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动了那具尸骨?
我头皮一麻,怔在原地,只觉得四周阴气森森,而自己灵肉分离,草木皆兵,很不真实的感觉。可车窗上的裂痕,血迹都在,不可能是幻觉。
这里是半山,地形复杂,树影绰绰,如果真有什么东西摸黑行动,简直防不胜防。越想心越寒,我不敢久立,当即上车,开到别墅里面,把大门关好,搬出三叔的洗车器,接上西厢的水管。姑姑奶奶没有消息,事情却愈发诡异,血污分成几小股,顺着车窗流淌,正一边冲洗一边皱眉思索解决之道,冷不丁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
那个……究竟是什么东西。
额,我一颗心差点跳出胸腔来,干你就不能事先发出点动静吗唐老师。
这姑娘瞪着一双清澈如泉水的眸子,站在距离几步之远的地方,局促而倔强的保持询问模样。
我没打算瞒她,那样就太自欺欺人了,心里组织着语言又冲了几下,回头望着她说:唐老师,你是教育工作者,崇尚自然科学,有些东西,说了你也未必信。
唐老师不屈不挠,你倒是说说,看我信不信。
基本上冲干净了,我只好一边收拾工具,一边把血狗子的来龙去脉,以及自己与之有交集的经历,简单讲了一遍。当然,有关黑手套和记录者的部分略去,这个没必要告诉她。
老实说,自己都特么觉得悬,真的发生过么。
没想到唐老师眉头紧锁,越听越认真,最后竟捂住嘴巴,肩膀颤动,轻轻抽泣起来。
怎么了,
我大窘,疑惑不解的皱眉,很励志很感人吗,还是吓着了,连忙摸出包清风纸巾,上前安慰:唐老师……你没事儿吧。
我爸,我爸他,这妮子呜呜呜哭的梨花带雨,有一头扎到眼前人怀里的趋势:恐怕已经没命了。
你爸爸是谁?
唐老师抽动不停,在扑鼻而来的一阵阵女人清冽体香中,我更加迷惘了:跟这个有关系?
感觉到自己失态,唐老师抹了下泪眼,张嘴刚说了个我爸爸是——哥哥!小白幼秀带着小兔牙小虎牙,急匆匆跑了出来。
这好像是小处子巫第一次叫哥哥,很奇怪的感觉。
怎么了,我跟唐老师互望一眼,有点尴尬的迎上去。
跑近了才发现,这几只小脸上都是惊恐。小兔牙红着眼圈,吧嗒吧嗒掉眼泪:妈妈接电话了,妈妈说她好疼。有个怪物在吃她!
开什么玩笑,我从大眼睛小萌猫掌中接过手机,忐忑不安的放到耳边,喂,姑姑!?
传回来的,是撕心裂肺的叫喊声,野兽的咆哮声和令人恐怖的咀嚼声。
你在哪!?我泪眼模糊,声音嘶哑,脑海里闪过那具被吃成骨架的尸骸,内心受到极大冲击,要不是姑姑两个小女儿在场,早已痛哭失声:你在哪。
刚才还喊疼的姑姑,突然没有声音了,连怪物的动静都没有了。只有我强忍着恐惧,胸口起伏,止不住的喘息。
半晌,唐老师突然叫了一声。小虎牙还在哭,而面色惨白一言不发的小兔牙,直接晕了过去。
我心里更慌了,连忙把小兔牙抱起来,进了客厅,放沙发上。长发白幼秀小猫也红了眼圈,屈着嘴巴看我,将哭未哭的样子。虽然懂得东西不少,毕竟人还小。
这时候,一直未挂的电话里,终于传来微弱的声音,我擦擦眼睛,紧走两步,姑姑!?
