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木门落锁。
黑影撕开自己做工讲究的燕尾服,没有伸手去开灯,只用后背靠着墙,粗粗的喘着气。
鲜血的味道弥漫开来,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松懈不得。
里面的白衬衫已经被染红了,幸亏那个时候,他逃过了特务的检查,否则——
乔希澈不敢想否则,并不是他怕死,而是他不能死。
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他的身上系着几十条人命。
更何况,整个渝州城的地下联系,都要靠自己在中间周旋。
这次的受伤,完完全全是个意外。
如果“军师”在的话,他一定会成功的和那边藏着的人搭上线,并且毫发无伤的把同志们救出来。
不过,行动并没有完全失败。
最起码他枪杀了那个叛变者。
否则,潜伏在公安科的那个人,很有可能被查出来。
他绝对不允许那样的情况发生。
所以在收到密报的时候,即便是没有“军师”的指挥,他也毅然决然的采取了行动。
这样算是保住那个人了吧?
乔希澈吃疼的叹了口气,他大步走到书桌旁,拿起一瓶洋酒,全数灌下,然后喷在自己的枪伤上。
“唔!”他咬着唇,皱着眉,忍着一阵阵火辣的痛。他不可以去看医生,更不能去买止疼药,特别公安科的那群人不是傻子,相反的,他们的杨处长是个十分聪明的人,他相信督军府的搜查只是刚刚开始,将来他要面对是更为严密的监视,甚至是跟踪!
这也就是他不惜冒着风险也要保住那个人绝对安全的原因,他们需要一个人融入敌人的生活中去,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可,至今为止,他都还不知道那个人的真正身份。
只有”军师“才能将他认出来。
偏偏现在“军师”又失去了踪影!
可恶!
接下来的工作,该怎么继续?
乔希澈的眸蒙上了一层黯淡,他咬着白色绷带,将手臂狠狠勒住。
这次他再也忍不住了,低吼了一声,额头上溢出了薄薄的冷汗。
他下鄂的肌肉绷得很紧,嘴巴微张,凌乱的发遮住了通红的眸,定是疼到了一定地步才会如此。
做完一切后,乔希澈整个人虚脱的坐在了羊皮沙发上,刚刚闭上眼,便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少爷,你睡了吗?“管家贴着门听了听,也不敢放大了嗓门嚷嚷。
乔希澈身体一阵紧绷,他拿不准管家这么晚了来敲他的门会有什么事,难道是公安科的人查到家里来?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动作迅速的用长腿抵住门,单手边将枪举起来,边答道:“没有,不过我刚从督军府回来,跳舞跳的很累,正打算躺下。有什么事吗?”
“喔,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杜府来人了,说是杜家二小姐想约你上山看月亮去。”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老管家都不由的脸红了,这黑灯瞎火的又是阴天,哪里是看月亮,分明是那杜家二小姐想上他家少爷了还差不多!
呸呸呸!他说什么上啊!是看!看!
哎!这杜家二小姐还真是没有半点羞耻心。
屋内的乔希澈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冷汗顺着下巴滑下来,他的声音却没有受半点影响,依旧清冷冰霜,像极了电影里演的贵公子:“杜家二小姐?”
他勾唇一笑,带着淡淡的嘲讽:“她送来的帖子都能把信箱塞满了,你见我哪次回过?这种事,你处理就好。”
“是,少爷。”管家露出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后转身推开大门,对着楼下的白楚楚摇了摇头。
她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白楚楚捂住自己的脸哀嚎了一声,心想这次没有请到乔少,指不定会受到什么惩罚呢,说不定二小姐又会突发奇想,让佐罗帮她暖被窝。
事实证明,白楚楚多虑了,季未暖并没有真的想要约乔希澈出来,只是想确定一下他有没有安全到家罢了。
此时听到了被拒绝的消息,她非但没有发怒,甚至还露出浅浅的笑。
这让白楚楚难以接受,她总觉得自从上次二小姐撞破头之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难道这就是史蒂芬医生所说的病发症?
佛祖保佑,让二小姐一直病下去吧!
白楚楚双手合十,眼泪汪汪瞅了一眼屋内的求子观音。
季未暖只当这孩子又犯傻了,摆了摆手:“好了,都这么晚了,你也去睡吧,明天早上记得让归鬼来找我。”
归鬼是帮派里的一把手,名如其人,他的做事风格就如同鬼魂一般,够狠够猛够不要命!
杜耀华旗下的娱乐场几乎所有都是他赤手空拳打来的,老爷子对他尤为信任,更有传言说或许下任帮主就是他,因为杜家没有男丁.
但传言终归是传言,现在杜耀华正当壮年,他怎么可能把龙头老大的位置让给比人来坐.
