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进院落,顾老爷子很快就和一众人说了起来,沉鹿乖乖和晏老打了招呼。
晏老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又问了她几个问题,听到沉鹿的回答之后,才让她回去。
沉鹿左右看了看,忽然看到了一个略显熟悉的人影。
那个女生……不是她去国美参加校考的监考老师吗?
沉鹿没和她说过话,也不好意思自己主动上去搭话,老老实实呆在顾老爷子和晏老身边,当一个笑娃娃。
直到欧阳柔对她招了招手,沉鹿看了一眼顾老爷子,然后默默走了过去。
“师姐,下午好!”沉鹿笑吟吟的说道。
欧阳柔严肃点了头,似乎觉得太僵硬,主动说道,“要不要喝水?”
沉鹿从善如流点头,“可以。”
二人便走去了一旁院子里放茶水的桌子前。
沉鹿看着欧阳柔给自己倒了一杯花茶,好奇问道,“这里只有师父一个人在吗?”
“嗯,师父的子女都在国外,他自己在这儿住。”欧阳柔把釉绿色的茶杯递给她。
“谢谢师姐。”沉鹿眼睛弯成了月牙,酒窝在白皙脸颊上,轻微洒了春日午后的阳光,不经意沾染了一些柔意的光。
欧阳柔看着她的酒窝,耳边是沉鹿说的那句师姐,神情微动,不着痕迹把目光给挪开了。
“一会儿我们去画画,东西都准备好了,记得跟着我一起去拿。”欧阳柔轻咳一声,对她说道。
沉鹿立刻点头,又举着杯子放在嘴边喝了两口,目光看向顾老爷子和晏老,“师父他们会画吗?”
“不会。”欧阳柔道,“今天是让我们画的。”
“他们打算做个比赛。”
“啊?”
沉鹿显然对此一无所知,面上透着股茫然。
欧阳柔看着她略显呆呆的模样,像极了她养的那只黑白的狮子猫,大眼睛,眉眼精致。
欧阳柔没忍住手指动了动,又勉强把自己的念头压下去,泛着红意的唇抿成一条线,看向远处。
沉鹿望见不知为何,突然神情就变得无比清冷的欧阳柔,师姐她好像不高兴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欧阳柔生气,不过她还是看了看别处,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鹿一口气喝完了茶杯里的茶,到树下捡了一支枯枝,然后低着头摆弄了一会儿。
欧阳柔把情绪好不容易压下去,就发现她的小师妹没了踪影。
她心下一跳,左右扫了一圈,忽然发现一个蹲着的背影。
沉鹿穿得很有春天的气息,饱和度并不算高的粉色卫衣,白色的裤子,在这些早已混迹社会的人群中,显得很是清爽干净。
她蹲在那里摆弄了一半天。
“师妹,你在做什么?”声线略低的清冷女声在头顶响起。
沉鹿听到声音,这才直起身,把刚才捡到的树枝给了欧阳柔。
“师姐,送给你。”
沉鹿手里原本还拿着另外一个看上去比较尖锐的树枝,不过在站起来的时候,放到了地上。
“什么?”
