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世子,莫要再管了,这个陈先生本就来路不明,咱们能收容他几日已经是仁至义尽, 莫要为了不相干的人搭进您的前程,不要再管了。”
谢俞之一心只有陈继当初给他描绘的美好未来,看内侍锲而不舍,索性一把甩开他的胳膊。
他怒斥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只想赶走了他好私吞他的那点月银!”
“你们这群跳进钱眼里的东西,陈先生是治世之才,如今只有我能救他了,你放开!”'
“世子!世子!”
内侍不敢让半步,只能任小世子雨点似的拳头落在背上。
“那个穿官袍的,他是京卫大营的将军,穿的是当朝正一品帅服,身边跟着的那个,穿的是司礼监掌笔太监的袍子,他们都是宫里的人,代表的是宫里的意思!”
“胳膊拧不过大腿,世子难不成要和宫里做对儿吗?!若是王爷在这,他定然不会同意!”
内侍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他死死抱着谢俞之的腿,心里祈求陈继能就此殒命。
“王爷...你们只会拿父亲来压我!”
谢俞之一脚踹在他面门上,他虽年岁轻但生得健硕,力气更是不小。
这一脚正中眼眶,内侍只觉得眼前一花,左眼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放开本世子!”
趁着他垂眸捂着眼睛的间隙,谢俞之就像泥鳅似的从他身边溜过,可还没等他出去,屋门便被从外打开了。
魏珠朝他拱了拱手,深深弯下腰,成九十度鞠躬。
“世子,陈继本该数罪并罚处以死刑,宫里念在酷夏想为民众祈福,故而只是处以宫刑和墨刑,现在行刑完毕,小奴告退。”
话音才落,两个全副武装的兵卒架着晕死过去的陈继丢进了屋子。
魏珠还算给陈继留下了最后的体面,替他规规整整的穿好了衣裳,只是看那三角区不断渗出的血,谢俞之没由来觉得背后阴冷。
巴掌大的小木盒子递在眼前,打开看是陈继的那物。
谢俞之吓了一跳,魏珠却见怪不怪的放在地上。
拱手道,“若是世子没有别的吩咐,小奴便要回宫复命了。”
小王爷浑身战栗,看着他头顶那颗精致的东珠,问道,“今日的宫刑能抵过他所有的罪?”
“是。”
“本世子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魏珠没抬头,点点头应是,弯腰鞠躬的带着人退了出去。
大门许久都没关上,谢俞之抬眼望去,对面隋世子谢扬昭的房门也半开着。
他和谢扬昭的眼神在空中有半晌的交错,又神色复杂的挪开。
内侍看着瘫软成团的陈继,不知该如何是好,“世子,他怎么办?”
“抬到软塌上,日后陈先生就住在软塌上,你们好生伺候,休要叫他落下什么病根。”
谢俞之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想了许久他还是坐回到书桌上,翻开他最讨厌的论语礼记。
谢扬昭刚才手里拿着的是论语,他看着了。
他可不能叫谢扬昭那厮落下了。
京城戒严,出城原本入城要难得多,宗行等人快马加鞭,正好在赶上了雍王府的午膳。
兄弟相见分外眼红,宗成小子在雍王府过的也不自在,这会儿见着哥哥就是一个熊抱,说什么也不肯撒手。
宗成瓮声瓮气的,“三哥,你可算回来了。”
宗行早早的听说了家里的变故,长叹一声,悄声问,“你可有去上下打点?”
“如何打点?家里的物件儿被悉数上缴国库,就连我从前在庄子上偷偷存的体己银子都被收了去,若不是雍王爷心地善良收留我,弟弟现在只怕早已饿死了。”
宗成委屈极了,他自从下生便是个富贵少爷,何曾有过如此蹩手蹩脚的时候。
宗行心里五味杂陈,他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却早早蓄起了胡子。
看着云层后的烈日,他叹道,“从前我不止一次告诫你们,皇商行事要事事小心,可你们呢,从来没有人听我的。”
“三哥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当前最要紧的是将家里的资产拿出来,你我总不能饿死街头。”
宗成的胃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雍王府的吃食不算次,但和家里比还是要差些。
宗行没接弟弟的话茬子,他道,“我这次回京要入都察院供职,正六品的经历月银五两,比我在黄州府的月俸要高上两倍,你我能活得很好。”
“五两银子?兄长可知道从前我扔掉的鸡腿子都要十两银子?”
宗成极其不忿,“五两银子好干什么?”
话音才落,吕安突然出现在门口,笑得极其暧昧,对宗行弯腰,“宗经历,王爷有请。”
王府待客习惯在花厅进行,二十步见方的凉亭中间是八角仙桌,满汉全席早已等候众人。
谢灵谋穿着素白衣裳,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空位,“宗经历,请坐。”
宗行入仕后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黄州府,京城的官员几番轮换,他一个也不认得。
雍王爷指着他身边的人道,“这位是都察院的左佥都御史古文拙,算是你的上司。”
拍了拍身边的少年郎,他解释道,“这位你定然是不熟悉的。”
“这位名叫程英同,安州人士,现在是府里的幕僚。”
“空着的位置是内阁大学士徐子遥和司礼监提督太监周到玉,但他们各自事务繁忙抽不出时间,你们日后见了自然会知道的。”
谢灵谋沉稳了许多。
除了一日比一日的疲惫,陈继的毒药对他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他自知大疫一事险些玩脱,只能靠示弱来重新博得宫里好感。
宗行瞧着王爷对面的程英同,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
这人生的稚嫩,嘴边蓄起的点点胡须拉大了年龄,可看着也不过才十五岁,这么年轻是如何做上王府幕僚的?
程英同眯着那双狡黠的狐狸眼,抿了口小酒,“宗经历似乎对我很感兴趣。”
“下官是看公子少年有为,心有感慨,若是你参加科举定能高中榜首。”
宗行自觉失了礼数,立马收回眼眸。
古文拙摆脱了朝堂上的束缚模样,搭着宗行的肩,“你们年轻人说话怎么也绕来绕去的。”
程英同看了看宗行,问,“听说,宗经历与慎王近臣段佥事是好朋友?”
后者扯出两分苦涩的笑,“从前是,当初我能从黄州府脱身,还多亏了他。”
“那宗经历就不该白白放弃这条关系,日后也可为咱们所用,王爷对你兄弟的救命之恩,总归是要报还的,不是吗?”
程英同年岁轻,说话却老练狠厉,捏着白玉茶杯的手腕儿暗自的微微用力。
宗行眯着眼睛,心里拉起警铃,“程公子似乎话里有话。”
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从前草草看过一遍地方官吏名册,他努力翻寻着记忆,对程英同这个名字半点印象都没有。
看出他的狐疑,程英同笑了笑,“宗经历应该知道安州的程大人吧?”
“自然,程英茁大人英勇无比,大梁的官吏若人人如此,何愁人间不平事?”
“臣是程大人的远方侄子,叔叔没有子嗣,待我就像亲生孩儿似的。”
程英同若有似无的开扇摇了摇,“你们或许都知道那个叛臣程烈子吧,若是论关系,我该叫他一声..哥哥。”
少年说的是怀念过去,语气却是试探,那张和程烈子几乎一模一样的眸子漠然扫视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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