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江成对上陈渊的目光,像深海浮出的冰,强势狠戾,寒气凛冽。
“陈总?”
陈渊夺下沈桢的酒杯,饮尽,杯口朝下,空了空,“赵董,这杯替我助理拦了。”
“您的助理?”赵江成无比迷茫,“不是常经理的人吗?”
陈渊笑了一声,揪住不放,“谁告诉赵董的。”
“这...”
他手一松,酒杯猝然坠地,碎得四分五裂。
赵江成瞬间面色煞白。
陈渊恼了他。
“是华研科技的董秘...”他欲言又止,“暗示我给沈助理灌酒。”
陈渊皮笑肉不笑。
赵江成发誓,“我真不清楚沈助理是您的人,否则借我一万个胆子,我又何苦同您对着干呢。”
赵江成的生意,在本市的盘蛮大,但把柄多,当初他发家,走不干不净的路子了。
因此,他是夹着尾巴做人,在商贵圈行事很低调,逢人就客气。
大约是男人阶层受气,需要宣泄,欺负女人不手软。幕后主谋看中他这点,派他出马,他也乐于出。
赵江成的口味,和周家的小儿子周秉臣,如出一辙。
宴厅里,比沈桢漂亮的,太妖艳,比她端庄的,没她嫩,她是撞了枪口。
陈渊依然笑,“这么说,万董和我,赵董是站队我这艘船了?”
赵江成也圆滑,“总有折中的法子,两头不招惹。”
他们僵持的过程,万喜喜补完妆,在主席台上宣告了一桩喜讯。
她怀孕了。
陈渊动作一滞,侧过身,望向前方。
片刻死寂,是接踵而至的沸腾掌声。
万喜喜笑得春风满面,“陈渊,你要当爸爸了,我特意选择一个隆重的日子,你惊喜吗?”
隔空对视间,陈渊捏着杯脚,整个人完全静止住。
万喜喜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冷静,冷静得毫无表情,像一滩干涸的死水,又仿佛下一刻会化为海啸,或者巨蟒,凶狠吞噬她。
不畏惧,是假的。
这出戏的确玩大了,玩得不好收场。
可得到他的渴望,战胜了所有畏惧,万喜喜唯一的念头,嫁进陈家,占陈太太的位置。
几名老总纷纷围拢住陈渊,举杯道贺,“恭喜陈总了,人生赢家啊。”
“陈总是闷声发大财,悄悄娶老婆啊。”
他们哄堂笑,“这可是陈家的长孙,津德的老爷子80高龄才喜得长孙,哪有陈董的好福气,60岁儿孙满堂。”
其中一个小声说,“听闻陈二公子的母亲也怀胎三月了。”
他们溜须拍马,“有陈总在,底下再多的弟弟,终究名不正言不顺。晟和交到陈总手上,而不是陈二公子,器重程度一目了然。”
陈渊面带微笑,回敬他们的酒,“同喜。”
“陈总,婚礼是近期?”
他攥紧杯壁,若不是礼仪教养压住他,几乎要摔杯而去,“真有那一日,一定宴请。”
万喜喜那边,同样被一众富太太和名媛恭贺着,应付完一轮,才脱身走过来。
陈渊撂下酒杯,走远些,她跟在后面。
他停在汉白玉柱子后,点燃一支烟,“你什么意思。”
万喜喜也沉得住气,“我的意思,不是显而易见吗。”
“我不喜欢猜谜。”他叼着烟头,透过缭绕的烟雾,审视她,“你打算阴我一把,对吗?”
万喜喜说,“我只想嫁给你。”
“一个月为期,是你的算计。”
拖了他一个月,千方百计筹谋策略,目的是熬过这关,绑死他。
陈渊掐了烟,皮鞋重重一碾,“万喜喜,你认为算计得来的婚姻,有意义吗?”
“我说过,没有心,我可以要人。”她靠近他,“年长日久,陈渊,一切会改变的。”
万宥良端着酒找到这边,放声大笑,“倒不用我和你父亲催,结婚生子的问题,你们年轻人也自觉。”
陈渊没说话。
万喜喜挽住他手臂,“爸爸很喜悦,你不喜悦吗?”
他打量她,“喜喜确实给了我天大的意外。”
她心咯噔一下,压低声,“陈渊,这种场合,任何情绪发作不得。”
他神色讳莫如深,“你太出乎我的意料。”
万宥良并未察觉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对劲,“喜喜,头三月要瞒着,不能高调,你母亲没讲过吗?”
万喜喜回过神,嬉笑撒娇,“我开心呀,迫不及待分享。”
万宥良无奈指着她,“陈渊,你可要磨一磨她的性子,我平时宠坏她了,宠得她骄纵任性。”
陈渊终于肯开口,“喜喜有孕,由她的性子了。”
这时,一名侍者匆匆走向他,附耳说了句什么,他眉头一拧,“在哪。”
“自助餐区。”
陈渊从万喜喜怀里抽离,“伯父,公司有紧急情况,我不奉陪了,喜喜劳烦您送回家。”
她伸手拽住他,“马上送宾客,你不在场吗?”
