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陈枫这一惊，比之前还要来得大。
身为武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武道对他的吸引力远比任何其它事来得大。这并非只是他一人的特殊情况，而是几乎所有武者均是如此。
譬如轩远天，又如秦诛，甚至宋清全，又或者院主玉清风等人，也是这样，一心只在武道之上，对外事并不在意。
为了武道，他们可以牺牲一切，包括感情在内，因此像凌月依这样为了所谓的“意中人”，就舍弃一条大好的武修之道，绝非寻常。
那代表着，她的武心，仍有极大的破绽！
“这事我从没告诉过任何人，即使是清清也不知道。”凌月依脸上红晕更深了，目光移开，有点不敢和陈枫对视地继续道，“但不要问我他的名字，因为我若说出来，会惹来很大麻烦，不只是我，对他也是。”
陈枫呆看着她。
这种事，他连想也没想过，原本以为凌月依心中只有武道，想不到真相却是如此！
“我可以保证，只要你帮我，我告诉你的秘密，绝对会值回你对我的帮助。”凌月依有点急切地道，“那关系到你的性命！”
陈枫终于回过神来，表情古怪地看她半晌，才道：“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凭什么认为我能帮到你？”
这问题并非无的放矢，要知道黄长老的身份和实力，均非现在的陈枫能够对抗，他哪有影响其决定的能力？
凌月依却道：“你当然不行，但另一个人却可以。”
陈枫心念疾转，忽地灵光闪过，沉声道：“你是说俞长老？”
凌月依眸中闪过一抹嫉妒之色，随即点头。
陈枫意外地道：“你知道他要收我为指名弟子的事？”
凌月依再次点头：“这事是黄长老亲口告诉我的。”
陈枫更是意外，想不到这事黄长老居然知道了。
不过回心一想，这些身为长老的人物，自然有一些别人没有的门道来获知各种消息，知道也不奇怪。
到了这刻，他已然完全明白过来，凌月依是想藉他之口，请俞长老帮忙，逼黄长老不再为难她。
想到这，他坦然道：“你似乎高估了我的影响力，事实上到现在我仍没决定是否接受俞长老的指名，想请他帮忙也办不到。”
凌月依一呆：“什么？你没接受？”
陈枫点头道：“他给了我一个月时间考虑，现在仍没到时间。”
凌月依失声道：“你怎会这么笨？这种机会百年难遇，你竟然还要考虑，而不是直接答应！”
陈枫不悦道：“我要怎样做，难道还要经过你的允许？”
凌月依一时语塞，脸上血色更是消失得一干二净。
陈枫完全可以感受到她的心情，原本以为找着了一根救命稻草，想不到竟是这种情况，换了是他，一样会震惊和失望。
“但你可以选择是否冒险。”陈枫说道，“到时间后，我也有可能答应俞长老的指名，你若愿意冒险，现在就将那所谓的秘密告诉我，要是日后我接受了指名，必会助你。”
凌月依神情不断变化，透出她内心的挣扎。
这确实是冒险，要是陈枫最后没有接受指名，那她的付出，就等于没了回报。
但若不冒险，那她便只有接受黄长老强加的命运！
凌月依猛地一咬牙，道：“陈枫，你要记得今日答应我的事，来日定要助我！”
陈枫哪听不出她什么意思，动容道：“你的胆色在我预估之上，你大可放心，即使将来我不接受俞长老的指名，也会全力助你。当然，那要先看你所谓的‘秘密’，到底对我有多少价值。”
凌月依再不犹豫，道：“事关你的性命，我绝未危言耸听。”说着一探首，凑到他耳边，以极低的声音，悄悄说了出来。
陈枫听到她所说的秘密，登时失声道：“什么！”
凌月依恢复了正常的音量，说道：“此事我是亲眼见到他们在一起，才敢肯定。如何？这个秘密，够不够让你助我？”
陈枫脸色数番变化，沉声道：“陈枫会记得你今日之助，也会记得来日对你的回报，若此事为真，你我昔日恩怨，一笔勾销！”
凌月依终于第一次露出笑容，欣然道：“这是我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听过的最好消息。我先走啦，希望你能做出明智的决定。”
陈枫看着她身影远去，心潮起伏起来。
万万想不到，竟有这种事，看来自己须改变计划才行了。
一柱香时间后，凌月依到了周家，径直到了醉心斋。
院内，崔弦躬身而立，站在一名长须垂胸、正坐在石桌前的老者身后。
石桌上，一把古琴平放着，老者双手轻轻按在弦上，但却没有拨动，似在思考着什么。
