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清和观内。
张荣方和小九几人一起坐在桌边吃饭,外面阳光明媚,微风轻拂树叶,出脆响。
“昨晚上我和隔壁的陈凌哥,玉凤姐他们一起,去了河边的乌篷船,那边钓鱼只要五文钱一次,不限时间,我运气好,居然钓到了一条两斤重的鲫鱼!”
小九自从来了县城便心情一直很好,这里比起山上的乏味生活好了不知道多少。
每天都能找到不同种类的玩法。
在道观里,李衡观主又成天不在,不理会事务,在这里没人监督他们做不做早课,做不做晚课。
也没人监督练不练文修武功,少年心性下,小九和其余三人很快便打成一片,每天快乐得不行。
“钓鱼啊....五文如果能钓到不错的大鱼,那运气就很好了。邻街的王家米铺收鱼,可以拿去那里卖,价钱也比去鱼市划算。”两个杂役弟子中的小王,低声笑道。
“王家米铺?刚刚我出去卖早茶时,看到那家米铺好像被查封了?”小九诧异道。
“我也看到了,据说是米帮的某个大老爷涉嫌窝藏军用兵器,被抓起来调查了。”小王回道。
“军用武器?刀剑么?”
“不是,是弩...”小王压低声音。
嘶...
几人顿时露出惊讶之色。
“他一家米铺老板藏弩做什么?是要造反么?”
“谁知道呢.....反正搞不懂那些有钱人的想法。”
一旁的张荣方一边吃着饭,夹了一筷子蒜香回锅肉,送进嘴里,一边听着几人闲聊。
听到米帮米铺被封,他面色不动,心里也是一轻。
私藏军用武器,这等罪名不是一般人能抗得下来的,这次米帮陈鹤作为私藏者,不死也得脱层皮。
他还不是主谋,若是审讯出主谋是米帮帮主....整个米帮都要乱套。
就算陈鹤嘴硬不松口。那把军用弩是从哪来的,什么渠道弄到手的?
这些都必然会被追查。
只要贵人官员们不想自己走在路上忽然被人弩箭射死,就必然会重重追缉。
到时候那个帮主邵全护,铁定会被牵连追责。
只要邵全护没了势力手下,也就没资格调人对师傅师兄下手了。
一切也就迎刃而解。
张荣方心中畅快,吃起饭菜来,也快了许多。
吃完饭,他休息片刻,之后便收拾东西,带上文牒,朝着县城城门走去。
米帮的事暂时解决了,接下来,就是自己的事。
后天就是师兄定亲的日子,就是初一。
到时候自己可没什么能送师兄的礼物,正好去红山深处,打猎点好东西,出来制成皮毛送礼。
张荣方一身才突破的武功秘技,练到二品的回春净时符典,结合一品的龙蛇提纵术。如今正面打,不偷袭,也一样能干掉之前的陈无忧和焦腾。
如今的他,已经基本有了一些自保之力。
从县城出门,顺着官道一直走。
走出一段距离后,张荣方主动脱离官道,朝左侧的深邃山林拐进去。
他没有走太远太深,只是就在附近十几里的范围游走。
正午时分,阳光明亮,照射得树林中的植物叶片更加碧翠欲滴,仿佛半透明玉雕。
不多时,张荣方便现了一头正在低头吃草的山羊。
山羊距离他还有二十多米,正一脸悠闲,从
容咀嚼着嘴里的食物。
张荣方放轻脚步,慢慢朝着对方靠近。
只是才靠近没几步,他脚下便出细微咔嚓声。
山羊顿时警觉,转身就跑,一下消失在密林里。
张荣方低头看了眼脚下,脚底铺满了一层又一层的各种树叶。
他蹲下,用手挖了下。
厚厚的树叶层,最上来。
最表面的树叶几乎都是干脆的。
他想了想,抬脚,往前踩出一步。
还是有声音。
继续,第二步,第三步。
张荣方不断站在原地,反复测试自己踩踏时的方式。
结果都有声音。
他干脆不走了,反复尝试,在树叶层上行走,如何才能减轻声响。
*
*
*
私藏军用武器的罪名,彻底打乱了邵全护的步骤。
第二日一大早,她接到消息时,人都是懵的。
在听到弟弟因此被抓时,她第一时间从帮中取了大笔宝钞,前往衙门保人。
这事在县城里传得沸沸扬扬,整个华新县就那么点大。
一个下午的时间,便传遍全城。
等傍晚时分,张荣方从城外回来时,米帮已经成了全城茶余饭后的谈论焦点了。
他一路从城门回道观,都能听到好几处在谈论米帮之事。
很快,便又有新消息传出。米帮邵全护一样被看管起来,不允许四处走动。
官府出动了不少人,四处带走米帮内部成员,带回衙门审问。
一家家米铺被关闭。
张荣方特地再去陈家外面转悠了几圈,现陈鹤家大门敞开,里面有官兵搜查。
陈家的女子亲眷,也都面带忧色的站在院子里,看着搜查的官兵,一动也不敢动。
这下,张荣方彻底确定了,米帮邵家陈家已经日暮西山。
当即返回。
第二日,他全天都呆在山林里,快要到晚上时,成功带回了一头健壮的雄鹿。
拉到集市宰杀,割下鹿茸,剥掉皮毛硝制。正好可以作为师兄的定亲礼物。
*
*
*
米帮总部。
原本人影幢幢的总部小楼,此时已经变得越冷清。
