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原来在世时候,只负责掌控大局。几种买卖都有专人打点,脉络理得很顺畅,上下进出货也都是专门包管的人在做,并且之间从来不会有瓜葛。老爷子就是一个木偶戏的操纵者,站在最上端提线看戏的那一位。所以老爷子一走,为了使得自己家族的生意不被外人拐带跑,愚翁自然也萌生了把几个生意都揽到自己的门下的意愿。
但是他除了茶叶这一块以外,其他对于他来说都是空白。刚开始的大半年,他碰壁无数,很多人都不把他当大掌柜看。这种事情很常见,老掌柜驾鹤西去,小当家不被认可。愚翁是个有想法的人,他觉得既然无法全盘拿下,那就各个击破。于是先把自己的茶叶这块生意发展的如日中天之后就可以挨个吞并其他几个小产业。当巩固了资金和实力之后,东山再起也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
拿定主意了之后,就开始照着计划行事了。当他已经做好了要打一场步步为营的硬仗的心理准备,意外出现的一个转折却让他措手不及。他的仓库某个夜里起了一把大火,不知为何火势异常迅速和猛烈。等到有人发现并赶到的时候,该烧得不该烧得的没有都没给他留下。愚翁的家里一年来又是**又是天灾。他瞬间就对人生失去的信念,第二天,买了两瓶烧刀子一般的黄酒站在江边直接就灌了下肚,然后一头栽进了江水里。
酒还没上头,冰冷刺激的江水灌入他的嘴巴、鼻子、耳朵,堵住了他所有的感官,身体里的愤怒感像魔鬼在嘶吼,用满是荆棘的镰刀划拉他的每一寸皮肤。这个时候,头脑迅速的清醒过来,求生的**从没有被放大的这么清晰。他在江水里上下的扑腾、扭动、嚎叫。但他之前死去的决心太大了,所以他挑在了深夜里进行这一切。夜深人静的江边像唱着哀歌的寡妇,当他的求生意识迅速的膨胀的时候,酒精的作用也渐渐的起了效果。唱着哀歌的寡妇多年来都没有一个男人作为陪伴。这样的时间这样的气氛,这个寡妇张开干瘪的嘴唇,用黑黄的牙撕烂了酗酒溺水者的喉咙,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死亡的降临。
连公子说完,深深的叹了口气。眼神望向前面几座山脉,心里好像在想些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呜雒则上前拍了拍连公子的肩膀,说“老板,不要难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愚翁后来是怎么得救的?”因为连公子故事里面说的愚翁就是我见到的活生生的愚翁,所以才会想都不想的问下去。
“是这样啊?”呜雒,听我问完就对连公子做了一个抱歉的表情。
“故事到这里已经结束了。”连公子幽幽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特意留意了我和呜雒的表情。
我是无法理解的,呜雒也大概摸不着连公子的意思。片刻后,忽然呜雒有些喜极而泣,“连老板,这么说我的父亲是有救的,你带我来就是为了这个是不是?”然后对着连公子的腿边咚咚咚的磕起了头。看见呜雒的动作和神态,我猛然有些心酸。看情况呜雒来这里给我们当脚夫带路应该是出于什么不得已的原因。
连公子对于呜雒的表现没有任何反应,然后停下来看着我。“禾苗,现在的愚翁的确是活着的,但是那一刻愚翁已经死了,你明白发生了什么了吧?”
