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行将信不信的点了点头，“程家的事情当年沸沸扬扬。”
眼见两人要根据这个问题长长久久的讨论下去，古文拙不耐烦的打断两人，“好了，坐在这的谁没故事，非要刨根问底的做什么。”
“如今聚在王爷的院子里，就该做些有用的事报答王爷的提携之恩，不然你们现在还在那穷乡僻壤里窝着呢。”
满桌子的佳肴没人动筷子，古文拙掂量着酒杯，感受着清风拂过耳畔。
谢灵谋始终兴致淡淡。
他只当其是对侧妃感情至深，心思烦闷。
“王爷，臣在朝堂上与林左丞据理力争，想来太后不会觉得臣是您的阵营里的，如此有些事情才方便行动。”
古文拙眼眸一眯，“只是那个魏珠和周到玉，臣依旧觉得不可靠，咱们还是往司礼监送一个自己的人才好。”
抿了一口烈酒，谢灵谋辣的直咂舌，“陈继被宫里处以宫刑了。”
“王爷要送他吗？”
“不，那是个墙头草，不但不记你半点好，甚至还会反过来咬咱们一口。”
细长的手指把玩着白玉杯，谢灵谋眼眸逐渐深沉，“女主当政，阉党篡权，我从前以为皇叔是个清明的，现在却也被蛊惑的不分真假了。”
“可怜民众还要饱受人间苦楚，若是父亲在世，他非被气的吐血了不可。”
宗行垂着眸子没说话，他倒不觉得事情有这样严重，从多年的地方官吏经验看，李宛当权明显要比谢淳好多了。
古文拙一眼看出了他心里的不满，“宗经历似乎对王爷的话很不同意。”
“臣不敢。”
宗行连忙低头。
他岂敢不同意，弟弟握在他手里，就连家族性命都是他动动手指就能解决的。
可从前学到的正直二字就在心里屹立不倒，扎的他心疼。
嘴角微微扯开，谢灵谋故作宽宏大量的笑了笑，“宗经历或许是在担心家里人呢，你放心，等此事结束，本王就算拼尽性命也会救你的家人出狱。”
程英同眯着眼睛，院子里花朵争奇斗艳，最中间的那株芍药开的艳丽又肆意。
咳嗽两声，他道，“王爷，这些日子京城还算太平，但现在这严格管控一旦延长，民众心里慌乱手里没粮，定然对朝廷不满。”
“若是王爷想为民众做些事情，就要推翻现在的朝廷。”
少年人语出狂言，宗行惊诧的不知该说什么，猛地站起来，本能趋势他挪动步子朝门口去。
这可是造反，这可是造反...
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程英同拦住要训斥的古文拙，清了清嗓子，言道，“宗经历，你今日坐在这就摆脱不了了，现在走可是没用的。”
揉着自己那双满是老茧的手，他笑了笑，“回来坐下吧。”
宗行身子颤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们...你们这可是要诛九族的罪名啊！”
“为了救下你的九族，宗经历可要全力以赴，只要王爷坐上那位，咱们便是开国元勋。”
程英同的声音本来就带着沙哑，这会子故意压低音调更显得庄重骇人。
谢灵谋半晌都没做声，他在观察着。
这两个年轻人都是古文拙推荐给自己的，现在看来还是程氏更大胆好用些。
猛的回神，他对上了程英同深沉的眸子，心里没由来的两分惧怕。
此人是一柄快刀，握得住便是最好用的武器，若是握不住，那就会反而斩杀自己。
程英同认真道，“王爷，夺位不急在一时，现在最要紧的是人心，府里还有多少存粮？”
吕安看得出来小王爷很欣赏他，立马上前回道，“连带着府里加上京外庄子上的，几十万担是有的。”