不少人都被衙门带走调查,只留下少许完全和藏军械案无关的伙计,留着看护门店。
夜幕时分,一辆黑色马车,慢慢悠悠的从雾气里驶出,缓缓停在米帮小楼门前。
马车只停了一小会,下来了几人后,便很快离开。
那下来的几人,低着头,一身裹着黑衣,匆匆进入小楼。
在二楼内侧的一个小房间内。
吱嘎一下,房间门被打开,三个身披黑披风的人影迅进房。
最后一人反手关上门,点上油灯。
三人这才纷纷掀开黑披风,露出面孔。
最前面一人,赫然便是米帮帮主邵全护。
她面色平静,轻轻吐了口气。
看着房间里空空落落,被搜查得七零八落的样子,她眼底闪过一抹失落。
“这次的事,到底是谁举报的?查出来了么?”一旁另一人沉声道。
那人面容被油灯灯光慢慢照亮,赫然是陈智涵道人。
“不清楚,我送钱的时候试着询问过,
县督也不知道是谁。
只知道有人晚上偷了军械,丢到了老二家里,是被栽赃陷害的。”邵全护摇头道。
“那这次还按原计划上么?”陈智涵眉头紧蹙,实际上,他并不如妻子那样决绝。
儿子既然已经死了,再生一个就是,刚开始是伤心,但没必要赌上自己的全部,他可是还想东山再起。
当然,他也清楚,妻子身患重病,儿子便是她唯一的希望。
如今儿子没了....
“自然要继续。我怀疑此事就是张轩下的手。亦或者是清和宫的其余人。这世道,有的是人,不想看到我们过得好...”邵全护淡淡道。
“举报的人以为靠衙门可以搞垮我们。这种想法过于天真,不大像张轩的风格。”第三人出声道。
灯光照亮他面孔,此人,居然正是原本该被抓捕归案的陈鹤!
“举报之人估计压根不知道,我们的军械本就是县衙卖出来的。县督还在里面有抽成,抓抓我们,无非就是为了敲诈更多一笔钱罢了。”陈鹤有些心疼道。
这次为了出来,他可是花了不少银钱。
“不管怎么说,栽赃此人,绝对和张轩老儿脱不得干系。我们只要对其下手,就能一举解决后患!”邵全护平静道。
“先杀张新泰,然后提头去见张轩。我要他也尝尝失去儿子的痛苦!”
“一起动手?”陈鹤问。
“一起动手。定亲后,我让李衡设计机会,一起动手,干掉张新泰后,再去解决张轩。”
“也对,区区一个二品,先弄死了,张轩绝对会气得吐血,到那时更好对付。”陈鹤点头。
“事成之后,我们离开此地,去谭阳。”邵全护都安排好了。
“好!”陈鹤陈智涵兄弟一起点头。
事情展到这个地步,被那县督狠狠敲了一笔后,他们的基业损失太大,留在这里也没多大意义了。
而米帮的人大多不愿意跟着对付清和宫。索性报了仇后,直接离开这鸟地方。
“具体什么时候动手?”陈智涵问。
“明天晚上吧。让他们开心开心。”邵全护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
*
*
*
第三日。
师兄张新泰在城里雇佣了一队乐队,找上一帮子闲汉,抬着一个大箱子礼物,吹吹打打朝着杨红艳家方向去了。
张荣方也在队伍末尾跟随,和师兄的其余几个好友一起,微笑着跟随队伍前进。
不多时。
队伍抵达杨家,嫂子杨红艳梳妆打扮了下,温柔可人,穿戴着大红彩衣,面上遮着薄纱。被抬进花轿里。
师兄张新泰骑上白马,带头朝着县城的另一边走去。
他在那里置办了一套房屋,作为新婚之后的新房。
队伍一路前进,很快来到新房处。
已经有不少看热闹的民众在路边等着。
撒喜钱的大娘端着一个放铜钱的木盆,一手抓出一把铜钱,狠狠往天空一撒。
叮叮当当的铜钱坠地声中,张新泰和杨红艳手牵着手,低着头害羞的跑进新房大门。
大门内,院子里端坐着的,赫然便是张轩老道。
他笑眯眯的坐在太师椅上,身边还有两个张荣方没见过的长者,不是道人,但莫名有股特殊气势。
紧接着,便是上前敬礼,端茶。
这便是华新县这边常见的规矩。
张荣方
作为随队亲属,进了新房,开始负责接待前来祝贺的宾客。
礼金记录,安排伙食桌椅,高声唱名,等等事情,都要有人来做。
一直忙到晚上,定亲才收尾做完。
张新泰四处招呼了下赏脸过来的好友邻居,又让杨红艳去了房间先行休息。
自己则准备去看看记录的礼册。
只是他正要穿过院子,去里屋时,却被一人唤住。
“新泰师弟,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人身材圆滚,脸上是和气的胖肉,身上穿着修行弟子常见的道袍白褂,正是城里清和观的观主李衡。
“李衡师兄?可是有事?”张新泰和李衡关系也还行,毕竟自己以后也要在县城里住下,和李衡打好关系也是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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