我在,我在山陵……洞穴里……是被拖进来……它,它……回来了,带着……
又是一阵嘶吼,紧接着是血肉被活生生撕扯,咀嚼的声音。我眼前一黑,几欲昏倒,抄起手电筒和棒球棒就往外冲,嘴里神经质的小声言语:我马上去。你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不要来……道,这里,好多……天啊,它们正在,吃了我……姑姑最后一句话,是意识模糊,充满解脱的:
妈妈,我已经不疼了。
姑姑……
当你的至亲,通过电话,变相直播了自己被吃的过程。你会体验到,什么叫真正的恐惧,彻底的绝望。
只剩下了撕咬的声音,我没办法再听下去,任凭眼泪止不住的流淌。唐老师追了出来,满是惊恐,声音颤抖:她是遇到山里的野兽了吗?你不要自己去,我们还是报警吧。
按这里出警的效率,根本来不及。
我红了眼,它们吃人,我他妈就是吃素的吗:唐老师,带她们进里面的主卧,把门窗锁紧。山陵不远,我去去就回。
不行,唐老师皱起眉,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太危险。
让哥哥去吧。
这时候白幼秀小猫走了出来,长发乖巧垂肩,忽闪着澄澈的大眼睛:你会保护我们的,唐老师,对不对。
唐老师望望小猫,有点尴尬,事不宜迟,我又折回去,帮着把小兔牙抱到主卧。走到门口,又望了一眼,还是放心不下,理智上,姑姑怕是已经……遭遇不测,没什么挽回的余地了。这几个,可不能再出什么意外。
可既然知道了事发地点,总不能这样坐视不理。哪怕还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呢。
小猫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趁唐老师小虎牙手忙脚乱照顾小兔牙,跑过来,伸出胳膊要抱抱:
哥哥,注意安全。
额,我只觉得怀里一热,长发小白幼秀仰起俏脸,明眸波光流转,樱口轻启,贝齿微露,大家伙,放心。这里有暗室,曾经存放那本笔记的地方。我们很安全。
我点点头,不再迟疑,忍不住轻抚小女郎乌黑水华的秀发,抬眼正好与唐老师望过来的目光对上,连忙说声,知道,你们也注意安全,随即转身,踏着大步往暗夜中走去。
从别墅到山陵,不远,很近,开车转眼就到,可足够我回忆姑姑的一生。因为,我对她知之甚少。
我只知道,她是爷爷期盼已久却来不及亲眼见她出生的小女儿。上的是名牌大学。因为跟奶奶置气出国。一个有点倔,有点传统,又接受了西方主体思想的大龄文艺女青年。
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爱吃什么,期望什么,经历过怎样的故事,不知道她在谁的怀里,从女孩变成女人,最终变成两个孩子的妈妈。
不争气的泪水再次涌出来,我使劲眨眨眼,沿着蜿蜒的山路急刹车到大堂门前。抄起仅有的两件装备,还没站稳,就踉踉跄跄的冲了进去,胸前玉佩不住晃荡。
爷爷,列祖先灵,保佑你的子孙。
光柱扫过好像经过修缮的前堂内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我倍觉压抑,胸口起伏,喘息不止,恐惧感都已麻木。正向里慢慢前行,电筒一晃,赫然发觉我脚下的青石地上,有道鲜血染成的拖痕,从门口进来,一直延伸,一直延伸到幽深莫,测乱石填充的地下墓穴入口。
这就是姑姑的……
我头皮发麻,握紧手里的球棒,顺着地上血腥可怖的线索,一步一步往墓室入口挨去。经过东山那场震,这里人工开凿的痕迹,差不多完全被遮掩了。电筒照亮的幽闭空间,阴森逼仄,跟天然的山洞无差。
下行的台阶已经变成陡坡,我深吸口气,踩着石块,扶着潮湿冰凉的石壁,往更为暗黑狭窄的地下甬道钻。
就在这个将入未入的当口,洞顶石屑簌簌震落,从地穴深处,猛然响起一声长嚎。仿佛是野猪被钢刀刺进脖子时发出的那种尖叫,但明显更为阴沉暴戾。
我从没听过这种怪声,心里发慌,脚下没踏稳,身体一滑,连滚带爬,整个人栽进了墓穴甬道。
跟着翻转的光柱率先静止,扑通撞上石壁那刻,好像还伴着噗的一声轻响。等钻心的疼痛来袭,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我心脏骤紧,登时冷汗上额:我的左掌,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给刺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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