欧阳柔低头看了一眼,不由得微微怔然。
“以前我生气,爸爸就会用树枝雕刻一些玩偶给我玩。”沉鹿有些腼腆说道,“这个虽然不是雕的,也做得不怎么好,希望你别嫌弃。”
小小的桃花树枝上,沉鹿用另外一个尖锐的枝杈在上面弄了一个极其小巧的花朵。
那是刚才沉鹿在晏老院里的紫色的花,沉鹿就弄了一个。
虽然东西很轻,但耐不住欧阳柔喜欢,她已经想好了怎么把这个树枝给裱起来了,很是真诚的说道,“谢谢。”
“还有,师妹,我没有生气。”她的神情放柔软了一些,虽然看上去还是一副凶巴巴的模样,“我一紧张就会绷起脸,你不用害怕。”
沉鹿还没见过这种人,不过她还是理解地点点头,心中大松一口气。
欧阳柔又把之前的话题捡起来,说道,“本来这次写生就是师父为了决定过几天《春生》画展做准备,师父已经准备了许多了,也想着给你们一个机会,所以才趁这个机会请顾老先生和你过来。”
“师妹,《春生》系列画展是师父现在为数不多还在继续举行的四季系列画展,且在国际上都很有影响力,这是你的机会。”
沉鹿听到这话,就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年轻人了。
原来他们是过来一起参加比赛的。
欧阳柔给沉鹿介绍了那些人。
有些是在画界刚刚有点名声,又急需要打开市场的年轻画家,也有想通过晏老的那个平台,让自己的作品能够提升知名度的中年画家。
他们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拿到将自己的作品进入《春生》画展的入场券。
沉鹿单单是看到他们就觉得紧张了。
“我已经有好几个月没画画了,手生了不少。”沉鹿一紧张,就忘记了自己在不久之前还画过画的事情,不过那幅画都是她随手画的,在沉鹿眼中,并不算是一幅作品。
“师妹,我相信你。”欧阳柔严肃说道。
沉鹿:……
对上欧阳柔那双透着坚定信念的目光,沉鹿心虚之余又有一种莫名的勇敢。
“那……那好吧。”沉鹿很是自我怀疑。
欧阳柔听见她气虚的话,就知道就算她拿了画联的第一名,校考的卷子也被国美贴在历届优秀校考作品中,被人口口称赞,心里也是有一种抹不掉的自卑。
她安静地看了沉鹿一会儿。
暗想这小师妹长相清纯可人,也不应该是自卑那一类的人,怎么会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
那边晏老与其他人也说完了话,就让沉鹿她们各自拿着颜料和画架,坐上提前订好的豪华大巴,去了不远处的千湖公园。
今天的天气实在是太好了,沉鹿放眼望过去,就瞧见了熠熠春光下,待开的花骨朵,粉与红交织而成的烟雾。
下车后,晏老笑着对众人说道,“各位来到这儿的目的想必你们也知道了。”
“这次的主题只有一个,春,谁画得好,谁就能上《春生》画展,大家加油。”
晏老快速又明了地说了主题与奖励。
这些人就是奔着画展去的,自然对自己早就构思好的主题自信满满。
沉鹿看着他们都去找自己想去的位置开始写生了,她左右看了看,有些赶鸭子上架的样子。
“沉鹿同学,还瞅什么?”陆一然经过她身边,说道。
沉鹿被吓了一跳,飞速扭头,看向她,迟疑喊道,“老,老师?”
“我现在还不是你的老师。”陆一然双手环胸,上下看她,“别人都是有备而来,你什么也没准备?”
沉鹿讪讪一笑,还没说话,陆一然就又说道,“也是,高三下学期,紧张得很。”
沉鹿默默不说话了。
陆一然摸摸鼻子,轻咳一声,“行了,我不多说了,你好好画。”
“走了。”
说着,陆一然就已经离开了。
沉鹿看着陆一然离开的方向,随便找了一个地方把画架支好,准备画画。
不过沉鹿脑袋空空,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来到底要画什么,她想着东西,眼睛就显得有些空,看上去就像是瞳孔涣散了一样。
顾老爷子站在远处也摆出了架势,打算随便画两笔。
晏老就和他站在一起,听顾老爷子略显担忧说道,“鹿鹿她可是有段时间没碰过画笔了,这个状态下,让她过来和一群每天与画笔颜料作伴的人比赛,是不是太苛刻了?”
“这算什么苛刻?”晏老也看向沉鹿,“她比你想象中更有天赋。”
沉鹿画的画他都看过,就连最近沉鹿发泄所画的画,她也会给晏老发过去让他看。
晏老看完,都不得不感叹一句天赋这两个字对于画画的重要性。
有些人,她就是对颜色,光影有着极其敏感的把控度,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人。
沉鹿她还不够自信,每次给他发来作品都会反复请他指出毛病,就好像……她对自己充满怀疑。
想起这件事,晏老不由向顾老爷子提了一嘴,“她之前过得不太好,人对自己的作品的自信心也不够,你仔细点,多培养培养她的自信心。”
像艺术家,哪个没有点傲骨?
