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饵
第22章 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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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崇州离开沈桢的小区,从高速直奔北郊的高尔夫球场,等红绿灯时,和郑野通了电话,开门见山一句,“我认输。”

郑野正在这头应酬,帮家里谈一笔生意,他一听,把球杆交给保镖,“不赌了?”

那边淡淡嗯,情绪不太高涨。

“我那辆布加迪,你不要了?”

公路洒下的夕阳照在陈崇州眉眼,带点沉重的戾气和烦闷,“不缺。”

“你又没那款型号的。”郑野咂舌,“奇闻啊,竟然有你搞不定的女人。”

“懒得搞。”

郑野心知肚明,陈崇州不是半途而废的男人,只要迎战了,不到最后一刻,他不撤。

嘴硬归嘴硬,很明显,沈桢那关他闯不赢了。

倘若那女人不是傻,那么她比郑野预计的段位还高。

当年的倪影,便是若即若离、又撩又拿人,那股劲儿摆得死死的,攻下了陈崇州,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被他爱得天雷勾地火。

他就嗜好这口,专门对他的味。

陈崇州抵达球场,下车同时收到沈桢的短讯,估计她习惯这样联系他了,即使加了微信,也总不适应换阵地。

这条只仨字:陈教授标点都没。

挺不诚恳的,满满的敷衍。

陈崇州不回。

侍者引路到后山,途中她又发来一条:你是不是瞒着我干什么了。

沈桢原本踩他雷区了,又如此不温柔的质问他,陈崇州没个好脾气,当场删除拉黑,把手机揣进兜里。

郑野没出来接他,和两个男人比试球技,一个中年,一个更年长,戴一副金丝眼镜,看技术不行,可郑野故意放水了,输多赢少。

侍者给了陈崇州一支球杆,天色有点暗,他兴致也不高,整个人心不在焉的,连打三杆,全没进洞。

那个中年男人又胜了一局,眉开眼笑和眼镜男讲风流轶事,“老顾和他老婆离婚了,被情人骗了两套房,小情人也精明,怕他老婆追回,入手就卖了,让老顾卖的,五百多万卷进腰包,跑路了。”

“哪天的事啊。”

“就上周,他的小情人你认得,演话剧的,小倪。”

陈崇州举到空中的球杆,瞬间顿住。

眼镜男立刻接茬,“话剧院的交际花,倪影?”

“那家话剧院是我老同学的,小倪负责拉投资,华鹏的老板15年养了她一段时间,投资两千万,我老同学吞了一千万,其余投在剧院里,聘演员,排练搞演出。”中年男人意味深长,“小倪可是响当当的台柱子,多少大老板排队邀请她吃饭喝酒。”

他们放声大笑,十分轻贱。

陈崇州脸色越来越沉,郑野在一旁没敢出声。

眼镜男问,“她为什么不在剧院干了?”

中年男人说,“捞到长期饭票了,身价没几十个亿,可养不起她。”

“她这点底细,咱们圈里人尽皆知,谁还要她啊。”

“这位人物不简单,陈智云。”

眼镜男大惊失色,“他的口碑可不错,跟着他干的同行都赚钱了,他不是不近女色吗?”

中年男人放下球杆,往回走,“没有不近女色的男人,只有不合眼光的女人。”

眼镜男感慨,“看来倪影有道行啊,陈智云不容易傍上。”

郑野的表情更难看了,他已经没胆子再打量陈崇州此刻的反应。

他正琢磨对策,突如其来一阵强劲的风从背后掀起,他几乎本能的,伸手去抓那阵风的来源,“崇州!”

可根本控制不住,陈崇州像疯了一般,双眼杀气腾腾。

“你说谁?你他妈再说一遍!”

中年男人被拖拽得站立不稳,一边摇晃一边反抗,“你怎么回事!”

陈崇州一拳抡下去,凶狠得不像话,郑野用手臂搪了,硬生生挨了他的力道,疼得倒抽气,“崇州,你别捅娄子!”

那名同伴试图劝架,被打碎了眼镜,扭头去叫保安。

“有人行凶!”

郑野朝保镖使了个眼色,追上那人拦下。

他隔空安抚,“王总,何必闹大呢,都是自己人,这我兄弟。”

眼镜男停下,“你兄弟?”

郑野揽住陈崇州的肩膀,“王总和陈渊有生意来往。”

他微不可察眨了下眼,压低声,“万一落了把柄,你连医生都干不了。”

陈崇州完全丧失理智,什么也听不进去,他揪住中年男人的衣领,“你碰过倪影吗?”

对方莫名其妙,“她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有病啊?”

