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脖子上的刀口只有短短一寸,可正是这小小的一寸就要了他的命。
段禧摩挲着腰间的小匕首,这物件儿还是从前姐姐给自己买的,寻常的时候割个绳子,关键的时候还能杀人。
“这两个人就先摆在一起吧,娘娘既然没有发话要怎么处置,先放到暴室里去停着,多存些冰块,过两天要是天气热了出了味道,我第一个拿你是问。”
太极殿每换一次主人就要重新修缮一次,隋世子被接到宫里的时候多多少少有了点感觉,等见着太极殿的窗帘子被悉数放下的时候,这感觉越发的强烈。
或许,这九五之尊上的皇位就要落到他的怀里了。
太极殿习惯用宽大的窗帘子遮住所有的阳光,这下子悉数摘掉了,倒显得屋子窗明几净的。
周到玉带着司礼监的小子们来来回回的忙乎着,谢扬昭坐在敞亮的花厅里,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后背挺得笔直,目不斜视。
小太监小步过来送了一杯茶给他,弓着身子道,“世子请用茶。”
谢扬昭从来没来过京城,更没进过皇宫,他对皇宫的传说更多的都是从侍从的言说中来的。
“这些帘子为何放下了?”他捧着茶杯问。
小太监侧耳听着他的话,垂着眉落后半步,说道,“回小世子话,太极殿常规清洗罢了,您只管在这坐着,待会儿太后娘娘召见了,小奴自然会把您带过去的。”
谢扬昭点点头,他身边的阿良并没有跟过来,如今自己坐在这殿里,倒也没什么打怵的,只是没了从前那种对权利向往之感。
他腻了。
李宛老早的就在太极殿里呆着了,她躲在单面琉璃窗子的后面,悄悄观察着小世子的一举一动。
见着里屋的帘子动了,周到玉了然的上前,悄声问谢扬昭,“世子可饿了?小奴着人去给您给你准备些点心,您多少用些垫垫肚子。”
“不必,在下是受太后娘娘召见才来的,没见到娘娘就先吃了娘娘的东西,不太礼貌。”
谢扬昭依旧端坐着,用力遏制着喉咙里翻涌的酸痛和痒涩。
“这烟紫色的帘子是有些过时的样子,小奴想着叫宫人们清洗了便收起来,再换些新的上来,听说世子对美术很有造诣,小奴斗胆,请世子给小奴出个主意,到底什么颜色的帘子配这屋子最好?”
周到玉依旧弓着身子,谢扬昭抬头看了看,最后一片烟紫色的帘子垂落在眼前。
和背后那深紫檀色的摆件儿确实不是很相配。
他又垂下眸子,看着自己的手掌,并没说话。
“世子?”周到玉复又问了一遍。
“在下倒是以为,世界上没什么完全一样的颜色,也没什么铁定相配的东西,若是周大人一定想从中挖掘出点什么,那不如就什么都不挂,干干净净的。”
他抬头看着周到玉,那双墨黑色而幽深的眼睛就像能透过周到玉的瞳膜看穿他所有的想法似的。
李宛莞尔,这小子倒是会借力打力。
“你来得早。”
谢衍从门外大刺拉拉的进来,随便寻了个椅子坐下,谢扬昭见着他坐在下位上,自己虽然没动但却身子向他的方向扭转了三分,微微颔首。
“见过皇叔。”
谢衍点点头,“本王曾经见过你。”
“在驿馆的时候见过。”谢扬昭倒是淡然。
谢衍看了看左右的环境,太极殿不说是被搬空了也基本差不多了,他翘起一条腿,看着他道,“本王与你实话实说,陛下昨夜夜游槐花湖,可船只漏水陛下不幸溺亡,连带着宁王夫妻和苏和太妃一并都归了西天去。”
“槐花湖已经被太后明令禁止的封锁,可陛下的后事仍旧有些棘手。”
“今日将你叫来,便是想叫你替你的表弟,继承大统。”
后面的话,谢衍一字一顿,盯着他的眼睛说的极其认真,“小世子以为如何?”
事实上,皇叔每每从嘴里吐出一个字,谢扬昭就紧张的攥紧拳头攥一分,等他最后一个字落尾,他不动声色的出了一口气。
谢俞之果然死了。
可京城之外的谢灵谋还在那,为何谢衍要越过更熟悉的雍王,反而是选上了自己这个根本就不熟悉的?
“京城之外的雍王,他仍旧在行宫别苑里软禁,你是何想法?”谢衍看着他。
盯着皇叔的眼睛,这对儿年岁没差多少的叔侄俩在彼此博弈。
“小侄没有什么看法,雍王移居行宫别苑的时候,小侄正在狱中,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衍反反复复的试探着,可谢扬昭这人说起话来滴水不漏。
半晌,他长叹一声,“罢了,你也长大了,这片天地我是半点也不想再打理的,日后这重担子交给你,你自己多掂量着吧。”
他起身就要走,谢扬昭忽然叫住了他,“皇叔。”
“皇叔这是何意?”
后者转头看他,“这太极殿,这皇位,日后便是你的,本王要去汀州为五哥守边疆,日后京城的事情你不用再过问,也没必要再来过本王。”
“这摄政王,本王做累了。”
他走后许久,谢扬昭都呆呆的坐在原地思考着他话里的那番意思。
什么叫戍守边疆不在回来?
什么叫着摄政王他从此也不想再做了?
“见过世子。”
两组穿戴整齐的宫人齐刷刷在他眼前跪下,“世子,内阁大人求见,说是要汇报后日的登基大典。”
手指悄悄掐了掐手掌心里的肉,他盯着领头的那个宫人,似乎穿的是司礼监的衣裳,可看形制好像是个掌笔太监。
“周到玉呢?”
谢扬昭问道。
领头的那个低声道,“回陛下,周大人身子不适,已经跟二十四衙门提了辞呈,现在要家里去了。”
“你是?”
“小奴名叫魏珠。”
谢扬昭站起身子,踱步到窗边看着窗外湛蓝的天,金秋九月落叶纷纷,就连天空上盘旋的两只鸟儿也不见了踪影。
他一抬手,“告诉内阁,朕的登基大典,一律从简,无需多耗费民财物力。”
“诺。”魏珠点头。
暴室里,宁王,宁王妃和小皇帝谢俞之的尸身并排的停放在一起,门口的宫人几次想拦住他,却被谢扬昭一个横眼给吓退了。
“从前在驿馆的时候,多亏了先帝照料朕,要不然朕岂会有今天的好日子?”
宁王这一家人长得很像,甚至宁王要更加俊朗一些,现在苍白着脸也了无生趣了。
“苏和太妃呢?”他轻声问。
魏珠挡在他身前,免得那因水的浸泡而变形的宁王尸身吓着了他。
轻声回道,“回陛下的话,苏和太妃在隔壁的屋子里停着,太后的意思是按照她应该有的品级下葬就好。”
小皇帝沉吟片刻,“按照从前的规矩,谢俞之是认了先帝谢淳做父亲,这才能光明正大的入住中宫,朕也会是如此。”
捻起谢俞之身上盖着的明黄色锦布,谢扬昭说道,“朕这次来见见他,就是要多谢他给朕下的这么多的磨难,他是朕的师父。”
“这些人,按照他们各自的品级风光大葬,若是有半点纰漏,朕拿你们试问。”
魏珠转身就要走,他又道,“回来!等朕先去问过太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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