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遥站起身,理了理因长时间久坐而褶皱的衣裳,朝周老夫人拱了拱手。
宽声道,“请周老夫人带我们去你埋葬那人的地方,我等要带回去细细检测。”
老夫人眉头一蹙,“死人的地方我才不去,晦气。”
都不用林松间发话,近侍一抬手朝门外喊道,“来人,带出去痛打五十大板。”
“你敢,你敢!”
尖利的动静登时充斥整个屋内,林松间不耐烦的捂着耳朵,招呼下人快把她拖走。
七八老十的夫人是无法和壮年仆妇抗衡的,眼看真要挨板子,她立马眼眸一转,哭哭啼啼跪下了。
近侍抱臂,“你怎么不张牙舞爪了?”
段禧懒得听她的废话,起身指着门外,“请老夫人带路。”
老夫人眉眼间还是许多的不愿意,趁着头发遮挡,她偷偷瞄着远处的林松间。
“太皇太后,草妇倒是不怕什么,只是怕沾染了死人的气息,回来庄子上,再惊吓了小秦王。”
她偏生会拿捏一个母亲的心理。
徐子遥两步挡住了她的视线,“不会,小秦王身上自有阳刚龙气护体,岂是这等子腌攒物能近身的?”
压低动静,他身子前倾,“老夫人还是配合得好,莫要等到周大人亲自来劝。”
少年俊俏的面容和那阴沉压抑的声调丝毫不对等。
周老夫人心里涌上了几分莫名畏惧,脖子一缩,勉强算是答应了。
世子郡主们入京后,朝议的时间自然而然随着延长。
这期间宫门守卫越发的森严,就连陈天舟入宫都得经过几层安检。
张娴摇着扇子在宫里焦急的等了半个时辰,太阳爬上高高的树梢,人才姗姗来迟。
“见过太妃娘娘。”
小女子穿戴着徐子遥送来的全套头面,唇间微微点着胭脂,和碧玉簪子遥相呼应。
张娴热络的拉着她的手,“这几日在家里可是闷坏了?”
后者羞涩的垂着眸子,叫凤梨呈上一银托盘,“有你惦念着,我怎么敢烦闷呢,这是自己在家做的几个小荷包,不是什么值钱物件儿,且拿着把玩罢。”
“有你这份儿心,哀家便是做梦都能笑醒的。”
张娴似乎心不在焉儿的,荷包都拿倒了也没发现。
是她自己说不必以哀家妾身相称,如今却都忘在脑后了。
陈天舟自觉被掉了面子,却咬咬牙也没发作。
她笑道,“娘娘可是在等什么人?”
“河间王的白亚郡主昨儿递了信儿,说是有些新鲜玩意儿要送到这来,哀家担心她会迷了路,这才没细细听你的话,好云舟,你可莫要怪罪我。”
张娴微微一笑,脸颊的两个小梨涡极其有亲和力。
若不是陈天舟知道她的真面目,定会当她是真的为自己着想。
轻巧巧抽出自己的手,她敛了心里的不高兴,“既然太妃娘娘还有要事在身,妾身还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便不打扰了。”
她从来都逆来顺受的,哪里有过如此反驳的时候,张娴这一诧异的回头,倒是看见了她头上的钗。
眸子猛地收紧,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
“你这套头面哪里来的?”
陈天舟措不及防被她一拽,险些跌倒在地,凤梨不敢上前搀扶,眼睁睁看她一头撞在了张娴的肩膀上。
揉着吃痛的额头,她纳闷,“娘娘在说什么?”
“你这套头面,哀家很是喜欢,你哪里来的?”
张娴压住心里的冲动和怒火,嘴角微微抽搐着,保持着笑意,“哪里来的?”
母亲过世时带的这套头面,这会儿该伴随她地下长眠才对,为何会在她的脑袋上?!
“在哪儿拿到的?”