话音未落,又劈下一拳,砸在男人的鼻梁骨,男人应声倒地。

郑野脸发白,使劲拉住他,“崇州!你清醒一点!”

保镖从中间分开两人,挡在中年男人前面,“郑哥,打120吗?”

“先不打。”郑野越过陈崇州,弯腰扶起中年男人,“孟总,您受惊了。”

被称作孟总的中年男人怒气冲冲,“他是什么人,上来就动手!报警,让警察处理!”

他捂住鼻子,嘶了一声,上面淤青一片。

“孟总,我不阻止您报警,只是好心提醒您一下。”郑野附耳说了句什么,孟总神情开始变化,从暴躁到平静,静得诡异。

他沉思片刻,松口了,“郑公子,我是看在你的面子。”

郑野说,“我欠您人情了,咱们日后合作,我多给您优惠。”

孟总挥手,“行了,算我倒霉。”

郑野亲自送他出去,上了车,返回时,陈崇州坐在休息区,开了一瓶洋啤,早已喝得不剩什么了。

刚才的场面,着实震撼了郑野。

他以前听过,陈崇州替倪影出头,打得出轨摄影师脑震荡,差点动手术。

那时,他没正式当医生,在学医实习,也做金融行业,知名度还蛮高,实打实的铁手腕,而他这一打,被一个人捏住软肋,断送了前程。

后果是连家也回不去。

若非他亲眼所见陈崇州打孟总,郑野还真不信,他能失控到这地步。

病患,家属,师生,包括那群酒肉朋友,凡是深入接触过他,风评全部是斯文大度,不惹事,有分寸界限。

郑野劝他,“倪影不安分,你打他们有用吗,一巴掌拍不响。”

陈崇州消沉的要命,从骨骼里,彻头彻尾的悲愤和压抑感。

那些回忆卷土重来,刺激得他筋脉紧绷,仿佛在和自己抗衡较劲。

他撂下瓶子,“走了。”

郑野再次扼住他手,“崇州,别冲动,倪影最新的男人好歹和你沾亲。”

陈崇州没回应,甩开他,离去。

郑野怀疑倪影和他是否有不为人知的仇,她要是真跟陈智云了,这脸打他够狠的。

沈桢转天下班,去了一趟晟和的办公大楼。

她这回的目标是老总秘书,一旦晟和上市,未来的董秘。

据说是剑桥大学双学位,手握一大把金融资源,在商业圈混得风生水起,才34岁。

最关键,有企业高价撬她,年薪六百万,她没同意。

这种对老东家死心塌地,不受金钱诱惑的,无外乎两种情况。

其一,她另有一重身份,比如老总的小蜜,即将上位了。其二,老总对她有恩,或者很明确公司的前景不可估量,因此占个元老的位置。

无论哪种,沈桢很清楚,她这边才出价三百万,更挖不成了。

可她不碰壁,吕玮心里那口气永远消不了,她日子也难熬。

沈桢在停车场调头,截住女秘书,然后降下车窗,“黄小姐,方便聊一聊吗,不会耽误您太久。”

黄梦盯着她,辨认了几秒,“万景的?”

沈桢递上名片,“万景老板对您的业务能力很感兴趣,委托我出面。”

黄梦接过名片,态度很爽快,“我们去咖啡厅聊,对面有一家。”

前三次,沈桢连她面儿也没见到,这次没抱希望,反倒搭上了。

但过程不顺利,黄梦跳槽的意向不大,万景实力也确实逊色晟和不少,沈桢本想结束谈判,期间黄梦接了一个电话,她挂断没多久,门外停了一辆宾利,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推门下来。

黄梦这时变了脸,“沈女士,你的行为触犯了商业机密,我们老总要见你一面。”

沈桢一愣,下意识站起,“我没做什么。”

“您向公司前台打探高管的薪酬情报和管理结构,还不够吗?”

黄梦说完走到门口,去迎接那名男子。

从沈桢的角度,看不清男人面容,外面一直在下雨,他撑了一柄黑伞,气场极强,并非不易接近那样刚硬,是极具男性风情的风度。

男人锃亮的白皮鞋沾了一滴水,他收了伞,用伞檐轻轻拂去。

他很在意外表的整洁,细微而精致。

最主要,特眼熟。

直到他进来,沈桢无比诧异,“是你?”

