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宛倒吸一口冷气，上下打量他不知该作何反应，结果谢衍抓着她的袖子左右摇晃，身子扭得像麻绳不断地撒着娇。
等两人赶到东市夜集的时候正巧是高峰刚过。
左手拎着炸好的狼牙土豆，右手揣着才出锅的荷叶饼，还有一份炸馄饨在锅里。
李宛吃的不易乐乎，谢衍带着她兴致勃勃往人群里钻。
他在一处套圈的小贩前站定许久，观察了许久才问，“这是套什么呢？”
那竹编的圈儿轻飘飘的，今儿偏生是反向的北风，就算地上摆着五两银子，该套不到还是套不到。
李宛伏在他耳边肯定的说道，“很明显，这是在套你的钱。”
“咱们也试试吧？”
没等她反驳，谢衍已经掏出了十枚铜板递给老板，换了个五个竹子圈儿回来。
少年兴致勃勃的在手上把玩着，问道，“诗奴，你想要哪个？我帮你套。”
地上摆着的皆是精巧的小玩意儿，从胭脂水粉到吃食玩具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个超级大奖，五两的银锭子。
李宛指了指那银锭子。
谢衍眉头一皱，“我还以为你会要胭脂水粉，或者是金簪首饰。”
肩膀一耸，李宛吐槽道，“银子在手想要什么没有，何必还讨这些小物件儿呢。”
少年比划着竹子圈计算着角度和方向。
忽然直起腰轻声问，“我若是套中了，你给我什么奖励？”
“那五两银子就是你的，还要什么奖励？”李宛不解。
谢衍扶额，自己的女朋友不上道，可怎么办。
环顾四周，他指着远处的一家戏楼，“我若套中了，你请我去看一场戏如何？”
李宛腾出吃东西的手掰正他的脑袋，指着那银锭子，“快套吧。”
或许是谢衍有点紧张，每次扔出去的竹子圈都在空中画一个完美的弧形，最后又飞回自己的手边，甚至他还能接住回来的。
反复五次之后，或许是觉得在心爱女子面前丢了脸，谢衍又买了十个竹子圈。
那股子拗劲儿上来了，结果他越扔越偏。
李宛手里的最后一根狼牙土豆吃完，他的手里也只剩了一根竹子圈。
小姑娘伸出手跃跃欲试，“要不我试试？”
竹子圈颠在手里没啥存在感，李宛左右估计了好几遍，这个重量和这个风，想扔过去不可能啊。
结果她的摆烂心态完美发生作用，那竹子圈轻飘飘的晃悠过去，正好套中。
小摊主和谢衍的表情异曲同工的凝结。
颠着那五两银锭子，李宛晃晃悠悠的拉着他往市集深处走，“走吧，请你吃饭。”
“不要。”
谢衍扭着脑袋，看旁边还有掷飞碟的，他又要玩上两把。
他打小就是个骑射高手，玩这个小飞镖自然不在话下，眼见他要把一排靶子都打了个遍，李宛立马抓住了他。
“给人家摊主留点面子。”
说完，她往后瞟了瞟，意示他看看那些跃跃欲试的人。
好不容易才挤出人群里，两人手里抱着的皆是谢衍方才打下来的小娃娃，看的出来针脚细密，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寻了个小摊位坐下，李宛看着热闹的人群心里格外的感慨。
谢衍点了些吃食回来，见她那怅然若失的模样，“怎么了，可是勾起伤心事了？”
吃过的竹签子竖起来，指着人群中的背影，李宛轻声道，“我看那人有些眼熟。”
“她与陈继长得很像。”
眯着眼睛看了半晌，谢衍把手里的荷叶酥吃干净，方才等着那女子转身。
就是陈夫人。
只不过现在她已没了从前那光鲜亮丽的模样，一身的粗木麻衣，腰间系着粗糙沾满油污的围裙，头发简单挽起用麻布包着，浑身上下最贵的就是腕子带的白玉镯子。
这会子忙着在众多食客间擦桌子撤盘子。
“陈杜宇这辈子是出不来了，她若是想靠这个来还债，只怕下辈子也不能够。”
对待别人，谢衍没那么心软，他听得出来李宛的声调有些沙哑，还叫了一壶茉莉花。
“陈继虽然在驿馆做长工，但一月也有几两的银钱，犯不着她出来做这样辛苦的活计吧，再说陈天舟这会子又不怕她丢自己的脸面了？”
李宛蹙着眉寻思着，看着她转头和自己对视，吓了好一跳。
陈夫人捶了捶酸痛的腰，穿过哈哈大笑的人群，赶到桌子前悄声问，“两位公子，可要再来点什么？”
把玩着竹筷子，谢衍歪着身子问，“小店可有什么特色？”
“公子是喝茶还是用饭？”
“自然是用饭。”
陈夫人眼里的惊喜藏都藏不住，胡乱的在身上擦了擦沾满水渍的水，硕大的围裙展开，里面挂的便是小店的竹子板儿菜单。
“两位公子，今晚上有才到的新杀的羔羊，若是想赏一赏夜色，便叫上二斤的烤羊腿，若是怕油也可佐上些小菜解解腻。”
“羊腿是一个时辰前送去烤的，这会子吃最好不过，小店再递上两壶香甜的清酒舒舒服服的喝了，保管您二位舒心又得劲儿。”
她早没了从前那官太太的做派，卑躬屈膝面露渴望的看着两人。
直到李宛轻轻点头，她才松了口气，欣喜爬上眉梢，转身跑到后厨去叫菜。
不到半晌就一阵风儿的转了回来，想递了一碟子菠菜在桌面。
她笑道，“公子，这是小店赠送的老醋花生。”
谢衍的指节似有若无的敲打着桌面，“羊腿要多久才能好？”
陈夫人怕极了他们会走，紧忙说道，“后厨正在装盘子，马上就给公子们送来。”
李宛不动声色的环顾四周食客，桌面最常见的就是两壶清茶或者两杯小酒，他们应该是今晚第一个来点羊腿的。
“我们可是第一个点的？”
陈夫人的笑僵在脸上，正巧后厨抬上了香喷喷的羊腿，她连忙让道，“公子请。”
“我看夫人气度不凡，似乎与这地界格格不入，不知背后有什么故事？”
李宛的问话叫陈夫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警惕的看着两人，双手下意识攥紧袖口。
心知自己的问话叫她格外警觉，李宛取了个钱包，趁着店老板没关注此处塞给她。
笑道，“我是个说书人，喜欢四处搜罗些故事，若是老夫人愿意可以与我讲一讲。”
陈夫人的眼睛直瞟着那羊腿，才出锅的还在滋啦啦冒油，忍住饥饿她咽了咽口水。
谢衍踢了个凳子给她，坐下方才说道，“也没什么故事，不过是为了生计，这才被迫做些伺候人的活计。”
“我们是吃过饭来的，这羊腿就送给夫人了。”
李宛将半点没动的羊腿推了过去。
陈夫人只以为他们是无钱要吃霸王餐，站起来便要嚷嚷，谢衍连忙叫她乖巧坐下。
眼看他给了两杯的饭钱，陈夫人方才长叹一声挤出两三滴子泪水。
“我家老爷原本是京城里的大官，后来不知道触了谁的霉头被下了狱，不瞒你说我的女儿还是宫里的王妃呢。”
抹了抹眼角的泪，长期浸润污水而龟裂的手擦得她皮肤疼极了。
越想越委屈，甚至嘤嘤哭了起来。
穷凶极恶的老板瞄着了，谢衍随手甩了五两的银锭子，“能买她半炷香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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