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跟鼻尖上方不远处的怪脸,保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状态,只拿手指点了点蹲在地上的开锁人:如果碰到一只尸鬼张着大嘴对你流口水,该怎么办。
说这话的时候,甬道上倒挂的野兽似的眼珠,竟微微动了起来。在我跟黑手套之间徘徊。这场面,既惊悚又黑色幽默。
那是它看上你了。门开了。走,走哇。黑手套一扯扯不动,回身转头,脸色微变。那玩意儿“嗷”的一声,扑将下来。
我的匕首还迟疑,仓皇躲过身子,将动未动。冷光一闪,黑手套早抽出自己的猎首钢刀,嗤的一声轻响,骨碌碌,这只血狗子的脑袋在地上滚了几下。停下来,一双恶眼兀自狰狞圆睁,活灵活现。跟我一样,目瞪口呆。
这儿有暗道,可能就是血狗子老窝。黑手套皱起眉:不能再耽误,马上进墓室,会会你三叔。
话音未落,不远处原本死寂的墓室里,突然传来一阵子哭声,呜呜咽咽,断断续续,却越来越清晰。密闭浓黑的地下甬道,这哭声跌宕起伏,回音不绝,让人心生寒意。手电互相照着对方身后的石壁,我跟黑手套面面相觑,不觉各自倒吸一口凉气,谁说这里面没有人?
许多年后,等我老了,变成一个没有多少未来,只剩回忆的糟老头子。
我会这样给自己的小孙子讲:当时,我和你们祖师爷,循着哭声,一跑进你们太叔公地下墓室。就只见,一口汉白玉大棺,绿莹莹,鬼森森,止不住的晃啊。而另一口,竟然在哭!光柱扫过,墓顶,四周,尸鬼成群,黑压压一片,鹰视虎步,蓄势待扑。
现在上去制止你三叔,恐怕会被撕成碎片。黑手套环顾墓室里的血狗子:这些畜生,都饿坏了。
那怎么办,我紧靠着他的背,左手狼眼,右手利刃。肌肉紧绷,牙关打颤。大口喘气,妈的,妈的,关键时刻怎么感觉大脑缺氧了。
上!
黑手套大吼一声,我稀里糊涂就跟着往前冲。阴森的空旷墓室中,三叔的玉棺散发着奇诡荧光。不用狼眼照明,就能看个清楚明白。
我们顺利的冲到汉白玉大棺前,没有一只血狗子动弹。这时,另一只玉棺里渗人的哭声,突然停了下来。有被迫中止的余音。接着里面发出一声清啸,好似一声命令。按捺多时的尸鬼群,密密麻麻,霎时间全部围了上来。
我心里一咯噔,玉娘棺材里是谁在哭,还能控制外面的血狗子?
黑手套有些动容,目光紧盯着四面八方包围上来的尸鬼,与我在棺前肩背相靠,换个防御姿势,扭头小声说:血魁在指挥,说明你三叔还未转化完全。致命一击,绝佳机会!
嗯嗯,我连连点头,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说话间,最外层的几只尸鬼已经借势跃起,张牙舞爪,面目甚为可怖。直接朝我们扑了过来。
纵使满腹疑问,一脸惊恐,已来不及思量。退无可退,我被迫与快欺上身的血狗子搏起了命。几个回合下来,还是手软,拼了全力,护身是没大碍,不过根本不具有攻击性。
而黑手套猎首钢刀一闪,就是一声惨嚎。在我跟一只血狗子你呲牙咧嘴想挠我一下,我瞪着眼想捅你一下,捉对撕扯的时候。他已经杀的飞起,时不时回护,帮我解决掉身边的潜在危险。我真正见识了什么叫血肉横飞,一击毙命。还好只是尸鬼。饶是如此,我也早已吓破了胆,紧靠着他的背瞎比划,防防身。你不咬我,OK,我也不伤你。
你若咬我,算你牛逼。
我没脾气。
战的正痛快,三叔的玉棺又剧烈晃动起来,似乎伴着某种神秘悠远的浅唱低吟,摄人心魂。整个墓穴,不,整个东山,都跟着颤起来。
我一呆,恒州地震了?
