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桡下了高速,还是一路飙至医院。
子若的性格与他很像,执着,坚持,认准的事,决定了便没有回旋的余地,选人是这样,选工作也是这样。
极快的速度,他赶到了医院,朱子若听着门板发出的巨大声响,蓦地睁开了眼眸。
见是他,不禁苦涩的扬了扬唇:“哥,你还是这样的不听话。”
朱子桡抿唇过去,一直潜藏在他狂骜眼眸里的深忧此刻半点不加掩藏。
朱子桡走到病床着,看着饱受噬骨之痛的妹妹那双仍旧墨黑的瞳,不觉一阵的心痛。
“子若,哥对不起你。”他静静的抚着妹妹苍白的脸,低低而语。
朱子若蜷起身子,缩在床角,看着这个曾目空一切高大英俊的男人,凄冷一笑:“到了今天,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不要这么说,子若,是哥不好,是哥让你卷了进来,我不该让你卷进这件事的。”朱子桡嗓音因压抑而沙哑,为了一个女人而已,只不过是一个女人,他拱手让出去便是,为什么要搭上自己的妹妹?
朱子若瑟缩着,无声的流着泪,无声无色,看得程怀远头都别了过去,不忍心再看下去。
“哥。”沉默了良久以后,她幽幽的声音突然在幽暗的空间飘荡开来。
“嗯?”朱子桡撩起她的发,拨至耳后,极淡的应着。
他不善表露感情,可是,他是很疼爱这个小他几岁的妹妹的。
“我要伊藤雷。”朱子若石破天惊的说。
程怀远与朱子桡脸色同时一变,朱子桡几乎同时,眸光便掠往一旁的程怀远身上。
程怀远握紧双拳,隐在幽暗里的眼眸忽明忽暗,额角的青筋隐隐在跳,最终,他压抑不住暴怒的情绪,甩门离去。
朱子若看着那抹消失在房门后的背影,颤了颤唇,脸色变了又变,变了又变,什么也没说。
朱子桡极沉郁的看着这一切,俊脸微绷。
“哥,我要伊藤雷。”朱子若很认真的重复。
“为什么?”朱子桡轻问。
“为什么?”朱子若轻笑了一下,目光飘忽幽远:“就当是为了我自己吧,他不跟我在一起,我戒不戒毒都无所谓了,你能满足我所有的要求不是吗?”
“我不会让你再碰可卡因!”朱子桡怒声责骂。
“哥,”朱子若抬眸直直的看着他,幽幽冷笑:“你知道你阻止不了,我已经毁了,我为什么还要让他们伤害你们所有人?你不快乐,罗静不快乐,连……”怀远都不快乐。
她的人生已经这么糟了,她为什么要让她所在意的人都这么难过?
“你胡说什么?你还有希望,子若,熬过来了,你还会有希望。”
“哥,如果我一会痛了,你会给我一针吗?”朱子若静寂的看着他,眼神无比的悲哀。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第二次被注射可卡因时,出现的幻觉到底有多美。
她看见雷向她走来,深深的拥抱着她;她看见漫天飞花,她与雷在雪中旋舞;她看见她与雷站在米兰大教堂前,许下执手一生的誓言……那些幻像那么美,那么美,美得那么令人心醉。
可是,可是,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从她承受巨大的身体痛苦之后,她便发现,也不是不可放手,只是,一切太迟了。
“不会。”朱子桡想也不想。
“你会有办法的是不是?”朱子若看着他,拽紧了被角。
朱子桡沉沉的看她瘦削的脸颊,无奈的叹了口气:“子若,伊藤雷不爱你,为什么一定非他不可呢?”
朱子若垂下眸,鼻翼轻轻的颤动,没有下正面回答,嗓线极其轻凉:“哥,替我跟怀远,说声抱歉。”
朱子桡怔了一下,沉重的点了点头。
朱子若低头,眼晴慢慢模糊,她缓缓的躺回床上,背过身去,不再看自己的哥哥。
无法接受自己染上毒瘾的事实,她的身与心都饱受折磨,心口痛到枯竭,都不能够平息,她再无希望可言,何必再去伤害多另一个男人?
放生怀远,只困住伊藤雷,让哥哥与顾惜重头开始,一切都回到最初的轨道,这样何其美好。
治疗情伤,时间与爱,她相信,最终怀远与罗静都会遇上懂得珍惜他们的人,最终大家都安好。这本来就是原本的轨道,只是大家都偏离了,越走越远。
一切,又陷入了窒人的静寂。朱子若蜷缩在病床上,无声无色的阖合着眼睫,像没有生命的娃娃一般。
朱子桡伫在床前看着妹妹仿佛与世界摒隔的身影,眼眶微微湿润,他要费好大力气,才可以逼回去。
子若曾经是红极一时的著名时装品牌的新锐设计师,她站在时尚的前沿,她明艳动人,他带着她与顾惜一同出席名流晚宴曾得过艳羡声无数,可是,她这样枯萎了,因沾染上毒品而迅速的枯萎掉,他这个当哥哥的看着,怎么能不痛心?
子若,只要你想要,只要我能给,我都会满足你的要求,都会。
朱子桡淡淡地看过她最后一眼,转身开门而去。
走廊外的护栏上,一个俊容清减的男子神色紧绷的凭栏望着中空的大堂,神色有些发呆。
朱子桡站了许久,才抬脚过去。
“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吗?”他站到程怀远的身边,视线同样投入在中空的大堂地板上。
程怀远苦笑了一声,自嘲的说:“你说呢?”
朱子桡静了静,跟着抿唇一笑:“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同是天涯沦落人,怎么能不理解?
只是,他来得更悲哀些吧,一直以为是自己的,一直以为她不会离开,到最后,竟然是毫不犹豫的离开。
“子桡,这些年,我这样一路追逐着子若从来都不觉得累,也许是因为,那个时候,我真的没有奢望过得到回应;但是,当我越来越发现我不再满足这种现状,我想得到更多的时候,我觉得我真的很累了,真的很累。”程怀远定定的看着地上的某个圆点,夜阑人静,疲惫不堪的声音从空气中传来,显得无尽落寞。
“你为什么一定非子若不可?你可以有更多的选择。”朱子桡转眸深深的盯着他。
“那你呢?为什么你非要顾惜不可?你比我有更多的选择。”他注视着他。
程怀远的这个问答答得非常高明,他自己解答不了的问题,也许,朱子桡能答。
很久很久后,朱子桡转回眸,神色自嘲的说:“也许,已经不会非她不可了。”
程怀远没有说话,只是扯着唇角同样自嘲一笑。
也许,已经不会再非她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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