听到凌月依进来的声音，一身淡黄色长袍的长须老者抬起眼来，淡淡地道：“告诉他了？”
凌月依眼中闪过一抹无奈，垂下螓首：“嗯。”
长须老者问道：“他信吗？”
凌月依点点头：“应该是信了。”
长须老者微微一笑，对身后的崔弦道：“看见了吗？世中之人，只要利益相投，并没有什么是不能办到的。这丫头之前多么倔强，现在仍然依言办事。”
崔弦恭声道：“师尊手段，弟子不及万一。”
凌月依轻咬着嘴唇，纵然心中不甘，却并没有说话。
长须老者正是崔弦之师黄长老，此时他目光移回凌月依处，和颜悦色地道：“你可放心，此事你为我办得妥当，只待陈枫一死，我不仅不再逼迫你，而且将《律音诀》赠你。”
凌月依仍轻咬着嘴唇，垂着头，没有作声。
黄长老哑然一笑，柔声道：“你的武心之所以破绽难补，主因便是你心中仍有‘善良’二字。陈枫此子之死，你若能放得下，武心何愁不坚？算了，来日方长，你先去休息吧，一切静待这两天的变化。若我估计无误，他最迟明天，就会着手对付那个神诸了。届时无论结果如何，都于我们有利无害。”
凌月依微微一礼，转身离开了醉心斋。
院内，崔弦看着她背影消失在院外，忍不住道：“师尊，此女心性变化多端，她不会泄露计划吧？”
黄长老眼皮一垂，落回石桌上的古琴处：“她心性再怎样变化，也超不出‘自私’二字。泄露我的计划，就意味着她会受到最残忍的报复，哪怕她通过了宗门考核也不例外。放心罢，她若有那胆识，又岂会轻易被我掌握？”
崔弦迟疑道：“师尊真的不考虑让她做你的乐侣了吗？此女天资过人，真的非常难得。”
黄长老手指轻轻搭在弦上，随意一拨，几个清亮的音节登时逸空而起，充满离世脱俗的意味。他平静地道：“天资再好，一个心中无我的女子，又对我的修炼有何益处？此事不必再提了。”
崔弦忙恭声应道：“是。”
心中却闪过一抹得意。
陈枫啊陈枫，饶是你再怎么厉害，也难逃我师尊这一着！
***
午后，陈枫住处的院门被敲响。
咚！咚！咚！
陈枫走了过去，打开院门，只见外面站着一个穿着武院弟子服饰的年轻人，看样子比他陈枫大着三四岁。
陈枫有点意外，上下打量对方。
“张达见过陈枫师兄。”那弟子恭敬施礼。
“用不着多礼，你真是武院弟子？”陈枫相当好奇。凌月依走后，他就向十三皇子求寻神诸的作息规律，没想到这位皇子殿下派来送东西的人竟是武院弟子。
“是，我进入武院已经四年，如今修为只在粹体六层中期，再难有所突破，因此眼下在替十三皇子办事，以期未来一份富贵。”张达态度仍是那么恭敬，丝毫没有因为陈枫比他年轻不少而有失礼数。
“殿下让你带来的东西呢？”陈枫已经明白过来，没再多废话，只是问了一句。
“已在陈枫师兄面前。”张达并没有掏取东西，只是那么站在陈枫面前。
“你的意思是……你？”陈枫愕然道。
“不错，我目前负责城南两处会场的治安协助，那里正好离四皇子的府第较近，因此四皇子府的所有人员行踪，都由我负责。”张达答道，“陈枫师兄在这方面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我。”
陈枫不禁心中暗赞。
十三皇子想得太周到了，有这样一份“活记录”当然比看着一份写下来的死记录更好，有什么疑问还能随时问。
之前凌月依离开后，他立刻赶回十三皇子府，向后者提出计划时，并没有细说原因，但皇子殿下立刻答应下来，完全没有追问，显出对他的充分信任。
“不过，神诸此人，进入四皇子府后几乎足不出户，要在府外刺杀他，会非常困难。”张达话锋一转，“若陈枫师兄想要对付他，最好的办法，还是潜入府中，这方面我有办法……”
“你怎知道我要杀他？”陈枫目光陡冷，打断了他的话。这事他只告诉了十三皇子，并且要求皇子殿下保密，按说张达该不可能知道才对。
“师兄请勿误会，此事只是我的猜测，要是猜错了，还请见谅。”张达慌忙道，“我曾经为十三皇子完成过多次刺杀任务，因此一听师兄你要神诸的行踪规律，我立刻就想到了那方面……”
陈枫微微一愣，忽地明白过来。
十三皇子的安排，确实比他预期得更好，这次派来的人，正好是刺杀方面的经验之人，更能成为他的得力助手。
毕竟神诸并非寻常人，要对付他，不预先安排好一切，会非常困难。
而刺杀神诸，则是陈枫听到凌月依所吐露的那“秘密”之后做出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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