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第二天离开时,那位让我们借宿的驴友给我们每人一个大大的拥抱,包括植物人姑娘。他因为突发的身体原因不能上山,临行前还站在帐篷外和我们挥手告别。临时的一晚露营,陌生人的恩惠,却让我有亲切的温暖。这里每年都有无数的人来寻找自我,自我到底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有的时候需要磨难才可以感受到,但有的时候,其实一杯热茶的感动就是最本真的状态,也许最自我的状态就是最简单的幸福。这几天来,其实我经历的无非是上山下山,走路喝风。但好像心里某块东西起了一些变化。
怪不得这么多人喜欢自我放逐。
马龙峰的北侧山峰陡峭,山里气候变化不定,加上山体狭窄,被诸多的驴友称作不可通过的路线。我们的行囊已经缩减为一个背包的分量了,仍然由我背负。但相比一个三明治来还是轻许多。
“小时候,呜雒带我来过这里,登顶时间并不长,一天之内就可以完成。但是你一定要支持住。”连公子对我投来的目光充满了忧郁。从他的眼神里面我大概的明白了什么叫死亡之路。
“三明治好起来比什么都重要。”我一直觉得人生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不能有太高的追求,也不能有过分的期望。也许什么时候突如其来的喜悦就会让自己有上帝宠儿的殊荣。所以对于前途是否真的凶险,我也自然不会考虑的过多。因为即使考虑了,现在看来也是多余的。山还是照样要上,苦还是照样要吃,三明治照样是植物人,只是过分的添堵。
我虽然打定了心思,但接下来的8个小时,却是我目前为止短暂人生里如地狱一般的8个小时。
开始山路边还有一些帮人背包的村妇,有些人想要挑战一次极限,但又做的不彻底,于是这个职业应运而生。满身汗水的随地而坐休息,长时间的接受紫外线,她们的黑已经变成了一种人生形态。背包脚夫的费用其实很低,区区几百块钱,却在耗费着是生命的能量。虽然看了很不忍,却因为仍然有人烟,所以我心里的失落感也不会太大。随着山峰越爬越高,慢慢的从40度的山峰变得50度甚至更陡,人迹越来越罕至,茫茫的山野中慢慢的只有我们两人的身影,这个时候,我的体力开始迅速消耗,并且开始出现莫名的想哭的感觉。
在走到一个空旷的场地时候,我招呼连公子坐下来。温度已经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低了下来。我的脚趾有些冷冻的感觉。体力的突然消耗加上气压渐渐变低,我开始出现一些貌似是高原反应的生理症状,连公子的身体素质还是经得起考验的,虽然背着三明治,但也只是喘了一会气而已。如果这个时候我的身体开始出现问题,我们这次的计划就要重新来过。而我们的目的和驴友的探寻式登顶计划在性质上有巨大的差别,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坚持下来。
拉开包的拉链找了一会可以让我舒服一些的食物,我发现我的手有些发抖。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其他原因,为了不至于失去信心,我心里开始默默的念“稳住稳住。”然后快速的拿出巧克力塞进嘴里,并开始揉着手,连公子望向我这里,我猜他可能注意到了,但不想这个时候,说出来搅乱大家的心情,就故意忽略掉他的目光,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站起身跺着脚说“开始还没觉得,现在有点冷。真是一朝体验,四季变化啊。”还能开玩笑,说明还不算太差。我对自己有了一些信念。接着我们继续赶路。
山路不光崎岖而且狭窄,旁边全是大雾,能见度极低。置身云海的我像走钢索一样,每一步都迈的心惊胆颤。只要一个失足,下面就是深渊,必然尸骨无存。云南花朵种类繁多,光杜鹃就有40多种。山峰上的花朵有杜鹃花、山茶花,大的如卷心菜大小,小的成片堆积。花蕾怒放,浓雾中隐着几点红晕和粉黛。有开在酥软的浮泥上的,连片的腹地植物带上的,山崖的峭壁间的。就像死神抛出去的绣花球,是给迷失路人的一场诡异妖冶的骗局。
“禾苗,你还好么?”我们又走了一阵,连公子上前抚了抚我的肩膀。
“没事,还有多久?”我现在只能一鼓作气的向前,稍微有些迟疑必定无法继续下去,而退回去现在看起来也必定是不可行的。恐怕比来的时候还要危险。
“你脸色不好,我们快到了,要不休息一下。我们给三明治也再加一件衣服。”连公子从上到下的打量了我一便,我的脸色可能已经出卖了一切。
