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妍局促捋着头发,“所以你单身吗。”
陈崇州没回应,神色漫不经心,“谈男朋友了么。”
“我心有所属。”
“是吗。”他喝了一口咖啡,手指轻叩托盘,“我么。”
李妍捏紧裙角,“你明知故问——”
陈崇州笑了一声,辨不清什么想法,“几年了。”
“高一至今。”
他后仰,手臂闲懒搭在椅背,“你16岁高一?”
李妍触动情肠,不禁啜泣,“快十年了。”
陈崇州座位旁搁着白大褂,他随手套在身上,匀称白净的骨节一粒粒系好纽扣,“是很久了。”
他确实撩人,毛衣长裤遮掩了身躯,只手和脸部的肌肤暴露,瓷白,有棱角,颀长分明。
李妍为这一幕发痴,“崇州老师,我没有谈过恋爱,我的初吻也在...”
“好贱啊!”乔丽磨牙根,“搞情结那一招,攻克男人。”
这年头的男男女女,爱得容易,散得也容易,基本不在乎上没上过床。
关键是,情场老手比较偏爱小白兔,摆弄起来,有成就感。见识太多跟男人情投意合、打得火热的妖精,就反感那副面目了。
老手经验丰富,谈恋爱程序化,上一段的激情浪漫,复制到这一段,也怀疑对方如此。
陈崇州倒是没情结,不然和倪影凑合不下去。
可对于感情深度没到那份上的女人,理性比感性多,情史越洁白,越加分。
乔丽问,“你离过婚,他嫌弃了吧。”
沈桢攥拳,不言语。
陈崇州目光落在李妍面孔,笑得意味深长,“初吻还在?”
她咬唇,“想把最美好的,留给最爱的男人。”
他晃悠着汽水瓶,泡沫涌起,浇在餐盘里,噼里啪啦响,“你刚才问什么。”
李妍眼中燃起火苗,“你能不能考虑我。”
沈桢听到这,垮了,调头朝大门走。
乔丽气愤,反手抓她,没抓着人,只抓到衣角,“废不废物啊你?打啊!挠死她!”
下一刻,陈崇州望向沈桢离去的背影,起身。
李妍情急拦住,“崇州哥哥!”
他驻足,看了她一眼,“不喊老师了?”
她臊得脸红,“崇州老师...”
“用不着改。”他任由她牵,没抽回,“喊什么都行。”
陈崇州追上,跟在沈桢后头。
电梯故障,乌泱泱一群医患,堵在楼梯,蠕动着前进。
“你租车了么?”
李妍是为了陈崇州来芜城的,顺便旅游,图个交通方便,租了法拉利,她给他一串钥匙,“你要送我回酒店?”
他像是心不在焉,“去你那。”顿了顿,“自己住吗。”
这人,从认识就挺冷淡。
之前李校长让陈崇州陪她过生日,他推辞医院忙,没答应。
对送上门的女人,他都不赖,温度、火候掌握很好,均匀散发魅力,可哪个女人要是得寸进尺了,妄想单独掏他老窝,没门儿。
因此,他渣名在外。
可最初,女人都难以抗拒他,自我麻痹,认为在他那,是特殊的。
李妍紧张得带颤音,“崇州老师,我随时有空。”
“随时?你没上班么。”
“面试不太顺利。”
陈崇州双手插兜,沉思片刻,“我记得你大学选修护理,我缺个助手。”
李妍懵了半晌。
他偏头,个子高出她不少,近乎俯视,“不感兴趣?”
“不是!”她瞪大眼,“我可以做你的助手?”
“没什么不可以的。”
李妍激动吸气,“那我...租房在你附近,行吗?”
陈崇州云淡风轻,“由你。”
“沈老师。”乔丽这时开口,“那身高一米九、八块腹肌的校草弟弟,又找我了。”
沈桢烦躁又憋屈,敷衍,“哦。”
“你把他忘了?7月份睡过。”
沈桢心思没在这,没仔细听,“忘不了。”
陈崇州低垂的眼眸,一撩,停在她后背,明着不露情绪,暗着激荡。
7月份,是和他暧昧那阵。
乔丽感慨,“校草差点自杀,特恨你,说你一点不像广泛撒网的高端玩家啊,竟然狠心伤他!”