就算是再儒雅不过的艺术家,骨子里其实也带着一点不为人知的桀骜。
那种桀骜类似于:老子最牛逼,你们都是渣渣。
沉鹿她没有,她总觉得自己输人一头。
顾老爷子深深叹了一口气,“我家那个不孝子对鹿鹿做的那些事儿我都不想说,我现在只想着她能好好的,别被那俩浑蛋给带偏了心思。”
沉鹿身世可怜,晏老知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之前还是简文带沉鹿见的我。”晏老沉吟道,“白简文的姐姐,沈夫人,我看对沉鹿好得很,不像是能亏待她的样子。”
顾老爷子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不过沈家对沉鹿的好那都是沉鹿的,顾老爷子就一直没有提起这过这件事。
“希望她以后能够更加看到自己闪光的一面吧。”顾老爷子深深看了一眼沉鹿,眼底透着怜惜和爱护。
思绪飘远的沉鹿终于回了神,她拿着笔慢慢开始画了起来。
欧阳柔看她终于动了笔,安心不少。
她画画的样子和以往很不一样。
沉浸进去后,她看上去就少了许多安静与柔和。
沉鹿的眼底带着明亮色彩,每一次落笔都无比干净利落。
她总是能找到哪里适合下笔,又该如何下笔。
一点点春日光影渐渐从画布上浮现。
她今天出来时,看到了含苞待放的桃花,梨花,没有盛开,却爬满枝头。
沉鹿觉得,春天是含蓄的,在枯败中不经意间抬眼那么一看,就会发觉到,春天到了。
沉鹿的画,就是这个感觉。
这会儿沉鹿,在别人眼里,是充满自信与鲜亮的。
顾老爷子看到她这副模样,又安心不少,至少潜意识里,她没有怯懦。
欧阳柔正看着沉鹿画画,身侧忽然掠过一个带着口罩墨镜,形迹可疑,鬼鬼祟祟走向沉鹿的男人。
她当即警惕起来,看着那男人当真是朝沉鹿走过去,她快步走过去,抓住男人肩膀,低声警告:“你想干什么!?”
欧阳柔经常锻炼,手上的力道也极大。
带着口罩的男人不由扭曲了神情,“疼疼疼!”
还在画画的沉鹿听到声音,扭头就看到两个人前后站着,于男人后头的师姐神情冷峻。
沉鹿陡然一惊,又仔细看了戴口罩的男人,有些震惊,“二哥?”
二哥?
欧阳柔手上的力道一松,沈云深立刻把自己从欧阳柔的手中解救出来。
“你吃大力丸了!力道这么重!”沈云深站到沉鹿身边,极其不满的揉着肩膀。
说完后,抬眼朝欧阳柔看去,只见她神情清冷,眉眼处含着雪霜。
一副比他还生气的模样。
沈云深立马蔫了,朝沉鹿身后躲了躲,“那个人,你认识?”
“她是我师姐!”沉鹿解释了一句,又立刻对欧阳柔说道,“师姐,都是误会,他是我二哥,沈云深。”
沈云深立刻点头,“对对对。”
“你是沈云深?”欧阳柔眼底带着明显的不信。
沈云深当即把口罩取下来,一张在娱乐圈里所向无敌的脸就露了出来。
他现在看上去,穿着时尚,似乎还带了妆,应该是在工作。
他本就在国内有很高的知名度,带着口罩和眼镜似乎还有些认不出来,可一摘下口罩,欧阳柔就看出来了。
她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他是你哥?”
沉鹿点点头,“养兄!”
“亲哥!”
二人声音同时响起。
沈云深当即气得直抓她头发,丝毫没有在镜头下的爽朗冷静,“什么养兄!我是你亲哥!懂吗!懂吗!”
沉鹿立刻反抓过去,被沈云深拦住了。
欧阳柔看着二人熟稔对打动作,便知二人的关系很好。
“我知道了,你快放手,我爷爷和师父都在呢!”沉鹿立刻说道。
她的头发都快被沈云深抓秃噜了!
沈云深当即看向别处,果然瞧见两个年迈的老者在警惕往这边看着。
他的明星包袱立刻就上来了,松开沉鹿,轻咳一声,瞧着人模狗样的。
“你怎么不早说?”沈云深暗暗踹了一下沉鹿的脚说。
沉鹿又踹了回来,“你也没给我机会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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