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林松间又一次的挑在谢俞之的死穴上,他拼了命的不想认这个娘,却被一次次的摁头承认。
什么娘,什么母亲,那李宛只怕是与自己年纪差不多大呢。
小皇帝咬牙切齿看着她们俩,“朕再说一遍,朕的生身父母就在来京的路上,等他们一到便是这大梁朝最尊贵的太上皇和太后,除此之外再无第二个娘!”
这些惹人恼怒的话私底下说说就算了,他这样拿到台面上反而叫众人脸色不好看,程英同笑眯眯的嘴角终于落了下来,垂着眸子盯着小皇帝的背影。
三番五次的触及这件事,他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林松间看着他,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宁王与王妃入宫也好,哀家也想和他们好好聊聊陛下的功课礼仪实在是差,得多找几个先生才行。”
李宛懒得听他们废话,“来人,将程英同带下去。”
谢俞之断喝,“李宛,你敢!”
太后的名讳一出,全场刹那间寂静如斯,便是程英同都不动了。
林松间蹙眉,“你叫她什么?”
小皇帝眉目通红,便是头发丝都写着怒意,冲着呆在一边的宫人怒吼道,“将两位太后带回宫里,没有朕的命令不许放她们出来!”
他攥着拳头,半步都没退。
他知道这会儿若是服软了,那日后他在李宛面前甚至在百官面前,都别想抬起头来。
可却没人动弹。
李宛突然嘴角一挑,对左右的宫人说道,“你们没听见皇帝的话吗?来,将哀家捆起来。”
皙白的手腕子伸在空中,左右无人动弹。
贺兰喜怒目圆视,就像只护着崽子的恶狼似的,惹得左右宫人无人敢跟他对视。
“好啊,好啊,你们要造反啊,你们要造反啊!”
谢俞之拍着大腿,气的在原地不断跳脚,“你们这样听话,干脆将朕的皇位也一并让给太后好了,你们干脆将朕也杀了吧!”
林松间捻着佛珠儿没说话,看着他像个跳梁小丑似的不断蹦跳。
许久没人搭理,他才慢慢安静,把着椅子背坐下,低声啜泣着。
哭的一抽抽的,他仍扯脖子喊,“你们都欺负朕,都不拿朕当皇帝,朕知道你们瞧不起朕!”
李宛咳嗽两声,原本那想递帕子的宫人畏畏缩缩的又缩回了脑袋。
她道,“皇帝不是小孩子了,闹剧也要有个限度,站起来。”
“还说程英同是你的先生,若不是有这样的先生,你岂会如此没规矩?”
谢俞之瞧着左右的宫人,两边以月疏和贺兰喜为首,都对他虎视眈眈的。
这一刹那,他才明白为何先生从前老是强调,不要和太后正面起冲突,因为他孤立无援。
在父亲母亲到京之前,他还是要蛰伏。
胡乱拿袖子擦了擦,他畏畏缩缩的站起身。
“这些事情都不关程先生的事儿,程先生屡次三番的劝朕,是朕一意孤行,陈继当初说可以再宫里摆个市集,要不然这么多的宫人整日里闲着也是闲着,朕原本也拦过,但架不住陈继三番五次的劝...”
谢俞之垂着眸子,一双狐狸眼写满了难过,声音极其委屈,“儿臣知错了,求太后娘娘和太皇太后高抬贵手,饶过儿子这一回吧。”
林松间挑挑眉,倒是惊讶于这孩子真会看人脸色。
“太后,你觉得呢。”
李宛捻着手腕子里的白玉镯子,“皇帝的意思是,陈继鼓动你的,这一切也都是他的主意?”
“是。”谢俞之的声音低到让人听不清。
远在人群之外的陈继就像被人打了当头一棒似的,手里端着的水盆咣当掉在地上,嘴巴一张一合的半晌没说出话。
贺兰喜带着人来扭住他胳膊时,他方才晃过神来,大呼小叫的求李宛明察秋毫。
谢俞之却极其厌恶的瞧着他,这种墙头草,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好可惜的。
李宛轻声道,“陛下今日可上朝议了?都有什么新鲜事给哀家讲讲解解闷,关在宫里许久,哀家便是连月亮是圆是缺都不知道了。”
小皇帝没缓过神,“儿臣...儿臣...”
“怎么,市集昨夜才摆上,你提前好几天的就给自己放假了?”
谢俞之垂着头听着林松间的痛批,这位老祖宗说起话来越发的不留情面,气的他暗地里能拽掉腰间的荷包。
早晚要把她儿子杀了解气!
出了市集以后,谢俞之脸色灰白冷落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拱手送别两位太后。
恍惚抬头间见着晃晃荡荡的人群里,有个浅蓝色衣裳的女子,他见着她转过头去的一刹那,那柔顺的眉眼顷刻间就印在了谢俞之的心里。
他抓着程英同,“先生,那人是谁?明鸾殿还是甘泉宫的?宫里何时来了这样的妙人?”
后者眯着眼看了半晌,“陛下,那人是邵将军的夫人,李锦时。”
谢俞之满脸的茫然,什么少将军多将军的,到底是谁?
拽着小皇帝远离拆迁的市集,程英同细心解释道,“邵河清原来是京卫大营的邵统领,现在是敦王藩地的驻地将军,他远派在外,将夫人和儿子留在了宫里。”
谢俞之摇头,“从前朕没见过。”
“这位夫人和太后的私交很好,以前是直接进的后宫,不曾走太极殿的官道。”
主仆两人跟着李宛一行人的脚步转进小道,谢俞之的脚步放的极轻,挥手示意先生安静些。
锦时是个瘦高个,缥缈的衣裳随着步行摇摆不断,正和李宛说着什么,时不时的侧目一笑。
即便是拐了方向不顺路,谢俞之仍旧感慨着,背着手大踏步往前去,他道,“真是个美人,可惜那什么将军却不懂得珍惜美人儿,为何不带着去任上?”
程英同却没说话。
“先生?”小皇帝诧异的看着他。
“陛下可是看重了邵夫人?”
看着小皇帝那猛然绯红的耳朵尖儿,他便知道自己的猜对了。
一脚踏进太极殿后身的长廊,谢俞之欲盖弥彰的咳嗽两声,“看重不看重的,朕不过是在替美人儿惋惜罢了,那样好的年纪就要独守空房,夜夜难捱,半点闺房乐趣也享受不到。”
“若是陛下想将邵夫人纳入宫中,草民倒是有点办法。”程英同背着手。
“方才那一遭闹剧冲撞了两位太后,陛下要找个机会修复修复关系,到时候就以请邵夫人作陪为由请她进宫来,只要是进来了,剩下的怎么摆布,还不是要听陛下说了算?”
谢俞之看着他半晌没说话,许久才伸出一根大拇指。
“先生的聪明劲儿朕望尘莫及,如今陈继没了,太极殿这一大堆烂摊子没人经管,先生若是不嫌弃,朕便将这些事情都交给先生好了。”
小皇帝一拍巴掌,两只眼睛笑的弯弯的,“到时候这太极殿里边都是咱们的自己人,那时候可就不用怕什么太后不太后了。”
谢俞之向来是个阴晴不定的,他丝毫没受那打水漂的几千两银子的影响,满心满眼都被锦时那曼妙的身姿填满了。
蹦蹦跶跶的跳上长廊的栏杆,他双臂一展,穿堂风将他宽大的袖袍吹得连连浮动。
面子上看着像个意气风发的君王,实际上,脚底下是个无根的浮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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