沈桢终于听出不对劲,“你胡扯什...”
乔丽抠了抠她手心,提示她。
“他哭诉你不满意他,说你最近相好过一个男科医生,技术菜,瘾还大,虽然长得帅,你照样甩了他。”
陈崇州目视前方,脸有点阴。
楼梯上的几名医护交头接耳,“男科的,咱同行。”
“是有多菜?自己偷偷治啊,真现眼。”
其中一位姓高的医生挨着陈崇州,“陈教授权威,给她们递个名片,挂您的号,帮同行重振雄风。”
他眯着眼,寒气沉沉的,不理会。
乔丽拔高音调,“市人民医院的,是吧?”
沈桢没搭腔。
高医生惊讶,“陈教授,您科室的同事?”
陈崇州脸更阴了,“没听说。”
乔丽继续扒,“姓陈?”
前排医护尴尬对了个眼,鸦雀无声。
陈崇州的传说,不止医术,他的身材也广为流传。
省研讨会,他代表市人民医院出席,和别的医院代表,住同一酒店。
冬天蒸桑拿,气候冷,汗蒸室又热得熏出汗,一冷一热交替,真正的宏伟壮阔。
后来,散播开,得一绰号,陈大霸。
高医生小声告诉护士,“给陈教授开几副中药,我结算。”
属实可惜了,又高又帅气,敢情是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从医院出来,陈崇州坐在驾驶位,揭过后视镜,盯着右后方,没发动。
李妍发现,他在关注一个女人。
那女人,在路边打车。
皮肤雪白,太阳下发着冷光,没化妆,扎个马尾,装扮蛮清纯。
李妍凑上去,“崇州老师,你朋友?”
他面无表情叩击方向盘,“不认得。”
眼神却没挪开,像长了钩子,钉在女人那。
李妍嘟嘴,“你总盯着她,她比我好看吗?”
陈崇州瞥她,透着一股慵懒劲儿,“没你好看。”
“那你盯我啊。”
沈桢这会儿截停一辆出租,往南区驶离。
他也拐弯,“你住哪?”
“北区的四季。”
陈崇州踩油门,“换南区。”
在李妍看来,这是异性同居的暗示,她壮着胆子握他手,“听你的。”
他没躲,不紧不慢尾随前面那辆。
车上只有沈桢,乔丽的那单生意出岔子了,将证据发给客户,客户认出照片中的女人不是丈夫的小情人,是下属,定位显示情人在郊外度假村,乔丽又杀过去补拍。
到酒店,经过大堂,陈崇州去前台开房。
前台问要什么房型,李妍抢先回答,“江景大床房。”
登记完,等同一部电梯。
沈桢余光一瞟,房卡是1181,她在13楼,隔了两层。
“崇州老师,我睡衣在北区,晚上没得穿。”
他淡淡嗯,“买。”
“我化妆品...我回去拿吧。”
“都买,下午带你逛街。”
李妍喜滋滋,“你怎么对我这样好?”
电梯门敞开,陈崇州和沈桢并排进去,挤了她一下。
她恼火,“你有病?”
陈崇州看着她,“电梯我不能上?”
沈桢用力推他,“滚出去!你成心的?给你留脸了,好自为之。”
李妍一怔,旁观。
陈崇州语气生冷,“有人撑腰,脾气见长。”
“轮不上你管。”
沈桢按下13,关门,隔绝了他和李妍的身影。
“崇州老师,你真不认得她?”
他脸色始终没缓和,乌青,闷沉,“不认得。”
李妍挺识趣,没再问。
估计是他曾经的女伴,纠缠他。
谁不知道,陈崇州就爱过一个倪影,除了她,都算不得对手。
回房间,他点上烟,站在窗前,翻沈桢的朋友圈。
风平浪静,没动态。
陈崇州点开廖坤的头像,发地址。
他很快回复:和好了?
——和李妍在四季。
廖坤乐了,海王也分情况。
有一种,从里到外海,真睡,真烂,另一种,表面海,里面有分寸。
后者,但凡恋爱上头了,不如前者会把控,越上头,越较真。
他这纯粹是,被陈渊那茬搞得失控了。
廖坤问:已经分了?
陈崇州凝视这俩字:还没。
——她打你一嘴巴子?
