就轻易击退了持枪的军队,还轻松地冲入庄园杀死了城主。我只是一个小人物,哪里敢盘查他们?”
“这么说,那五个改造人失败了?”米雷问。
“都死了。”那十说,“他们的尸体被那对父女带走了。”
“他们离开时,走的哪条路?”米雷问。
那十摇头:“这些事你还是不要问的好。这件事很大,你管不起。我来是想告诉你——恐怕很快就会有大人物来过问这件事,到时你直接告诉他们我所说的就好。”
米雷看着他,半晌后说:“这的确是件大事。也许我应该先将你控制起来。”
“军队没这么做,一定有他们的道理。你可以去问问。”那十没多解释什么,起身离开。
米雷看着他的背影,几次动意想让人将他拿下,但终没有开口。
那对父女到底是什么人?
那十在这次的事件中,直到了什么作用?
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他陷入沉思。
那十走回了金砂区,铁渣街,走回了自己居住的小街。
这里一片寂静,如同早上他出门时一般。
倾塌的废墟还那样倾塌着,并没有人来收拾。周围的邻居几乎都连夜搬离了这里,不知是躲去了亲戚家,还是跑到别处住进了旅馆,总之,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还留在家里。
那十走进没了门与墙的小院,看着地上留下的那些痕迹,没找到自己轰出的那一个圆痕。
应该是那九特意地清理过了。
“哥,我觉得这种时候,你还是别出去乱跑的好。”那九在那间被撞破了墙的房间里,一边收拾着砖头一边对他说。
“没事。”那十说,“发生了那样的事都没人敢来过问,担心什么?”
“还是小心些好。”在帮那九干活的肖婷说。
“哥,得找些泥瓦匠来。”那九说,“院墙倒了可以放着不管,但房子的破洞得修好。不然进贼怎么办?”
那十笑了:“傻丫头,你觉得贼敢来我们家里吗?”
别说是贼,自昨夜起,金砂区地下大大小小的势力都已经沉寂起来,仿佛陷入了冬眠。
他知道最近一段时间里,金砂区的治安将好得可怕。
看着那九,他突然说:“有个发财的办法,你想不想知道?”
“发财?”那九立时双眼放光,丢下砖头跑了过来,问:“什么办法?”
“趁着这些人担忧害怕,去收购他们的房子。”那十指着院外街两边的院落说。“房价一定会便宜到极点,等这阵风过去,大家忘了之前的事,房价又会再抬高。”
“是这道理!”那九一脸兴奋。
“我这就去办!”她叫着。
但又发愁:“这事不好办啊,这些人都跑掉了,也不知跑去了哪里。”
“你开车去黑岩区城主庄园找米雷队长。”那十说,“让他帮忙调查。”
“找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那九皱眉。
“你做的是生意。”那十说,“管他人品如何,能帮上忙不就好?”
“问题是他会帮忙吗?”那九表示怀疑。
“会。”那十点头。
“好!”那九兴冲冲地钻进车里,穿着沾染了一身灰土的衣服,开车冲出院子。
没了墙和大门的限制,她的车开得更快了。
“这种时候,你还有这种心思?”肖婷看着那十问。
“你以为我真的只是为了赚钱?”那十反问。
“那是为了什么?”肖婷不解。
“见到我们这副趁火打劫死爱钱的小市民嘴脸,那些大人物便会看低我们。”那十说,“那是我们在强大势力面前,保护自己的最好武器。”
肖婷一时愕然,若有所思。
午饭前,那九赶了回来,一脸喜色。
“怎么样?”那十问。
“他这人真爽快!”那九说,“二话不说,直接派人帮忙调查,两条街上住进旅馆的邻居都找到了,剩下那些跑去亲戚家里的,应该很快也能得到消息,到时会主动来找咱们。我已经谈好了几笔交易,价钱低到让人笑抽筋。不说了,我是回来取钱的。哥,给钱。”
那十笑:“在我屋里,你自己去拿。”
转眼之间,那九便扛着那个大口袋跑了出来,丢进车里,一脚油门飞驰而去。
“你不吃饭啦?”肖婷追着问。
只追到了一道道尾气烟尘。
“我们自己吃吧。不用管她。”那十说。
“她一个人带那么多钱出门,你放心?”肖婷问。
那十一笑:“我们三个,现在是荒芜城里最安全的人。相信我,宪兵和军队都不敢让我们出任何事。”
肖婷一脸疑惑。
那九用三天时间,将小街两边十几个院落都买了下来,价格低得惊人。
邻居们虽然吃了大亏,却还暗自庆幸。
这种要命的地方,谁还敢住?
万一哪天又有什么了不得的人在这里打起来,家毁人亡的结局便在眼前。
这种地方的房子,竟然有人要买?
卖了!
那九捧着空了的钱口袋和那十几份契约,乐得合不拢嘴。
那十笑着听她讲述那了不起的交易经过,听着她口中那比老酒鬼大战五强还惊心动魄的讨价还价细节,目光渐渐转向窗外。
有车子停在了院外。
他站了起来,迎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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