我们又一次停了下来。连公子给三明治又加了一件外套,然后我帮她在大腿内侧,腰、腹。前胸各贴了几个暖宝宝。三明治没有任何活动,我们非常害怕她出现低温休克的前兆。我们休息的当口,天空突然黑了下来,速度很快,不到3分钟,全部黑了,我甚至可以看见云层的滚动和天空颜色的渲染。
“完了,要下雨了。”连公子厉声道,“禾苗,我们快找个地方躲一躲。跟我走。”连公子拉着我拔腿就跑,也顾不上我还没有收拾好的背囊,扔在了地下。
“好。”我知道山里的雨来了之后会是什么造型。所以现在首要条件是躲雨。站在这里那包,说不定名都没有了。
连公子凭着少年时的记忆,带我找到了一块伞形的石堆。他说这是呜雒带他来的第一个地方。我在石堆上还看见了他们小时候用刀刻得到此一游。连公子的表情有点黯然,我不擅长安慰人,所以就略过了这个话题。
“连公子,我们接下来是要登顶么?”我岔开话题。
“可能不用,呜雒曾经带我来这个山的时候,我记得快到山顶的路上有一个房子,房子旁边长满了合欢花和雪茶但我没有进去过。我想那也许就是我的目的地。”连公子说完之后眼神又飘走了,看着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但我觉得他的脸上有一种无可言状的伤感。“也是我第一次看见合欢花和雪茶的地方。”连公子转过头和我说着他过去的事。
连公子在大多人心里都是快捷、简单、速成、直达、不苟言笑的样子。只有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偶尔自己陷入沉思,我偶尔听过几次他给我说起的关于他的家族和他的过往。每次都带着浓浓的阴郁。我觉得连公子一定是遭遇过什么重大的事情改变了他的世界观,或者他的曾经给予他的都是完全的负能量。在这样一个家族里成长起来,并且心理没有变态畸形,我所能想到只能是这个孩子太不容易了但究竟是如果的不容易,我不能想象也不敢想象,我连去打听安慰的勇气都没有。
说话间,闪电四起,轰隆隆的雷声就传了过来。来了云南,我们就和大雨杠上了。山里的雨来的干脆和猛烈。伞状石堆唯一的作用只体现在他的附加值上面,让我们有个心理安慰,完全没有实际作用,该被淋还是被淋,该风中萧瑟还是风中萧瑟。
“咯咯咯咯....”突然传来一段声音。
“咯咯咯咯....”毫不间断的又是一段。
我和连公子望向声音的来源,完了,三明治开始抽经了。不会是低温反应要开始了吧。我心里着急的不得了,可是嘴里说出来的却是“面瘫姑娘也有逆袭日了么?”连公子开始按摩她的脸,试图给她缓解一下面部的抽搐。我从她的腰上取了一块暖宝宝下来,这里外界温度本来就很低,所以暖宝宝一取出来马上温度降下来很多,摸在手里就是温的,我开始给她的脖子以上一块一块的进行取暖。我和连公子将三明治放在石堆的角落里面,我们用身体给她堵住风口,她渐渐的安静了下来。放下一颗心的连公子和我转过头才发现外面的暴雨已经停了。
温度还在不停降低,我的手指已经开始不听使唤了。眼睛和鼻子里面就像结了冰一样。我和连公子把领子拉高,脖子缩了起来。走路的时候将耳朵在衣领上摩擦,起到增加血液循环的作用,虽然生疼,但至少下山之后,耳朵还能用。
“我们这是最后一次停留了,上面只有一条路能上,但不能下。”连公子的意思我明白,如果我不行的话,就呆在这里等他处理了三明治的事情之后来接我,如果我可以继续的话,应该很快就到了。
“走吧。”我抹掉额头的汗水,连公子的一片好意,但却并不实际,已经到了这里,我停留的毫无作用,再难受都得硬着头皮走。
我去刚才那个空旷地找了一下我们的背包。背包被风吹的里面的东西全部散落了出来,在背包附近的草地里面我找到了几块压缩饼干,和一瓶水。背包已经全部淋湿了。冲锋衣是防水的,我就直接背上,和连公子走向了他说的那条只能上,无法下的路。整个山体现在看来已经接近了70度。我们身上没有保护绳。只能手脚并用的爬,速度极其慢。我全神贯注的保持清醒,只要一个不小心,我们这趟来就废了。
我们已经越过了雪线。三明治的情况越来越不稳定。连公子指着前满一个屋子说,我们到了。我的心跳仿佛停止了一秒,因为我看见门口真的杵着一个人,但是肢体像是打断了之后再连在一起的呈一个奇怪的姿势。
走近之后,是一个稻草人。头上扎着一枝签子,签子下面有一张纸。
“连家小公子,你来还债了。”
我突然寒从脚底起,身上的鸡皮疙瘩全部炸了开来。连公子的表情却显得严肃和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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