陈天舟嚼着她的话,又见她眼里闪着光,只当是张娴喜欢,摘了只钗交到她手里。
“不过是小子们随便在市集寻到的,若是娘娘喜欢那妾身就借花献佛了。”
她哪里知道这答话正好撞在张娴的心尖儿上,后者眼眸一惊,“哪个市集?”
半晌安静,陈天舟再傻也知道不对劲儿。
“是王爷给妾身的。”
“王爷?王爷从何而来?”
张娴摩挲着那只钗,钗头雕着一只鲜亮精神的喜鹊,鹊下刻着模糊看不清的安字。
这就是她母亲最喜爱的那套头面首饰,也是她小时候亲自给母亲挑选的。
谢灵谋到底想干什么?拿这套头面首饰来刺激她吗?
压制住心里的不爽,张娴远远的见着门外晃过身影。
锦布衣裳金头面,那是白亚。
她立马热络的拽着陈天舟,就连说话的语调都有意识的拔高了,声音之大,门外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脸上挤出小小梨涡,张娴拍着陈天舟的胳膊,笑道,“府里的日子很无聊,王爷从前也与哀家说过。”
“他怕你在府里闷出个好歹儿来,叫哀家时常请你进宫,如今可算得着机会了,待会儿就留下用饭吧。”
“王爷?是哪位王爷如此知道疼人?”
白亚摇着扇子迈进来正好搭上话。
陈天舟没见过这位郡主,只看着她是个牙尖嘴利不好惹的,“见过郡主。”
捂着嘴嘻嘻哈哈的接了她的礼,白亚还在推脱着,“看娘娘的衣着,你我同样都是从三品,哪里就用得着侧妃同我行礼了。”
张娴心里知道白亚对谢灵谋的情感,心里打定主意要她们狗咬狗,笑了笑拉着两人。
“天舟,这位是河间王的宝贝女儿,白亚郡主。”
“郡主,这位是雍王心尖尖的侧妃,陈天舟陈氏。”
此话一落,白亚的眼神登时变了。
不过她立马掩了嫉妒,热络的搀上了陈天舟的手腕。
白亚生得可爱,说话间也有几分撒娇的意味,“好姐姐,原来你便是雍王的妃子,咱们今儿相见真是好生有缘。”
“我身边的都是些臭小伙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姐姐可要陪我好好说说话。”
陈天舟只当是真的被朝野事惹得烦闷了,笑着点点头。
张娴捂着嘴笑。
颇有几番吃醋意味,她道,“你们如此热络,倒是叫哀家好生羡慕了,分明是哀家介绍的你们相识啊。”
小人精儿岂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白亚立马拉着她的手,道,“好太妃,这话可是折煞我了,咱们自然是一起的。”
顺从的任她依靠在自己的肩膀,张娴说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
嘻嘻哈哈道,“你拉着我成,拉着天舟可不成,待会儿若不放人家回去,雍王可是会来找上门寻你我的麻烦的。”
白亚掩饰的极好的表情登时松动,张娴接着火上浇油。
“你看天舟头上的那套首饰,便是你有千金都未必拿得下来,那可是雍王爷特意为了美人儿寻来的。”
心里一百个不愿意,白亚嘟着嘴,“雍王爷不是应该在丧期吗?怎么就娶妻了?”
“要不怎么说人家关系好呢,当初为了娶妻他可是长跪几日啊,哀家看着都心疼。”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陈天舟没心思听,她满心满眼都在琢磨着谢灵谋的吩咐。
如今李宛不召见,她就算去太极殿前长跪也未必能见自己。
可若不去...自己回家了也没什么好待遇。
虽然这个小王爷自己不慎在乎,可到底还是要生活下去的。
她笑了笑,悄然挣脱开白亚的束缚,弯腰行了礼。
陈天舟道,“太妃娘娘,郡主,妾身还要赶着去太后宫里请安,王爷的嘱托妾身不敢忘,求太妃娘娘和郡主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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