“拿出半数来，在京城四角布施，不要打雍王的旗号，臣会叫人将王爷的美名散播出去。”
程英同捻着袖口的小扣子，指着吕安道，“到时候请公公亲自带着人往东市口转一遭。”
“现在朝廷为了防止疫情外散严加看管，咱们不能和朝廷对着干，因而只能在没有疫情的地方布施。”
古文拙蹙着眉听了半晌，“朝廷也有布施的点，你的办法不错，但有些迟了。”
两声轻笑顺着风刮进众人的耳朵，程英同笑得很和煦，不知为何又带两分嘲讽。
“朝廷救急理所当然，但王爷先经历丧妻之痛，又才从监禁中出来，还能想着百姓，这不正是说明王爷心怀天下？”
“这几日王府的吃穿先减少些，做出节衣缩食的样子。”
谢灵谋心里佩服他思虑周全，又道，“本王亲自去布施岂不更好？”
“非也，王爷不能露面，您只要在屋子里安心待着就好。”
程英同说了半晌自觉腹中饥饿，他才不管什么地位尊卑，颠起筷子便大快朵颐。
李宛...他心爱的李宛。
为了她，他几番改换名字变换地位。
如今可算是摸到了京城，他真是迫不及待想看看她瞧见自己时那精彩的表情。
至于谢灵谋，他抽空从美食上挪开眼睛，这个蠢货，到时杀了了事，自己做皇帝岂不快哉？
宫里，病灾闹得沸沸扬扬，李宛传令所有人都要在口鼻上遮掩布巾方可出行。
白天还好，只是一到晚上，本就漆黑的夜再佐上白巾白纱，多少看着有点渗人。
身子的病好治，心病难医治。
白亚自从那日推陈天舟入井后便寝食难安，精神恍惚就连吃饭都吃不下了，张娴看着亮灯的东偏殿，许久不曾言语。
内侍从门外来，悄声道，“娘娘，准备好了。”
“去吧，叫人轻着点，她本来就胆子小，莫要吓死了。”
捻着手腕子的珠串儿，张娴看着宫人扮成的白鬼伏在东偏殿的窗子，而后便是白亚那凄厉的尖叫声。
又等了两瞬，尖叫声依旧不减，她方才做着急状急匆匆往东偏殿跑。
一进门就被白亚撞了个满怀，小姑娘死死扥着她的衣裳，哭嚎着要回家。
张娴头发凌乱身披大氅，不知道的定会以为她是才从床上爬起来，这会儿顾不得什么容貌，她揽着白亚安抚着。
见人逐渐安静，她方脸子一落训斥宫人， “郡主，这是怎么了？你说！”
满屋子人都被唬得不轻，张娴这一厉声训斥，差点把他们吓破胆。
膝盖一弯跪倒在地，“回太妃娘娘的话，是...是陈侧妃，是陈侧妃，是她来了！是她来索命了！”
宫人紧张的上下嘴皮子都在打架，身子骨不住的颤抖，她方才正好和那凄惨的白鬼对视，可想而知心里的震惊。
“胡言乱语什么呢，陈侧妃早已被雍王安葬了，何来的鬼魂来吓唬你们？”
张娴板起脸来，“你们莫要教坏了郡主，若再敢胡言乱语，哀家撕烂你们的嘴！”
白亚攥着她袖口的手颤抖着，“真的，真的，娘娘，方才臣女看的清清楚楚。”
“那个白鬼，舌头那么长，脸那样白，就是陈天舟，就是陈天舟！！！”
她急得都要蹦起来了，可又不敢离了张娴的怀抱，越说越着急，最后伏她膝上哭了起来。
“好郡主，好郡主，莫哭莫哭。”
张娴宽慰着，“郡主见到的定是这些防疫的宫人们，夜色深又带着白头巾，老身也被吓过好几次呢。”
“再说陈天舟已经安葬了，便是鬼魂都已经堕入黄泉路去投了胎，不会来吓唬你的，退一万步就算她要找人麻烦，郡主一心向善，她岂会来找你?”
白亚似乎听着什么骇人的事情，捂着张娴的嘴不让她说话，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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