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先生本来生得高大，这一下子措不及防大头朝下栽倒过去，连句呼声都没有便撒手人寰了。
陈继叹了口气，“黄先生，谁叫你非要做宁世子的先生呢。”
天色渐渐转晚，林洵等人焦急的等待在太极殿里，谢衍越发的沉不住气，最后腾地站起来。
林谙两步上前拦住了他，“王爷，您不能去。”
“若是那些人真的有病症，我岂会让诗奴替我承担这些苦楚？你让开。”
谢衍急得团团转，但林谙等人就挡在眼前不叫他过去，少年脸子一沉。
“给本王让开！”
一声怒吼响彻在太极殿里，林谙杵在原地并没动，咬咬牙道，“就算王爷今日将臣砍了，这条路臣也不能让。”
林洵撑着椅子勉强支撑自己坐直。
咳嗽两声，他方才劝道，“若那群人身上有病症，那太后便已经有染病的风险了，若王爷也染病，这偌大的朝堂岂不白白落到贼人手里。”
“你们总不能叫我在这，眼睁睁看着诗奴...看着诗奴...”
谢衍欲言又止，几度哽咽说不出话。
林谙长叹，“王爷，陛下一日不如一日，咱们还是早做打算吧。”
转过眸子看着林洵，小王爷问，“过几日殿试的题目你可准备了？”
“可是要所有人都参加？”
“两位王妃不算，一共十三位。”
徐子遥点了点头，“臣和林左丞研究了许多日，一共草拟了三份不同的卷子，明日抄写完毕就送进宫来给王爷过目。”
他自怀里掏出谢灵谋那沓子手抄的经书，双手奉上，“这是雍王所写。”
在他手上草草扫了两眼，谢衍没接，只是问道，“他想做些什么？”
“王爷想求娶河间王的女儿白亚郡主。”
徐子遥说完，太极殿立马传来倒吸冷气的动静，回头一看林谙还捂着嘴。
谢衍不解，“林将军，怎么了？白亚郡主家底子最厚，河间王势力最强，谢灵谋看上她不奇怪，可有什么问题？”
“王爷，河间王早年就立下规矩，自己的女婿是不得纳妾的，可现在的雍王府...”
林谙没说完，京城的局势大家都很清楚，谢灵谋要想求娶白亚就只一个办法。
杀了陈天舟。
谢衍点了点头，“本王早前知会了太妃，她应该明日就会叫陈天舟来入宫。”
安静半晌的林洵突然开口，“王爷，谢灵谋与河间王联合后势力便是藩王最强的，他或许会成为朝廷的威胁。”
似乎觉察出谢衍有半分的不高兴，徐子遥连忙朝老友使个眼色，意示他安静些。
自己则嘻嘻哈哈的将他的话接了，“雍王现在就已经是咱们的威胁了，若是不给他寻个大点的由头，朝廷也不好直接出手，想来王爷自己心里都是有考量的。”
贺兰忽然扣了两声门，面带喜色的探进来半边身子。
他道，“王爷，京卫大营来人传话说，押送进京的间谍身上没有病症，太后娘娘请王爷放宽心。”
屋子里的气氛登时便活跃了。
回头对上林洵那双眸子，谢衍又心事重重的，现在这尴尬的局面...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从前。
罢了，借坡下驴。
他也不想直接就对谢灵谋喊打喊杀，索性换了个话题。
歪着身子靠在椅背上，谢衍问，“听说徐姑娘好像对林洵感兴趣，此为真假？”
被提到的男人登时满脸通红，掩着唇故作掩饰的咳嗽了两声。
“王爷，姑娘家的清白重要，莫要惹得人家不清白。”
他最会骗人，但这句话说得磕磕巴巴，甚至声音就跟蚊子哼哼，谁都知道有问题。
徐子遥啪的一声甩开扇子，大刺啦啦坐在他身边，嘴角挂着暧昧的笑。
“我瞧着阿姐的模样，可是对你真的感兴趣，不知道林左丞心里是怎么想的？”
满屋子人都好奇的看着他，包括谢衍。
林杨马上便要走了，无事一身轻，徐茵嫁给谁都好，他半点也不关心。
林洵大惊失色，连连摆手，“徐公子，你怎么可拿这种事情打趣呢？”
“你只要告诉我，到底觉得我阿姐怎么样，其他的你也莫要放在心上，咱们两家是世交，一起长大的交情难不成我还会害你？”
徐子遥亲昵的撞了撞他肩膀，笑道，“好左丞，说说，说说。”
谢衍捋了捋衣裳，“从前想将林杨和徐茵扯在一起，不过是看他们年岁相近，如今看来徐茵与你才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儿，倒是本王草率了。”
话语里皆是真诚，他如今在想尽办法修复和林洵的关系，不然若真没了这样的好友，自己午夜梦回都会觉得遗憾。
见所有人都这么说，林谙甚至已经开始琢磨要给弟弟送个什么新婚贺礼了。
林洵突然咳嗽两声，拿来帕子站起身来，朝着谢衍鞠了一躬。
“怎么了？”后者心里顿觉不好。
长叹一声，林洵抬起头来淡然的看着他，眼底的哀伤藏也藏不住。
他轻声道，“王爷，臣的身子骨最近急转直下，能不能熬过今年的冬天都是两说，何苦还要耽搁人家的女儿。”
“徐茵姑娘聪明伶俐又饱读诗书，她自有更好更俊朗的夫君相配，请王爷日后不要再拿臣取笑了。”
屋子里有半刹那的寂静。
徐子遥犹犹豫豫的开口，“左丞大人老是说这种丧气的话，林院判医术高强，你年纪轻轻的，又不是什么一年生的草本花儿，怎么就熬不过冬天了。”
谢衍一抬手，制止了他要继续说的话，眼眸深沉看着林洵。
他问，“你不想娶徐茵，还是心里有别的打算？”
“臣以为臣时日无多，不应该娶妻。”
天色逐渐转暗，蝉鸣声渐渐充盈进太极殿，半晌谢衍才仰头望天，心里就像堵了口气儿似的。
“你还是在怪我。”
林洵嘴角微微咧开，“王爷掌握着朝廷的大权，臣哪里敢怪王爷，是臣自己无能。”
徐子遥看着他那瘦削但笔直的背影，轻声道，“我阿姐选夫婿只看心意，不看其他的，她现在日夜攻读医书希望能救你的命，大人莫要再说这种叫人心生厌恶的话了。”
大门开了，李宛焦急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林子福和林杨。
谢衍的眸子登时睁大，林杨怎么还在这？
猛灌了几口水，李宛喘匀了气儿方才叉着腰说道，“林杨不能去黄州府，起码现在不行，我要把他调去驿馆附近看守。”
从怀里取了些账目摆在桌面上，她点了点，“这帮子间谍说曾经看中了一个病恹恹的人，但带回京城的时候被中途跑了，他们现在也不能确认那人到底是病了还是传染病，我已经叫段禧快马加鞭去找，希望能有结果。”
“驿馆里来了十几位姑娘小子，帮派就四分五裂的，若是京城里再有些人掺和一脚，咱们就算有三头六臂都没法子应付。”
徐子遥听明白了她的话，但谢衍那不动声色的黑脸十分引人注目。
他明知故问道，“太后娘娘想要怎么做？”
李宛揉了揉太阳穴，疲惫的寻了个椅子坐下，“林杨的调令已经发出去了，他会照常出城，但由替身前去黄州府，他自己则潜在京城以备不时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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