陈渊用只有双方听得见的音量,“与你无关。”
万喜喜扑空的手,一点点握拳。
陈渊走到餐区,从常桓手里接过沈桢,指尖刚沾上她的刹那,她白腻的肌肤泛起一层不正常的红霜,滚烫得不行。
伴随细微的呻吟,难耐蹭着他。
商场交际,各种下三滥的招数都见识过,陈渊当即变了脸,“谁干的。”
常桓摇头,“沈助喝了七八位老总的酒,判断不了。”
陈渊解开西服,严密护住她,防止她面孔曝光。
“哪些。”
“南海会所,美达国际,凤凰城...”常桓逐一汇报,这几家,和万宥良比较有交情。
陈渊眯起眼,抑制着怒意,“你截住万喜喜,不准她跟我的车。”
“可万小姐的脾气...”
“我兜着。”
他甩下这句,拥着沈桢离开。
进电梯的同时,一只手探入,司机毕恭毕敬,“万小姐请您处理好沈小姐,连夜回一趟南江路。”
沈桢闹得厉害,陈渊胳膊揽着她,控制在怀中,“回不去。”
司机说,“添丁的大喜事,万董也在陈公馆做客。”
她开始呕,淅淅沥沥吐了一地,陈渊顿时不耐烦,“张朝,你瞎了吗?”
如此温文尔雅,谨慎克制的男人,揭开那张示人的斯文面具,竟野蛮,压迫,阴鸷到极点。
司机硬着头皮,“陈总,事已至此,在全市的名流权贵面前,万小姐宣布怀孕,您悔婚,无异于抛妻弃子。陈家,富诚,晟和,包括您自己,承担不起这份丑闻的后果,希望您权衡。”
陈渊忽然发力,掰开司机的手,电梯随即下沉。
安桥在门口接他,看到沈桢的状态,吓一跳,“这是——”
早前,陈渊也着了这药的道。
是江蓉设计的,对方是央企的千金,比万喜喜的家世还阔气,奈何他没心思,非要乔函润。
江蓉不得已出此下策,可惜,陈渊的骨头太硬,愣是挺过去了,没睡。
沈桢在后座,神志不清撕扯着他的衬衣,胡乱摸胸口,陈渊后仰,避开她。
“沈桢。”他声音喑哑,显然也撑到极限,死死地钳住她,“开快些。”
安桥实在想不通,对她下手的理由。
上流圈,没几个认识她的,而认识她的,比如郑野、易名,那群公子哥,冲陈崇州的面子,也不敢得罪。
“莫非是万小姐的授意?”
万宥良的主场,万喜喜搞一个没背景的女人,简直易如反掌。那些富商同僚,帮她办事,借此讨好万家,也说得通。
“我听常经理说,万小姐怀孕了,陈董和万董,绝对不许您再悔婚。”
“没怀。”陈渊盯着车窗倒映的浮光掠影,“我没碰她。”
安桥大惊失色,“那万小姐...”
这一局谋算,何止惊险,纯粹疯了。
用假孕,身份舆论,名声,威逼陈渊认账,让步。
豪门子弟多风流,信万喜喜的,比信他的多。情场是非,女人大多无辜,男人大多有罪。
再者,一旦澄清,是给陈家戴绿帽,公然打万家脸面,对华研科技的口碑更是一记重创。作为省里顶级的老牌国企,万宥良相当于半个厅级干部,比陈政那位三堂弟陈翎,局级的地位还显赫,陈渊的羽翼再厚,再硬,也远不够较量万宥良。
姜终究是老的辣,甚至,华研没出手,陈政先废了他,向万家赔罪。
最恶劣的结局,晟和董事局问责,陈崇州取而代之。
日后就算何佩瑜完蛋了,长子已经先垮台,无论如何,陈政会原谅陈崇州,祸不及他。
江蓉这房,彻底坍塌。
沈桢又开始吐,吐得差不多了,舔着干裂的唇瓣,含含糊糊叫,“陈教授。”
陈渊面容紧绷,抱住她,没回应。
安桥从后视镜看他,“陈总,送到二公子的医院吗?”
这状况,自然正牌男友解决最恰当。
搁他这,不合适。
不过陈渊无此意,他吩咐,“去宝湾1号。”
安桥默不作声调头,驶向东城。
十点半,车在1号院熄了火。
陈渊横抱起沈桢,一脚踹开浴室门,“你去煮姜汤。”
安桥错愕,“您...”
