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偌大王府,若在绘颜阁出现这血腥气,比在哪里都不可能。
宋画祠回去之后,与孟昭衍梳洗过后就睡下了,最近被孟昭衍催促着,她睡下的时分都早了不少。
但是黑暗里,宋画祠的眼睛却难闭上。
孟昭衍的这个解药,怕是要长期服用,最后毒才能彻底解清,但是她最怕的不是别的,而是自己无法坚持下去了,今晚差点晕倒在药房的那一幕不断又在自己眼前上眼。
这大概是……一种警惕吧。
可是要让宋画祠放弃,也是基本不可能的事情。
宋画祠深吸一口气,拳头松了紧紧了松,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再想,闭上眼睛就准备睡了。
就这样吧,只要能把孟昭衍的腿疾治好,她流这些血,也无所谓了。
宋画祠每日保持着规律的生活,白日在疫区给百姓诊治,傍晚回来就为孟昭衍配药,几天过去,孟昭衍的腿部到底是能有些动作了。
这与之前他利用外物站立起来的感觉不同,这次孟昭衍是真真切切在自己腿上感觉到了疼痛与麻痹,尽管还是不能站起来,但是这样的情况相较从前已经好了很多,宋画祠看着个必然是开心的。
只是有一点,宋画祠的脸色每日可见的苍白,孟昭衍自然是早早注意到了,可是他不管怎么问,也只得到一个疫区工作量加大的结果。
其实他是清楚疫区里面的情况,很多轻微病人已经被宋画祠治好离开疫区,现在也都只剩下那些病情比较严重的病人。
现在药物研制还处在瓶颈,也许宋画祠便是因为这个。
孟昭衍自身忙顾没有时间,对宋画祠的疏漏也比往常更多,宋画祠的种种奇怪的地方,他虽然注意到了,但到底没有深究。
然而事情的转折点却突然在这时候发生了。
孟昭衍于内阁与诸位大臣商量处理政务,皇帝对这块最是松懈,孟廉枫对此自然没有什么远见,以至于殷商一个巴掌拍不响,他可以插手利用的地方很多。
现在最为关注的就是疫区的情况,今早刚送来的折子上,记着一个事情,孟昭衍看到,眉头蓦地皱紧了。
将折子传给大臣们看,一个一个接连摇头,直到传到末尾了,才有人道:“这件事臣大概清楚。”
孟昭衍点头,“说来听听。”
“今早疫区的一位年轻大夫,突然昏倒,传闻说是也不甚感染了瘟疫,这才使得大夫们都拒绝继续诊治。”
原是疫区的一位大夫昏倒在了疫区,人给送了回去,疫区敏感,若不是朝廷赏赐颇丰大概也没有几个人想要冒着生命危险去给人治病,像宋画祠这样的终归是少数。
所以那人还没诊断出到底是什么毛病,流言先行传开了。有了第一个感染疫病的大夫,就必然有下一个,一时间搞得人心惶惶,大夫们也都纷纷请辞。
孟昭衍眉头动了动,他忽略心下那个不好的感觉,想了想,道:“将奖赏提高,也不怕没有人来,那个晕倒的……先找人去探探底……”
“报!”
门外一声高叫打断孟昭衍的话,众人寻声齐齐往门外看去,就见一侍卫跑进来,快速行了一礼后跑到孟昭衍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话音未落,人已经如离弦之箭般跑了出去。
“王妃在疫区昏倒,现在已经送回王府。”
侍卫是这么说的。
内阁建在宫里,若是想递消息进来到底困难,孟昭衍不知道这消息到现在还有没有热度,变相的说,就是宋画祠晕倒已经有多久了。
走时还不忘捎上陆霖深,孟昭衍一出宫门,就看到在马车前着急的踱来踱去的夕月,见到人了,他不加废话,直接道:“上车!”
已经不在乎有多颠簸了,孟昭衍叫车夫以最快速度行进,好在王府离皇城不远,一会儿也就到了。
一路往绘颜阁里走,路上的下人见到王爷这向来温和的面上冰冷到了极致的神色,都心里犯怵。
陆霖深跟着孟昭衍几乎跟不上,大喘着气跑上去,进了房门,见宋画祠床前已经站了个郎中,床帘被放下,只伸出一只手来把脉。
孟昭衍停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没有打扰,但是视线扫过去,却蓦地顿了。
直直放在那个宋画祠一直想要掩饰的地方。
衣袍宽大,广袖不知何时被撩上去了,露出宋画祠一段光洁的小臂,和缠了不知几道的纱布。
孟昭衍没有说话,但是周围的气息可见的又冰冷了一些,待郎中收手,他才问道:“如何了?”
郎中见过王爷,而后道:“王妃别的毛病没有,只是气虚贫血得有些严重了,虽尚不危及生命,但长此以往,想要命久,到底困难。”
孟昭衍听的清楚,点点头叫夕月将郎中开的单子留下送客,而后上前一步,一点点掀开床帘。
床上宋画祠一张脸上是病态的惨白,这个样子,过去的很多时间里,或许他见的并不少,但像这次这般的,却是没有过的。
没有危险,没有伤害的日子里,她是如何变成这样的……孟昭衍看着那些白色纱布,心里恍似有了答案。
他转过头,问一旁站了许久的陆霖深道:“霖深,气虚,贫血,祠儿从前有这个问题吗?”
陆霖深可以做宋画祠的私人医生了,对宋画祠的生理状况,他不能再清楚。
他肯定地摇摇头,方才郎中说了这话他倒是奇怪了,短短几日,怎么会落下这么个毛病?
他想不通也是情有可原,但是孟昭衍好像知道答案。
将袖子再往上拢了拢,孟昭衍看到纱布全貌,然后一点一点解开纱布。
宋画祠将纱布系得很紧,孟昭衍也废了些力气,后来再解开时,已经数不清到底有几层了。
然而他最不愿看到的,是这触目惊心的疤痕,血肉疤痕,深深深深嵌在宋画祠无暇的皮肤上,将孟昭衍的眼睛都戳疼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想伸手上去,又怕触疼她,他颤着手,又一点一点将纱布重新裹上,而后背过身,沉声道:“霖深,你过来看看。”
因为有遮挡,沈砚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走过去看到宋画祠胳膊上裹着的纱布,还觉得奇怪,想问,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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