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相见，这一把故乡的土自会保佑皇叔，事事顺利。”说完，他也不等人反应，扬起头来一饮而尽。
谢衍哈哈大笑，连连摆手，“什么皇叔，我现在是纯粹的武将一个，日后也要在军营里摸爬滚打，陛下放心将汀州的戍边交给我，日后务必要做个好皇帝，方才对得起这天下万民的苦心。”
风沙四起，今年的第一场大雪飘飘然落下，谢衍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半晌也没说出话。
“皇叔可是想起什么了？”
“从前也是一个这样的天，我在后宫的清凉殿里第一次见着太后，那会儿我便觉得全大梁的女子加一起也不如太后娘娘国色天香，或许便是从那时候开始，我这颗心便是交给她的了。”
谢衍在大寮山的半山腰给自己安了个活人的衣冠冢，好日日陪伴李宛，世人皆不知道这份情愫，只以为是他一心为国。
汀州的风沙很大，谢衍来了不到两月便被吹的皮肤黝黑，这日从府邸里出来，他叉着腰看着段禧练兵。
段禧没瞧见他，直到偶然间回过头才发现他在身后，拍着胸脯道，“王爷，您怎么连个动静也没有，险些吓死我了。”
“这汀州的兵确实是比咱们京城的兵要壮硕许多啊。”
谢衍依旧叉着腰，盯着那一排将上衣都脱了去的汉子，大雪天的他们半点也不觉得冷，甚至还跑出了一身的汗。
领头的一声咳嗽，其他的皆向下垂头，整整齐齐的喊道，“见过王爷！”
段禧有些得意洋洋的，就像是在要赏赐似的，凑到他身边问，“王爷，臣安排的便是这群人做后日大婚的轿夫，王爷觉得怎么样？够不够壮硕？”
这群汉子就像接到什么信号似的，纷纷立正站好，他们身上那健壮的肌肉在雪地的衬托下极其的显眼。
谢衍还没说话，背后就传来了女子清脆的动静，她噗嗤一笑，从马车上下来。
李宛怕冷，身上套着的最厚实的天鹅绒的大氅，头上还带着锦鼠毛编织而成的帽子，那身酒红色的大氅与身后那白皙的天地相衬，岂是赏心悦目四字能够总结的。
段禧弯腰行礼，“见过邵姑娘。”
后者点点头，“当初多亏了段将军我才能从宫中假死脱身，如今又承你的福来置办这婚事了。”
“姑娘说这话便是见外了，我一直都将姑娘和王爷视为自己的亲人，断然没有您这样客气的道理。”
段禧错开半步，指着身后的人道，“按照姑娘的意思，婚事的一切都从简，但抬轿子和保卫的人都是我从兵营里精挑细选择出来的，晚些时候邵将军也会再来筛一遍人，两方人马加在一起，姑娘就等着安心出嫁吧。”
出嫁两个字轻飘飘落在李宛的耳朵里，她登时两耳绯红，垂着眸子干咳嗽了两声。
她有些羞涩，“你倒是跟着段禧学坏了。”
段禧的脸也有些红，周围的人群在逐渐褪去，他带着李宛慢慢的往雪地深处去，他那身墨黑的大氅和李宛的红氅正好适配。
等到身边没有人，谢衍想了许久才说道，“我们要成亲了。”
李宛点点头。
“可我怎么觉得你半点也不高兴。”
谢衍不高兴的嘟起嘴，看着她道，“我倒是兴奋的好几夜都没睡好。”
小姑娘转头看着他，“我才从京城远道而来，你不该叫我歇歇吗？”
后者一愣。
李宛半月前到的汀州，是邵河清亲自护送过来的，他倒是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能不能叫她休息好了。
“这倒成了我的错了。”谢衍呢喃着。
后者却噗嗤一笑，“呆子。”
远处的雪细密密的下成了雪粒子，李宛看着远处的天，手里习惯性捻着白玉结穿成的珠子串儿，突然她的手被谢衍抓了过去握在手里，力气之大甚至将她也跌跌撞撞的拉进了怀里。
一头撞在谢衍的肩膀上，她静谧的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满天地间似乎只有这两个人。
谢衍揽着她的腰，长叹一声，“此后的日子我们若能如此安稳度过，便是人生的一大幸事了。”
“只求咱们远在天边，谢扬昭那头不要拿咱们做筏子。”李宛悄声道。
后者却没说话，许久在她头上落下低沉一吻，轻声说，“林洵还在京城里，若是有半点风吹草动，咱们会第一个知道消息，若是谢扬昭对咱们有些不轨之心，那我定先发制人，大不了再换一个皇帝。”
惊诧的抬起头，李宛看着谢衍。
他的胡茬子没刮干净，从下往上看依旧是那般的俊朗。
垂眸看着李宛，他嘴角一挑，笑的极其暧昧，“若是谢扬昭有动作，那京卫大营的兵会毫不犹豫的反扑过去。”
“原来你竟都计划好了？”李宛反问。
后者点点头，“大寮山的你我的墓，都是内藏玄机的，不曾想到吧？”
“我五哥从前在京城的时候喜欢在各处都藏上一些武器以备不时之需，这会子正好就给用上了。”
远处一辆马车自雪雾中行驶而来，车夫正是邵河清。
锦时在他的搀扶下下来，小碎步跑到李宛面前，抓住她的胳膊抱怨道，“好姑娘，衣裳你试到一半，跑什么？”
后者的表情登时就像吃了苍蝇似的，看着她愁眉苦脸的。
“实在不是我不想去，你那衣裳沉的能把我压死，穿半刻钟还好，时间一长了岂不是要把我活生生压成个罗锅了？”
李宛往后扥，锦时往前拉，谢衍心疼极了连忙站在两人中间儿，“要我看，就不穿了吧？”
等到两人成亲那天，李宛果然没穿那繁复精致的礼服，寻了一个素朴大方的红色袍子，头上带着精致且简单的玉簪就算是出嫁了，汀州人只知道是邵统领家里的姐姐，却无人知道她便是从前的太后。
十里红妆几乎将汀州城都绕了一圈，车上那披着红袍子的新娘子惹得满城的少年都想瞧瞧模样。
月疏作为陪嫁也一并坐在喜车里。
看着她握在一起的双手，李宛噗嗤一声笑了，“怎么了？”
“姑娘，我不该坐在这。”月疏垂着眸子，“邵夫人才是姑娘娘家的人，坐在这的人该是邵夫人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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