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神陀初时只觉得原承天此计甚妙,此刻却渐渐意识到,此事的难度无以言说。世人便是做错了事也是不肯承认的,或是百般抵赖,或是拚命掩饰,又有几人能坦然相对?
而原承天此行,是让天罗相信自己未来某一日犯下滔天大罪,故而借过去的天罗,去对付未来的天罗。阿神陀饶是有大灵慧,此刻也不知该从何下手了。
刀君听到天罗斥责世尊,忍不住叱道:“你才不是好人,你创这阵法,专用来欺压好人,那天地都要被你祸害了。”
天罗冷笑道:“这位仙子,平白无故,怎地说出这种话来,天罗自问一心禀执天道之修,纵于天地苍生无功,却也谨言慎行,不敢肆意妄为,便是无功,也是无过,仙子责我何由?”
刀君道:“你此刻千好万好,到头来却是利欲熏心,犯下滔天大罪,哼,你此刻自然不知。”
天罗正色道:“天罗一心禀持天道之修,时时警惕,不敢有误青龙所托,若是我犯了错,青龙怎能饶了我。诸位既来指责我后世犯错,在下端的难以信服。“
刀君道:“我等来的时候,五界已然崩塌,青龙救人尚且不及,哪里有余裕来此?何况那天罗尊者处心积虑,自然选了个极佳的时刻动手,别说青龙,便是九渊大帝,混沌老雕,也是无法抽出身来的。“
天罗哪里肯信,只是摇头。
刀君此刻也明白,若说服天罗相信自己未来行差步错,可不是难若登天,要命的是此事绝无凭证,空口白话的,谁肯心服?
因此刀君与阿神陀的目光,这时都瞧向了原承天。但二人心里思忖了半晌,也想不出原承天有何妙策。而原承天动用时字真言,又怎能持久,留给原承天的时间也是不多了。
原承天道:“前辈,你因得青龙加持,他日便是天地至尊,那青龙也是你的属下,又怎能约束得了你?且你又突破禁重天境界,便是天地也奈何你不得了,或者正因没了约束,体内三尸复现,生出魔我来,这才以天罗阵法困住在下,我若破不得这阵法,助未来之你镇住魔我,道友千万年修行,可就毁于一旦了。”
天罗道:“道友所言之事颇为离奇,恕天罗难以信服。若我他日突破禁重天境界,必该是斩了三尸,又如何生出魔我来?“
原承天道:“那三尸好似风中尘埃,去而复来,若不能时加警戒,恶息必然复聚,且突破天地约束后,行事再无顾忌。且世尊之灵慧,又远超他人,又怎肯听他人劝说,百件事行来,便有一件不妥,千万件行来,那魔我岂不能不暗暗滋生。“
天罗听到此言,一时无语,原承天之言字字有理,天罗自是欲辩无词。
那天罗沉吟片刻,便道:“若照道友这般说来,那成为世尊者,岂不是必然生出魔我,反而为祸天下的。这竟是天大的死结了,道友既被天罗五行阵法所困,想来绝非常人,敢问道友与未来之我面对之时,又是何等身份?”
刀君抢着道:“这位便是未来的世尊原承天了。”
天罗自然不曾听过原承天的名头,点头道:“果然如此。”
他自然瞧出原承天亦是世尊分魂,且对原承天的境界修为,亦有了初步的估计,刀君之言,只是做个印证罢了。
天罗道:“原世尊既然也突破禁重天境界,敢问焉知不生魔我,如今坐在我面前的,焉知不是我原世尊魔我化身?”
原承天道:“此话问得好。晚辈所修之术与诸多世尊绝不相同,虽不敢说必然不生魔我,但晚辈纵然突破禁重天境界,却仍是有极大的约束的。”
天罗道:“却又是何种约束,那天地都约束不得你,谁能来压制你?”
原承话,而是将心念一动,玄极道果缓缓自天灵生出,此果慈光普照,温润无双,怎有一丝霸道之气,那天罗被这道果光芒照耀,一时如沐春风。
天罗细瞧这道果,自是又羡又叹,他此刻境界不过大罗金仙罢了,离修出道果之日遥遥无期。虽是未修道果,但天罗毕竟是世尊分魂,又得青龙时时加持,玄承之强,当世也是无人可及了。
他瞧出这道果果然与众不同,除了一派慈悲仁德,更是汇万众之心而成,民心若失,此果必然黯淡无光。
阿神陀在原承天祭出道果时,本来极是担心,那原承天已被天罗尊设计压制赤日,弄得民心皆怨,玄极道果必然黯然无光了,哪知原承天道果一出,却是光耀天地,日月星辉在这道果面前,反倒是黯然失色了。
他心中一动,已然明白,原承天此刻所在,并非未来之五界,此时更非五界崩塌之时,此界正值民心安泰之际,原承天的玄极道果又怎能不大放光芒。
而观原承天劝服天罗之举,其实并不曾用到何种妙策,而是坦然相告,绝不藏私,原来这世间劝服他人最佳的办法,便是以实情动人。
天罗缓缓道:“世尊修此道果,自然是要受天地苍生约束了,莫非世尊早就明白,位极天地之后,必然要生魔我,这才早做安排,以破此天地最大的魔障?”