一个不清醒,一个周身弥漫着强悍的情欲,天雷地火的阵仗。
陈渊单手锁住门,把沈桢放在水池台,她衣衫不整,如同一颗水灵娇甜的蜜桃,诱人得要命。
他深深呼吸,这夜晚,点燃了一簇火。
烧出热浪,烧成灰烬。
安桥紧张得坐立不安,在外面叩门,“陈总,您千万要顾忌二公子。”
陈渊置若罔闻,褪下沈桢的裙子,毛衣,只保留了内衣,将她浸泡在冷水里。
她有多热,水有多凉,剧烈的挣扎中,水浪一波高过一波漾出浴缸,溅湿了陈渊的西裤。
他俯下身,摁住她,在她耳边嘘声,“不闹了,好吗。”
沈桢呜咽着,啜泣着,牢牢攥住他衣领,险些拖他下水,“陈教授。”
陈渊抬起她下颌,看着她,“我是谁。”
她眼睛迷离,“陈崇州。”
“沈桢,你看仔细。”陈渊挨近她,“我是他吗?”
她崩溃大哭,躲闪他,躺进水底,“你是陈渊...”
陈渊倚着陶瓷墙壁,一动不动,凝视头顶的灯光。
好半晌,门从里面拉开。
沈桢浑身是水,在他臂弯里昏睡。
安桥松口气,“陈总,你要留宿她吗?”
她总感觉不妥,陈渊那么理智成熟的男人,屡次在沈桢身上犯规,破戒。
早晚,会把自己栽进失控的陷阱里。
陈渊看了她一眼,没理会,“主卧。”
安桥不再多言,她打开灯,垂着脑袋退出房间。
陈渊注视这一幕,缓缓脱掉衣服,沈桢折腾得他一身汗,她反复逃,他反复抓,丢回水中,她被冰水泡得难受,将陈渊的肩膀也咬出血,精壮的皮肉此时凝固着一团猩红。
隐约可见,小而深的牙印。
他莫名好笑。
纯情的小白兔中了毒,变成狐狸,比本身就是狐狸的女人更妖精。
那种反差的意趣,情致,存在于男人,也存在于女人。
长久把持男人心的女人,往往反差感最大,不然即使再美,再迷人,一成不变,注定要失心。
沈桢的变幻莫测,太能激发男人的征服欲与快感了。
她浑噩之际,无助的撩拨,风情,释放,对陈渊而言,比药致命。
而且,是不可触碰的禁忌。
陈渊竭力压抑,仍旧被她勾得情难自抑,无可自拔。
他抚摸她脸,药力导致的红晕未消,颧骨笼罩着淡粉色。
那药的劲头,挺烈,委实刺激得她死去活来。
他从抽屉内取出一粒解药性的黄色胶囊,塞到她嘴里,又含了一口温水,吻住,渡进去。
陈渊吮着她唇,一字一顿,“到底折磨你,还是折磨我。”
她睡得轻,尚有意识,双腿弯曲着蠕动。
“你那,我是正人君子。”
他低下头,闭目,平复良久。床头摆着一本书,是意大利译文,沈桢的发梢覆在封面,月光穿过窗柩,劈出一道清幽的白痕:《我所理解的男人欲望》。
陈渊闷笑,“你说错了,我不愿做君子。”
卧房的暖风开得足,沈桢却不停抽搐,极端的一冷一热,体感难以适应。
陈渊赤裸着,从背后拥住她,用体温一寸寸融化开她冻僵的身躯。
他心脏狂跳,才平息的情绪又涌出,鼓胀的胸肌起起落落,一下又一下抵在沈桢脊骨,溢出的气息震荡入心。
窗外夜色迷蒙,他呼吸沉重如铁。
***第二天早晨,万喜喜按响了门铃。
安桥堵在玄关,没让她进,“陈总去公司了。”
万喜喜瞟鞋架,一双女士高跟鞋。
她当场踢开,“陈渊带回的那女人,睡在哪个屋。”
安桥没法回答,掩盖着,“陈总亲自照顾,我不了解。”
万喜喜脸一沉,“有你在,他亲自照顾?”
“万小姐...”
“我觉得。”她打断,手徘徊在小腹,“你应该换称呼了,你觉得呢?”
安桥说,“称呼您什么,由陈总告知。另外,沈小姐为何醉得不省人事,万小姐,其实您何必呢?”
她扫了一眼万喜喜的肚子,“您准备了重磅筹码,谁又能妨碍您。”
万喜喜冷笑,“有机会,我第一个开掉你。”
说完,进入客厅。
陈渊穿着墨蓝色的丝绒睡衣,坐在沙发上翻杂志,清新的柠檬海盐味道,他刚洗过澡。
短发半潮半干,不似往常那样凌厉有型,此刻,蓬松而清朗。
他永远一副波澜不惊、性感又温润的模样,温润中是疏离和中立。
万喜喜搬椅子,在对面坐下,“她在这里过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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