陈渊显然也意料之外,“沈桢。”他偏头,吩咐黄梦,“我朋友。”

黄梦当即朝沈桢鞠躬,“抱歉,沈女士。”

陈渊脱下西装,搭在臂弯内,笑意深浓,“你只顾挖我的墙角,吃晚饭了吗?不如一起。”

沈桢不好意思了,“我实在不了解晟和是你的公司。”

“如果你了解呢?”他似乎逗她,又似乎很认真询问。

她也认真想了想,“这是我的工作,虽然不地道,我还是会偷偷挖。”

“还会挖是吗。”陈渊彻底笑出来,笑声低沉好听,“我发现你挺坏。”

外表清清纯纯,有坏坏的小诡计。

不讨人厌,却讨人喜。

像一只没长全毛的奶狐狸,毫无杀伤力。

沈桢有些不知所措,“我坏吗?”

“是夸奖。”陈渊侧过身,“坏女人有市场。”

别说,何娅和倪影一个比一个坏,她们也真是有市场。

沈桢脑海浮现出陈崇州那张脸,“那坏男人呢。”

陈渊抿唇,“我不是,所以我不确定。”

她途经过道,没有闻出来自他身上的香水味,只一种很清冽的,沐浴皂的味道。

将最普通的香味,诠释出最独特的浓厚和性感。

周海乔也喜欢香皂,他不爱用沐浴液,沈桢买过所有牌子的沐浴皂,唯独没有陈渊使用的这一款。

像他这个人,温温润润,厚重谦和。

“你秘书挺忠心。”

陈渊推开咖啡厅的门,“她还可以。”

她。

而不是黄秘书。

名字,职务,远不及“她”有内涵。

象征隐秘。

沈桢没多言。

陈渊在二楼的港式餐厅请她吃饭,黄梦拿着他的公文包和脱下的西装先一步离开了。

沈桢笑了笑,仍旧默不作声。

倒是陈渊发觉了,“她是我从香港带回的,很得力的干将。”

女人直觉是很准的,她感受到的,起码黄梦在上下级的关系上不纯粹。

像陈渊这类的商务精英,就算已婚女人,春心动荡也正常,何况近水楼台的未婚女人呢。

沈桢倒了一杯酒,“陈先生,您认识最顶级的律师吗?”

“哪方面的律师。”

“打离婚官司的。”

陈渊皱眉,“你还没离吗。”

“财产有纠纷。”这件陈年往事,让沈桢极为尴尬,“我父母当初不同意我嫁给他,婚前我以他名义买了这套婚房,婚后他还房贷。”

陈渊眉头皱得更深,“婚前?”

沈桢也知道自己被周海乔耍得太惨,承认得没底气,“是。”

他有几分难以置信,“不是共同持有吗。”

“当时我和周海乔商量演一场戏,他在我父母面前答应婚后加我名字,结果结婚之后他推三阻四,到离婚都没加上。”

陈渊沉默了一会儿,“你很爱你前夫。”

一提周海乔,沈桢就窝火,“曾经是,现在不了,只恨得牙痒痒。”

他看向别处,不知在想什么。

“陈先生。”她小心翼翼问,“有可能夺回房产吗?”

陈渊说,“法律上你没有分割权,属于你前夫的婚前财产。

沈桢有心理准备了,可真听到没戏了,她禁不住失落。

隔了半晌,陈渊开口问,“首付的付款证明你保留了吗?”

沈桢抬起头,“保留了,在阳台的花盆里。”

陈渊不理解,望着她没说话。

沈桢也没隐瞒,“有一次下班,我撞上周海乔翻衣柜,翻得乱七八糟,好像在找什么,我问他,他又不讲,我察觉不对劲,把凭证藏起来了。”

陈渊笑了一声,“你还算聪明,兴许有转圜余地。”

她臊得脸红,“你不要再嘲讽我了。”

“不。”陈渊解释,“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比单纯的感情更稀少。”

沈桢咬着筷子,“成功的商人应有尽有,还在乎感情吗。”

“商人见识过勾心斗角和虚伪谎言,会极度渴求狂热甚至偏向愚蠢的感情。”

他安慰女人,不露声色的,却正中女人的心,感觉又是一个情场老手。

不过,陈渊比陈崇州看上去更正经,更端庄,当然,不排除他擅于隐藏。

真正的高手,从不炫耀张扬,和女人待腻了,抽身也干脆,不拖泥带水,舍得花钱封口,解决完继续维持绅士清高的面目。

沈桢是这么想的,可陈渊,不像那种男人。

“按照陈先生的说法,我非常受成功人士的欢迎了?”

陈渊眉目含笑,“算是。”

她举杯,“那我太荣幸了,陈先生单身?”

他点了下头,“单身。”

沈桢喝了一口香槟,“借我的喜气,祝陈先生早日觅得陈太太了。”

陈渊一怔,紧接着喝下这杯。

这女人,的确和陈崇州以往的菜不同。

形容不出哪不同,总之,一切都新鲜灵动,很活力,很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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