原承天道:“玄极道果修成之后,是否魔我不生,晚辈亦不敢保证,唯知若我生出魔我,必然是天怒人怨,到时修为下降,便会有那才德之士挺身而出,替天地除害。晚辈此生,乃天地所赐,晚辈之心,唯系苍生,若他日不能主苍生谋福,却要此躯何用?”
天罗动容道:“世尊此来,莫非亦要让我效世尊之举?让天罗自斩未来之魔我?就怕世尊看错了,世人皆是贪生,天罗只怕也难以例外。”
原承天道:“你我既为世尊分魂,心中怎无苍生?但请前辈为苍生计,早下决断。”
天罗道:“若让我信你倒也不难,世尊既修无极神通,可否携我一道回到未来,去瞧那未来的天罗模样,是真是假,一目了然,那未来之天罗若生魔我,定然是瞒不过我的。”
刀君与阿神陀闻听此言,皆是暗暗欢喜,不想原承天竟是将动了,看来世尊瞧人,百发不中,人性本善,诚不我欺。
原承天却摇头道:“只怕我无法带你去。过去之我与未来之我又怎并存于同一个时域,两者若是见了面,必然是天地崩坏,规则大乱,这样的后果,晚辈承担不起。”
天罗皱眉道:“若是这般,却该让我如何相信未来之我已生魔我?”
这话便问到一个关节去了,就算原承的天花乱坠,若不能眼为实,谁也是不肯信的。
就在原承天借时字真言,回到千万年前昊天界之时,九珑瞧着那苍穹外的赤日,已在暗暗发愁。
赤日摇摇欲堕,界中民怨丛生,世尊修为又怎能维持,如今的关键,便在这苍穹赤日了,这赤日若不能维持,百般谋划,就此一场空。
而在九珑瞧着赤日之时,那火凤朱雀亦来到苍穹界外,两大神君一言不发,但目光所聚,皆在这赤日之上。
片刻之后,火凤缓缓道:“火凤与神君自从于混沌诞生以来,便是不死不休,但如今火凤却有个不情之请,若神君应允,火凤感激不尽。”
朱雀道:“你既有事托付,为何不去托付火凰,偏来托付我,是了,你的心思,我已明白了。”
火凤道:“我若将此事托于火凰,他怎肯答应?神君果然知我。神君既这般说,想来是应了我了。”
朱雀摇了摇头道:“别的事我或会应了你,此事却应不得你。”
火凤恼道:“这又是为何?”
朱雀道:“只因天下万众,皆禀我一丝太一神火而生,我不救万民,又该谁救?此是我份内之事,神君莫与我争。”
火凤怒道:“我怎地就不如你?我这凤火一旦烧将起来,绝无尽时,哪里比你弱了?你能做的,我自然也能做的。”
朱雀道:“你我在此争辩,又有何益,不若同去见元极,那元极说是谁,便该谁去。”
火凤道:“自然要去的,朱雀儿,你果然是死性不改,万事皆要与我争个高低,我不信那元极竟会选你。“
朱雀儿本是朱雀小字,这世间也唯有火凤敢唤的,便是世尊青龙,也不敢说出这小字来,那惹恼了朱雀,怎是好事?
朱雀怒道:“火凤,你再敢对我无礼,小心我说不出好话来。“
那朱雀称呼火凤,向来是“贱婢“二字,此刻虽与火凤吵闹,但怜她一片为苍生之心,也是不忍说出来的。
就见两大神君争吵不休,就来到九珑面前。
九珑讶然道:“两位神君到此,有何请教?“
火凤抢着道:“苍穹无日,万众如何得存,火凤愿化赤日,以解万民之倒悬。想火凤向来纵性妄为,为祸天下,如今愿以此躯,以赎前罪。“
朱雀立时喝道:“元极,莫要理她,那苍生皆禀我太一神火而生,我不救苍生,谁能来救?朱墨雀愿化赤日,以报世尊知遇相知之恩。“
九珑身边诸修听了,皆是暗暗惊讶,心中更是感动不已,那朱雀也就罢了,不想火凤亦愿为万众牺牲,难不成以前竟是看错了她?
诸修齐齐转向九珑,且看她如何理会。朱雀火凤之中,又该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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