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宛看得出来,陈夫人一边真的为自己伤心,一边她也在偷偷瞄着那盘鲜嫩的羊腿。
将肉推到眼前儿,她还贴心的递了双筷子,“夫人,那你女儿既然是王妃,又怎么会叫自己的父亲沦为阶下囚呢?”
“不瞒公子说,我家老爷被人冤枉,可为了不牵扯到女儿,现在只得叫他受苦。”
毫不犹豫拿筷子叨了两口,刘夫人心里那副大家小姐的做派又拿捏了出来,兰花指不和适宜的翘着,点了点羊腿说太咸。
“不过我想老爷也待不了太久了,我儿心里有宏图伟业,等他成了事,想来这京城我都是能横着走的。”
舒心的拍了拍桌面,刘夫人看着她,“公子,我在这待了小半个月,你们是唯一一桌正眼瞧我的,告诉我你在哪个酒楼里说书,等日后我儿发达了,我自然去捧你的场子。”
李宛笑了笑接下了她的夸奖,侧过身子与她对视。
避开话里的锋芒,她又道,“夫人看着慈眉善目,像极了精通诗书礼乐,今日与夫人相谈甚好是缘分,有缘我们自然会再见到的。”
这句话把陈夫人捧的飘飘然,“不愧是三教九流场子混过的人,你的眼睛就是尖。”
“我虽然不会画画,但老爷和儿子都很擅长画呢,我儿从前画的那些宫里画像,不是我吹牛,比宫里画师都要好上许多倍。”
始终沉默的谢衍这会子才有些面容松动,只不过是勉强才能压抑住的怒气。
自黄州府一事,他对画像便极其敏感。
林杨倒是查到了陈继,可苦于无证据,这会子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陈夫人满心满眼都是那只鲜嫩多汁的羊腿,见李宛不断的礼让,她也不再谦虚,咬了两口囫囵吞枣的咽了。
贫苦多日,这还是她头回吃到新鲜的羊肉。
拍着大腿,心中无限感慨,她道,“只可惜前段时间他一把火烧了,要不然拿出去卖些,怎么着也能值个三五十两。”
仰头望天,她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丝毫没察觉到谢衍越来越僵硬的脸。
还要说什么的时候,肩膀上落了一只重重的手,逐渐在她肩胛骨上收紧。
像受惊的小鹿似的猛回头,正对上陈继那张阴沉的能拧出水的脸。
摸着几乎要从胸腔晃出来的心脏,陈夫人惊魂未定,“继儿..”
“母亲怎么坐在这了?这对食客可不好。”
陈继直勾勾盯着谢衍,手上却大力将母亲揪起,手劲儿之大疼得她直咂舌。
生怕落了这两人面子。
又怕两人翻脸叫自己赔羊腿的钱。
陈夫人故意沉着脸子训斥自己的儿子,“这两位公子人很好,不过是我讲讲故事便把羊腿送给我们了,继儿要懂得感恩。”
后者却探究的看着谢衍,“我看公子很眼熟,不知在何处高就?”
竹编的扇子啪的打开,谢衍坦然的对上他的眸子,你来我往之间皆是试探。
“公子似乎对我很好奇。”
陈继三两句劝走母亲,自己则看着谢衍,“有什么好奇的不如直接来问我。”
谢衍推了推李宛,低声伏在她的耳边撒娇道,“诗奴,帮我去买些甜酒。”
后者满脸机警,“你要做什么?”
“只管去便是了,我岂会做些冲动的事情?”
连哄带骗的将人推走,谢衍脸上半点好颜色也没有,扫着陈继冷漠极了。
“公子才华横溢,有的一手好本领怎么不去靠画赚钱,偏要去驿馆做长工呢?”
他翘起一条腿,将陈夫人坐过的椅子踹过去给他,“从前黄州府的淳王也喜欢画画,偏生是和公子同一门下的工笔画,真是好巧。”
“画技高超的人天下有的是,公子怎么偏偏就拉着我说呢?若要这么算,雍王府的吕安公公同样是画画的高手,公子可要打上门去寻他的仇?”
陈继看他眼熟,但不确定此人到底是谁,只当是别的派系来试探自己,方才在驿馆积攒的火,一股脑儿的发泄到谢衍的头上。
陈夫人大吃一惊,连忙拦住怒气冲冲的儿子,甚至还护住了羊腿。
她训斥道,“继儿,不可如此与恩公说话!你若把他惹急了,这羊腿便是要咱们自己拿钱的!”
女子的声调又高又尖,本来没什么,生生叫她嚷的像出什么大事似的。
凶神恶煞的老板生怕他们打起来会影响生意,连哄带赶把陈继给撵了出去。
回头见着谢衍,他却堆起了满脸笑意,叫上了一壶酒,亲自倒了陪笑着。
他道,“这位公子,你可莫要与他一般见识,小人家的儿子没眼界,看见恩公出手阔绰便想要再捞些好处,小子在这给恩公赔个不是。”
谢衍笑着算是应付了他,隔着窗子看满脸怨气的陈继被两个汉子叫了去。
回头再看,两张桌子外的陈夫人同样在关注窗外,她满脸的揪心,就连手底下收拾的伙计都放慢了速度。
眼眸一转,谢衍给老板倒了杯酒,“老板,她儿子可是经常来此处寻母亲?”
“公子有所不知,这小子是这附近有名的狠厉性子,若是没银子了便来寻这可怜夫人的麻烦,依我看,这儿子养的还不如一只狗靠谱呢。”
老板啧啧感叹,还想说什么时奈何吃饭的客人众多,他只得寒暄两句忙乎去了。
小店处在夜市的尽头,出门左转三十步就是一条废弃的漆黑巷子。
陈继被套头带到此处时心下暗道不好,再看那个抓着自己的汉子满脸横肉,更是不敢多言语。
那大汉一拳打在他腹部,拎着他的头发逼问,“解药呢?”
“什么解药?”
一口鲜血沤在嘴里,猩甜猩甜的味道冲的他只想呕吐。
“还跟我装傻充愣?你叫侧妃给王爷下毒,只当我们不知道吗?解药在何处?今日不交出来,你便命丧于此吧!”
大汉贴近他耳朵,压低动静皆是威胁,“等你死了,你娘和姐姐,都会去陪你。”
腹腔翻滚的剧痛和口腔里的腥味共同作用,陈继哇得一声吐了大汉满头满脸的血。
半晌,他方才咧开嘴,洁白的牙齿上皆是血花儿。
“你便是打死我吧,打死我,解药就彻底拿不到了,到时候看谢灵谋怎么处置你。”
动静小声音轻,但话里的威胁直教大汉怒火中烧。
他摩拳擦掌还想打人时,被身边的两个小子拦住了。
有个圆脸矮个子的凑到陈继眼前,笑得眯眯眼宽声劝道,“陈公子,你是聪明人,这交易对你我都不亏,何必还要死咬牙关不告诉我们呢?”
“我将解药拿了去,你们转身就能杀了我,当我是傻的?”
挣脱开两人的束缚,陈继飘飘然跌坐在地,擦去嘴角血迹,看他们的眼神皆是不屑。
大汉的暴脾气又想发作,那个圆脸儿回头怒瞪便压制住了他。
转过头来,他依旧宽声细语问陈继,“你想怎么着?”
看着眼前这几个彪形大汉,陈继心里狐疑难不成他们也分成了几个帮派?
他试探性伸出三根手指,“我要你答应我三个条件。”
“解药的配方只有我知道,若是你们敢对我下手,这辈子都别想救谢灵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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