时间不多,速度解决这些劳什子。
黑手套干脆利落的拧断一只尸鬼的脖子,又疾跑两步,朝一只扑来的大块头迎面跃起。
好吓人,我可不要埋在这里。
我还没缓过神来,一只躺在脚下半天,没死透的血狗子,回光返照般突然跳将起来。骑上我身,紧紧抱住肩膀,吭哧,就是一口。
登时血流如注,凉飕飕,又热乎乎。顷刻间尖锐的刺痛感弥漫撕扯。大爷的,就看老子好欺负是吗,不理会你,是不想脏了手而已。我怒由心起,恶向胆边生,握着利刃一紧再紧。终于大叫一声,扯住这畜生半死不活的脑袋,揪住青蛙皮一般滑溜的脖子,把它从背上狠狠摔下。学黑手套的样子,对这只血狗子,进行了惨无人道的重重五连击。
大仇已报,我红了眼。果然爽歪歪。
这时黑手套已杀回来,见这情形,怔了一下,上前撕开我的衣服,仔细看了看伤口,皱眉半晌:没大碍。我还沉浸在血虐小尸鬼的快感中,抬起头,只见墓穴暗黑可怖,怪象丛生,视觉嗅觉一阵刺激,端的是一人间炼狱。
你掠阵,我开棺。
黑手套边说,边去推三叔一直颤动的玉棺盖子。这里面还喘气儿的尸鬼,远远的低吼转圈,伺机而动。我则警惕的注视着它们。与血狗子目光相接,如跟心爱之人对视一样,那种体验,一生难忘。
只不过一种是当时已惘然,一种是本能的恐惧。
汉白玉大棺的盖子被缓缓推开,三叔的棺比玉娘的大多了,这气力惊人。我有点不敢上前。我怕看到三叔的样子。
我怕看到,起了变化的,三叔的样子。
哥哥,哥哥。
这时候,一个声音忽然从旁边的玉棺里传出来,微弱,却清晰,她不停的呼唤:哥哥,哥哥。
我一怔,情不自禁迈动步子。走了过去。
黑手套在大叫什么,我都听不到,只看到他在张嘴。我转回头,望着前方的黑暗虚无,缓缓眨眨眼睛。好像一切都变慢下来。
玉娘的棺盖打开了,借着狼眼,发现里面躺着一个小女孩,正在对我笑。娇美俏皮,不是小虎牙是谁。
哥哥。一张樱桃小嘴启合。
可找到你了。我说着,把她抱出来。放在墓室地上,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平时小虎牙扑到怀里,顶多到胸口。现在好像可以能平视了。你没事吧?
她不说话,好像受到惊吓,小脸雪一样白,转动着漆黑明亮的眼球,只冲我笑。
墓穴上空突然一阵红光,刺眼夺目,好像什么东西烧了起来,又缓缓落下。原来是一根照明燃烧棒。
这肯定是黑手套扔的,我抽空又看了他一眼。这家伙好像很忙的样子。
三叔的玉棺只打开了一半。从里面伸出来一只青灰色的巨型五爪,掐住了他的脖子,正往汉白玉大棺里拉。
黑手套一手拆解,一只手死命顶在棺沿上,突然间,毫无征兆的,一根白森森的臂骨,生生从他袖子里刺了出来。
胳膊断了。
黑手套绝望的注视着我,指指点点,做了个扔过来的手势。我安静的看着他。他想说什么?
我好像是在梦中,一切都不真实,黑手套拼命的做手势,我好像懂了,低头一看,胸前的玉佩,亮的要命。猛然间一醒神,眼前,这贴脸深情凝视我的东西,哪里是Wanda妹妹。
面色惨白,一道血痕直贯左眼,这是一只,尸鬼。
一只漂亮的尸鬼。
墓室里响起一声哀嚎,满脸痛苦的黑手套,被怪手整个拖进了三叔玉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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