季未暖想见这个归鬼,只不过是想确认一下他的存在对杜耀华有没有威胁,因为此时杜耀华也就代表着自己,她清楚的明白,如果不是杜家的势力,恐怕这渝州城的上流小姐们早就一人一个唾沫星子把她淹死了,所以她得想办法让自己过的高枕无忧。
第二天,天才刚亮,白楚楚就将归鬼带了进来。
季未暖穿着一身血红的睡衣,慵懒的用手拨弄着黑色的长发,时不时的还打着哈欠。
佐罗跟她一个摸样,狮子般的大脑袋蹭着地,张大了嘴,眼睛却没睁开。
季未暖揉了揉它,便顺势靠了上去,半掀着眼帘,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对面的男人。
归鬼长的很硬朗,一张英俊的脸棱角分明,黑漆的寸头让他看起来更加的冷峻,修长有力的双腿包裹在黑色长裤下,显得别样漂亮。
他的存在感很强,单单只是在哪里站着,便叫人移不开目光,这与长相无关,纯属气质渲染。
“二小姐。”他目光直视着她,双眸里除了淡淡的寒意外,再也找不到其他。
这个男人够冷!季未暖看他的眼神多了些欣赏,于是点了点下巴,标准的黑二代架势:“坐。”
归鬼眯了下眼,季未暖这才发现,在他的眼角处有一道刀疤,虽不明显却也能看的出来。
“我就不坐了,外面还有事。”
男人似乎一点都不忌讳她的身份,冷漠的语调没有半点起伏,没有很卑微,也没有很高傲,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
季未暖也不为难她,勾唇笑了笑,伸手将佐罗的大脑袋推开,然后站起来,信步朝他走过去,浪荡学了七分,入骨却寥寥三分,她伸出染着红色指油的手指来,抬起他的下巴:“我今晚想去你那玩玩。”
归鬼眸光一闪,双眉皱了起来。
白楚楚看了这景,两眼瞪的比灯笼还要圆!
二,二小姐这是怎么了。
她怎么连鬼哥都敢调戏了。
天,这下帮内断然不会太平了!!
“呵呵,你们俩儿这是什么表情。”季未暖笑着收回手来,眉眼处带着玩味:“我是说去百乐门玩。”
归鬼神色未改,保持着高度冰寒:“属下会安排。”
季未暖嗯了一声,踱回柔软的大床上,懒懒的伸着四肢,送客的意思表达的很明显。
归鬼瞧了,转过身推开门,平波无澜的黑耀里多了些若有所思。
白楚楚见他走了,一溜烟的跑到季未暖跟前:“二小姐,你,你今天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季未暖抱着被子,舒服的合上了眸。
白楚楚咬着手指:“你刚刚可是碰了鬼哥。”
那算碰么?什么程度上的?季未暖淡笑不语,准备睡个回笼觉。
“据说鬼哥很讨厌女人碰他的。”白楚楚看着满不在乎的主子,多少有些担忧。
季未暖掀开眼帘,笑道:“他手底下握着的可是渝州城最大的歌舞厅,指不定有多少女人沾过他,据说有的时候很不可靠。”
“可是二小姐不是说过不碰身边的人吗?”白楚楚小声嘀咕着;“当初老爷有意想把你指给鬼哥,你都亲口拒绝了呢。”
季未暖听了这番话,心中的疑惑像是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像杜瑾瑜这样为了美色跑去码头强抢民男的千金小姐,竟然会放过归鬼这么有魅力的男人。
为什么?
不要告诉她,归鬼不是她喜欢的型。
还是真如同白楚楚所言,她这只兔子不爱吃窝边草?
季未暖想的费劲,干脆不想了,拽过佐罗来,玩起了握手游戏。
直至到了旁晚,她才从屋里走出来,长裤西装的打扮,倒叫人眼前一亮。
院子里已经有车在等了,虽不是归鬼亲自来接,却也什么都安排的周到得体。
季未暖坐在车厢里,身后另外还跟了一辆车,里面载了四个黑衣大汉,都是负责保护她的保镖,毕竟娱乐场所那种地方,单身女孩家独自去还是不太好的。
不过瞧他们熟练的样子,这杜瑾瑜肯定经常像这样出去玩。
季未暖抿了下唇,侧目望向车窗外,法租界一片浮华,纸醉金迷,小人口中却喊着:“卖报卖报!最新消息,大学生不满R国人割地条款,聚众闹事卖报咯!”
季未暖听的恍惚,才想让司机停下来,车子便熄火了。
映入眼前的是一幢热闹非凡的大楼,闪烁的霓虹灯写着三个大字“百乐门“。
这就是渝州城最为繁华的歌舞厅!
有关它的描写,甚至会在21世纪的电视剧里经常出现。
现在终于能亲自见识一下,它到底有多大魅力,能让那么多的人乐不思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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