没回。
廖坤有数了,编辑一通长篇大论。
正常来说,女人撞破男友开小差,肯定撒泼。
沈桢视而不见,一则,没自信,背景、条件差距太大,没底气闹。二则,她心不定。
恋爱归恋爱,没想过结婚,缠一辈子。
男友,准丈夫,丈夫。
这仨“职称”,女人心里的占有欲不同,男友丢就丢了,她压根没当自己人。
廖坤回完,又补了一句:也可能和你大哥动真格了,她心虚,不敢管你。
陈崇州叼着烟,清空记录。
滑到沈桢的页面:——这次谈,你是玩玩?
紧接着,他撤回。
跟倪影热恋期,她经常消失,分分合合的,十几回。
每回,他再堵心,没栽过。
倪影折腾腻了,回来主动哄他,他给她台阶下。
追是真,着迷也是真,可他从未破过戒。
廖坤取回外卖,收到陈崇州最后一条消息:国际商场,叫她过来,带着项链。
他咂舌,这死活冷战的样子,真倔。
***陈渊出院当天,回了一趟老宅。
其实,伤口缝合完就没大碍了,他是故意留院,想见沈桢。
倘若不借这机会,她一定因他醉酒的冒犯,而长记性,彻底避开他。
佣人在客厅迎接陈渊,“万董和万小姐在。”
他脱了风衣,挂在木架上,“来多久了。”
“在这边吃得午餐。”
陈渊走进书房,中央一樽鼎炉内焚着熏香,陈政和万宥良正在下军棋。
“父亲,万伯父。”
万宥良点头,“喜喜说,你和周家的公子动手,脑袋受伤了,严重吗。”
陈政顿时沉下脸,“你怎么回事。周秉臣是什么势力,你能得罪吗?”
陈渊伫立在那,“我没碰他,砍了自己。”
万宥良摩挲着棋子,不说话。
“你不是鲁莽的性子。”陈政放下棋子,走向他,“理由。”
陈渊没有隐瞒,“周源带人绑她,我在场。”
“解决了吗?”陈政出乎意料地平静。
“解决了。”
“我也年轻过,你胡闹这一阵,我没阻止你,你收收心,到此为止了。”
陈渊紧抿唇,没出声。
万宥良问,“绑谁?”
“不重要。”陈政坐回棋盘前,“日子定了。”
“女大不中留,定了好,喜喜急得很啊。”
陈渊一僵,他看向陈政。
陈政大笑,“你岳父陪了喜喜18个亿的嫁妆,可是相当隆重。”
万宥良也笑,“老陈,我欣赏这女婿,将来整个万家,都是他们夫妇的,哪怕10个18亿,我也资助得起。”
陈政说,“陈渊稳重,不比老二的骨头野,他结了婚,是负责任的人。”
“我正是看中他这点。”万宥良审视着陈渊,还算喜爱。
“您同我商量了吗。”一直沉默的陈渊,忽然发问,“万家的资金未经我签字批示,为何流进公司账户。”
陈政看棋盘,不语。
他斯文绅士的风度,此刻有些崩盘,“您在我身边安插眼线,监视我,指使安桥盗用总经理公章,在董事局瞒天过海,引入万家的资金。”
“陈渊。”陈政打断他,“安桥的存在,是监督防止你犯糊涂,被女人诱惑,最终走错路,重蹈当年的覆辙。至于其他,决定权在我。”
原本和谐的氛围,迅速垮塌。
“我抚养你,从你出生,留学,入职,数千万的成本。陈家喂你多少,你要承担多少。我对你倾注的精力远远超过老二,他没怨言,你更没资格有。你毕业那年,我问过你,要继承权还是要自由。你亲口说,你要继承权,要晟和。既然做出选择,没有后悔的余地。”
陈渊松扯领带,“您定了哪天。”
“十月底。”
“如果我还上18亿呢。”
“你放肆!”陈政一把掀翻棋盘,坚硬的棋子砸在他脸上,砸出红痕,“结婚是结婚。”
万宥良目睹这阵仗,蹙眉,“老陈,你——”
“陈渊,你就这么不愿意娶我?”
万喜喜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她似乎站了许久。
他转过身,阳光照出影子,静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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