“愚翁换了一个?”我脑内发电机一般的又开始刺啦啦啦的动起来。
“不是,是他活了过来。但你可能不明白。”连公子语速极快的回答了我。但我觉得他有一两秒钟在思考。
我当然无法理解,于是连公子就把后面的事情解释了出来。
愚翁是第二天在江的下游被渔船在打渔时打捞起来的。据说当时人已经泡成了青色的大水袋,人们在他的衣服里面发现了他的身份后将他送到了家。连公子那时候还小,被其他大人拉到一边,没有看见当时的场面。投江自杀在当时还算得上一桩丑闻,为了生意不受影响。于是其他人就杜撰了他的死因,说是他是在仓库救火不幸重度烧伤离开了人世。愚翁一走,家里就只有一个孩子了。
于是愚翁被抬回来那几天整个宅子里面挤满了人,却没有一个善茬。那些人都是当时老爷子在的时候,帮助料理生意的。本来就明争暗斗的没有个头,小当家不在了,他们就更是猖狂的不知道姓什么了。葬礼只不过是个面上的交代,家里底子厚所以办的的风光,街里街坊的交代完之后。要分东西、要闹事的统统的站了出来,愚翁头七还没过,家里的好东西,祖上的产业已经一点都不剩了。头七那天只有连公子一个孩子披麻戴孝的站在愚翁的棺木前面,看着祭台的两展蜡烛忽闪忽闪。
连公子擦干眼泪,他知道以他一个孩子,能不能过的了明天都是未知数。于是他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他搬开了棺材盖。连公子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心眼比别人都多一些。在入殓的时候,他趁着孝子贤孙给先人穿衣戴帽的时候,把家里的几个小玩意藏在了愚翁的衣服里面。他识货,拿的都是能换一点钱的小玩意。待他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翻开棺盖的时候他惊呆了。整个棺木内空空如也,愚翁入殓时焚烧的祝文残迹和愚翁尸体躺入的痕迹都在。但是尸体不见了。连公子虽小却思维非常缜密,一定是他偷放入物件的事情被发现了,所以有人饥不择食的连尸体都偷走了。他怨自己太不小心。
气急败坏又无依无靠的连公子对着苍天用稚嫩的声音喊了一句,爷爷。然后就呆呆的坐在灵堂里面,跳动的烛火和抖动的白布很快就让幼小的连公子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真的见到了爷爷。
睡在自己的床上,穿着宽松的睡衣。而旁边正坐着一个人。当他看清楚的时候吓得往床后面缩了缩。不是别人,正是愚翁。而眼前的愚翁活生生的,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之处。他不敢说话,对面的人先开口。
“我知道你的疑虑,但我还是我,你见到也都是真的。以后你只要做好你的本分,我也会做好我的本分。家里的东西被人拿走了多少,我就拿回来多少。你不用管任何事情。”愚翁说完,就走出了房间。
然后这个家里的确是一对父子,但却像两个陌生人。准确的说不是两个陌生人,是三个陌生人。因为自从愚翁重新活过来之后,他们家出现了一个从不说话,从不吃饭的人。那个人平时不出房门,只在每月十五日的月圆夜里,和愚翁在院子里面对面着饮茶。但只见饮茶从不见他们有交流。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年,突然有一天那个人消失了。而他消失之前留给了连公子一本书和那个装有特别的合欢花的布包,并且在书的背面写了一句赠言。“今日一别,无需再见。”
连公子说完拿出一本像手抄本的书,我一翻就是山海经。背面果然有那句话。可能是旧书让我心生喜悦,就摸了摸了那几个字,有种不对头的感觉。再一摸,发现果然是不对头,好像书页的厚薄是有区别,应该是旧书纸浆不好的缘故。就还给了连公子。
我被这段故事惊呆了。呜雒却越听越是喜悦的表情,甚至还唱起来他们的山歌,他的声音很辽阔,歌曲也是地地道道的民族乐。但我这个时候听起来的感觉是怎么怪异怎么来。我们的思绪都随着呜雒的歌声越飘越远。
一路上,连公子本就身体素质好,背着三明治,边说话,边赶路没有半点不适应。呜雒可能的确如他说的山里长大的孩子,对这里一草一木非常熟悉,而且他手也巧。大自然就像他的创作基地,他用顺手采摘的花草做了花环,一人一个,连呆姑娘三明治都有,呆呆的表情配上粉艳小花环的确也有一丝萌感。接着给我们还一人编了一个小包囊放随身的小东西,最后还编了3双草鞋,以备我们以后用得上。我就不怎么好了,整条腿是浮肿的,肌肉还有些抽筋。
一路说话,天不知不觉的就要黑下来了,前方出现了一个外表残破的小寺庙。呜雒告诉我们,我们到了。寺庙规模不大,时间应该比较久可,已经没有了庙名,门口两边本来有什么塑像的,也没有了只剩下空荡荡的石墩。周围杂草丛生,隐约还能看见草丛里面有什么动物悉悉索索的声音。我有点害怕,不是怕鬼,怕有什么不知名却致命的蛇之类的东西。
我们走上前,我去推开门,吱啦一声。一股酸腐气息扑面而来,我咳咳的咳嗽起来。连公子也捂了捂鼻子,但他是帮三明治捂的。呜雒对我们说灵巧一笑说他去打扫,就第一个跑了进去。
我和连公子先找个空地坐下,把三明治放下给她又喂了些水和营养液。这时就听见屋里传来呜雒像被钉子扎了脚一般的喊叫“啊!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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