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就算再傻，到底也能看明白眼前的局势，儿子是皇帝有什么用，看样子是半点权利也没有啊，可当初李宛不是昭告天下都将权利下放了吗？
林松间咳嗽两声，等到众人都将目光转到她身上，方才不慌不忙的将茶杯放下。
“你们眼里可还有半点哀家？”冷漠的眸子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
宁王妃就像听着什么指令似的，活像只受惊的兔子要拼命的给自己找活路，拿起筷子慌忙往嘴里塞着水晶饺子，一口接着一口的塞，脸颊涨的就像仓鼠似的，双眼含泪。
她还哽咽着，“太后娘娘，都是臣妇的错，是臣妇不懂规矩冲撞了家宴，求您原谅臣妇吧。”
谢衍冷眼瞧着，嘴角一挑，“王妃真是聪明伶俐，塞的满嘴都是，却半口也没吃下去。”
“这股子聪明劲儿若是用在治理政务上，宁王的藩地也不至于还是今天这模样。”
他冷嘲热讽的丝毫没给这对夫妻面子，甚至将茶碗推到她的桌子前，“王妃，漱漱口。”
谢俞之眼见自己的亲娘眼泪汪汪的，立马拍桌怒斥道，“谢衍，朕看你是太放肆了！”
“好了！”
林松间猛地摔了手里的茶碗，“你们若是要吵就出了哀家的宫里吵，别在我这大呼小叫的，若是想吃饭就安安静静闭嘴吃饭，吃饭赶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宁王妃忙将嘴里那几个饺子吞下去，连连道歉，“都是臣妇...”
“自然是你的错。”林松间眼睛一横，“在座的都是些什么人，你摆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给谁看？没得叫人以为皇宫欺负人，连个饺子都给吃。”
谢俞之刚要反驳，她又训斥道，“还有你，你跳什么脚？你可还知道自己是个皇帝？！”
“打今儿起，你们谁在敢将这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吵到哀家眼前了，你们就统统滚蛋！”
攥着筷子，谢俞之半晌没说话。
直到宁王妃眼泪汪汪的坐回位置上，他才深呼吸两口气，盯着林松间张嘴。
“朕要将宁王与王妃留在宫里常住，他们的一应待遇都要比照您的规格。”
李宛一挑眉，这小子直接把自己跳过去了。
林松间冷哼一声，“你脑子里除了这点算盘还有其他的吗？后宫都是太后说了算，你非要来跟哀家请示，是想给谁上个眼药水？”
“哀家知道你想给王爷和王妃赡养晚年，但到底不能把越过太后去，他们可以再宫里住，一应规格就比照皇贵妃与正一品亲王。”
细长的手指点了点桌面，她又敲打道，“封号的事情不许再传到哀家耳朵里。”
一餐饭吃的乱七八糟的散了。
谢俞之见林松间总算开了个小口，忙不迭的将母亲和父亲塞到了从前胜玉住着的暖春阁里，好吃的好玩的全数往里塞，几乎要将他的体己搬空了去。
李宛倒是没怎么被影响心情，该看话本子看话本子，该睡依旧是睡。
一觉起来已经是太黑了，她抻了个懒腰揉了揉压麻了的腿。
贺兰喜端了杯水给她润喉，“娘娘可算醒了，林丞相叫人暗暗递了信儿进来，隋世子病了。”
“隋世子？”李宛蹙着眉，“他还在牢里？”
“是，丞相和徐大学士按照您的意思几番搭救，可都被陛下给挡了回来。”
贺兰皱巴巴的小脸写满了忧愁二字，“林少尹将隋世子身边的阿良放了回去，还不知隋王要作何反应呢。”
端着冰凉的茶杯，李宛看着地中间儿不断燃烧着的熏香烟路儿，若有所思。
“娘娘？”贺兰试探性问道，“要不要小奴今晚出宫看看？”
手一抬，李宛摇头，“不必，如今宁王在宫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看呢。”
“今日的家宴张娴没被邀请，她心里也憋着气儿，不能把这两方推一起去。”
咬咬牙，她道，“你去告诉宫外，让林子福暗地里悄悄的给隋世子治病去，那孩子自从上次胡椒过敏发作便身子弱得很，可千万别落下病根。”
“隋王那头先不管，边陲还需要他守着，他人应该不会亲自前来。”
贺兰不解，“娘娘，隋世子可是他最宠爱的儿子啊。”
李宛看着他，目光悠长又意味深长，“隋王不过三十岁，儿子女儿日后都能有一箩筐，再说隋世子自打进京就在受苦，你以为他不知道吗？”
“如今叫林杨把阿良放回去，不过是为了卖他个人情面子，免得投奔了谢俞之而已。”
她突然跪坐起身，在榻边上的博古架里抽出一本书，翻到最后一页看了看。
将书递给贺兰喜，“一并送去给林子福，林院判医术高超，但这种内病不是他的长项，告诉他照着书来就好。”
忽然想起今日发怒的谢衍，她猛地抬头，“谢衍呢？”
贺兰一愣，哑然失笑，“王爷出宫去了，您忘了？他在置办宅子呢。”
捧着小巧玲珑的茶杯，李宛点点头，耳尖子爬上几点绯红，这小子老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按照惯例，城门在太阳落山之后便要彻底关闭，今儿却有个例外。
有个衣衫褴褛的小子拄着拐杖，不断哀求着要进城，可他拿不出路引，巡守的官兵懒得应付他，挥手赶人，结果那小子两眼一翻倒了。
段禧放下才巴拉两口的饭，顾不上擦嘴就跑了出来，照着那几个小子的屁股，一人给一脚。
叫人给了碗水，他蹲下身问，“小郎君，你可还好？”
等那人咕嘟咕嘟把水喝了，狠狠擦了把脸，抬头再看他时，两眼皆是泪珠子。
段禧试探性问，“阿良？”
后者哇的一声哭了，抱着他的腰嚎啕大哭，眼泪和着鼻涕蹭在那身见过无数血肉的铠甲上。
将人引进屋子里，段禧叫人再端上一份饭菜来，细心问道，“怎么回事？”
“大人，头些日子，小林大人好心将我放出城去，原想着回藩地搬救兵将我们世子爷救出来，可谁承想...”
“我们王爷根本非但没救，还将我痛打了一顿。”
阿良抹着眼泪，撩开裤腿漏出伤痕累累的小腿，离脚踝两指的地方淤青甚重。
“小人现在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拄着大腿，段禧长叹，“隋王不应该是这样的啊，你可有将世子的经历一五一十的说了？”
阿良忙不迭的点头，“小人不但说了，就连从前在驿馆时，陛下挤兑我们世子的事情都说了，可我们王爷...我们王爷说这都是世子自己做的孽，得世子自己来承担，他是不会管的。”
官兵端着喷喷香的饭从外而来，放到桌面的时候，阿良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段禧往前推了推饭盒，“吃吧，都是些粗茶淡饭，你别嫌弃。”
阿良饿了好些日子，这时候便是摆着两个干巴巴的馒头，他都能笑眯眯的吃下去。
炝炒的洋芋香甜可口，应季的白菜豆腐和肉丝放在一起也别有风味，他足足吃了两碗饭。
段禧给他倒了杯水，“慢些吃，不够还有呢。”
他的饭盒子敞开着摆在桌面，里面的菜和阿良方才吃的一模一样。
他擦了擦嘴，不好意思的问，“大人你也就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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