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丑丑披着铝制的衣服,缩在床后面,眼睛直直盯着大门,耳边是走廊里重重的脚步声。
脚步声来到了门外,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屏息凝神,似乎隔着门能听到外面沉重的喘息声。
丑丑拉着我,我知道她有话要说,她凑到我的耳边轻轻说:“我能感觉到师父正在吟咒找我。”
我心跳加速,做个手势,示意她不要惊慌。这时,我也听到外面有吟咒之声,口气很急,似乎阿赞汶洛能够感知到丑丑在这里,却不能确定她的方位,显得十分焦躁。
丑丑紧紧拉着我的手,我们都紧张到了极点。
我有点担心,撕成两半的衣服,会不会隔绝法力的能力也会相应的打折扣。
过了一会儿,简直是度秒如年,走廊再次响起脚步声,阿赞汶洛走远了。
就这么数秒,我瘫在地上,两条腿都软了,后背被冷汗浸透。我低声说:“怎么办?”
“走!”丑丑极其果断,她打开后窗,外面的雨没有停,黑夜的空气里带着浓浓的潮气。她直接跨出窗户,看都不看,纵身一跃跳了出去。我跟在后面,攀在窗户边缘,往下看了看,下面黑森森一片,雨水夹着风吹在我的脸上。
丑丑在下面低声说:“快点啊。”
我一咬牙,纵身而下,也跳了下去。谁成想下面是个烂泥塘,一下跳了进去,全身都被崩的都是烂泥,整个人成了泥猴。
丑丑没有笑话我,拉着手,我们一起钻入夜色中,一路狂奔。
我们在城镇的边缘树林里奔走,地上是大雨浇过的烂泥,跑了很长时间,我实在跑不动,坐在地上呼呼直喘。此刻天空蒙蒙透亮,又是一天到来了。
我摸遍全身上下,没有一包烟,这时候真想舒舒服服抽一口。
我靠着一棵大树,呼呼喘着说:“你师父真是看中你了,来个千里追徒。”
丑丑说:“你不懂,如果没有我,他的修行会停步不前。”
“什么意思?”我问。
丑丑说:“只有我在修行洞窟,那里的时间才会凝固。师父修行时间不会流逝,他便可以长生不老。如果我不在,那里的一切都会停止,而且……”
我问,还有什么。
丑丑说:“而且很可能,我的师父还会被时间所反噬。”
我一惊,忙问那是什么意思。
丑丑说:“有一次我出小差,并没有入法,师父还是照常进入洞窟修行,结果那一瞬间,他似乎老了一些。他出来之后,知道是我捣的鬼,狠狠打了我一顿,又饿了三再有这么一次,就要折磨死我!”
我听得有些心疼,过去拉住她的手。我说道:“那你也挺厉害,居然可以凝固时间。”
丑丑摇摇头:“在外面不行,只能在修行洞窟里。只要我坐在法阵上,就能让那个山洞延迟时间。”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阿赞汶洛火急火燎的想找到她。如果丑丑丢了,不光休不成秘法,还会被反噬,这等于要了阿赞汶洛的命。
我们在树林里呆到天亮,互相看看,都笑了。我们两个都成了泥猴,全身上下都是烂泥点子。
我领着她到了镇子上,在超市买了两套衣服。泰国天热,不用穿的多好,随便两件T恤就行。店主还不错,让我们用了卫生间,简单把脸上和身上的泥点子洗了洗。
出了超市,我打了一辆当地的三轮车,先带着丑丑去了香港人休息的酒店。我让丑丑先在外面等着,我把两个香港男记者生死不明的消息告诉了阿桃她们。阿桃已经恢复得很好了,看到我来了,她特别高兴,和另外一个女同事一起,接待了我。
我不会粤语,她们普通话也说的不好。我只好用写的,在纸上写上:你们两个男同事,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阿桃和另一个女记者有些惊恐,看着我。我把大概情形在纸上写了一遍,然后给她看。两个女孩连蒙带猜,也知道了什么意思。阿桃写着:这件事我要汇报给台里,你能留下来当个证人吗,到时候或许有警察来,要把话说清楚。
我马上拒绝,我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我告诉她们,现在还很危险,那个黑衣巫师已经出山了,正在追杀我们。
阿桃见留不住我,便问有什么她能做的。
这是个非常善良的女孩,我跟她说,有缘分再见吧。
见我出来,丑丑问事情都办完了,我点点头。
我严肃地问她,神秘的镜子洞到底是怎么回事,进去的人到底有没有生还的可能?
丑丑没有说话,但她的表情已经告诉我,那就是没有任何希望了。
我告诉丑丑下一步,我们要去武里南府。
在路上拦了一辆三轮车,司机听我们的行程,摇摇头说武里南府离着镇子太远,让我们坐公交车去。
我带着丑丑买了公交票,赶上了一班车,晃晃悠悠开往武里南。透过窗户,看着外面一掠而过的丛林,我长舒口气,终于摆脱了阿赞汶洛。我就不相信阿赞汶洛这样的野人,他也会坐车。
只要回到曼谷,想办法离开泰国,阿赞汶洛有天大的本事也找不到我们。
在车上我在想一个问题,怎么带丑丑入境,就算想尽办法把她弄到中国,然后呢?我总不能带回自己家吧。
我正绞尽脑汁的时候,丑丑问我,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忧愁?
我实话实话:“我在想办法怎么能把你带出泰国,带到我们中国去,这样你就能摆脱师父了。”
丑丑用手摸着我的抬头纹,笑着说,你别愁,以前那个教我汉语的中国人告诉我,中国有一句老话,叫车到山前必有路,没事的,你别愁。
我抓住她的手,叹口气:“你真好。”
丑丑俏皮地眨着眼:“那我们有感情了吗?”
我踟蹰了一下,点点头:“有感情了。”
她靠着座椅,美美地闭上眼睛:“王强,我有点感受到,你说的感情是怎么回事。它能让人心里甜甜的。”
我不忍说什么,这个梦迟早都有醒来的那一天。
中午的时候,我们到了武里南府。这里其实还不算很安全,最好是马上回曼谷。去曼谷坐飞机的话,会很麻烦,因为丑丑没有身份,根本过不了安检。
除了飞机,还有两种交通工具,就是长客和火车。经过我考虑,还是决定坐火车。一旦阿赞汶洛追来,火车他也拦不住。
我和丑丑在火车站买了票,下午登上了去大城的火车。
泰国的火车贼慢,比贼都慢,快赶上咱们国家要淘汰的绿皮车了,咣当咣当的,慢得要死。
一直到了傍晚,我们才到了大城,从车上下来,看着熟悉的街景,我真是恍若隔世。
当初认识唐硕就是在这里,还在大城玩了好几天。现如今,只有我自己回来,真像是做了一场难以描述的怪梦。
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丑丑完全依赖了我,她紧紧拉着我的手,生怕松开之后,就再也找不到我了。
我们找了地方住下来,我仔细盘算着计划,其实在火车上已经想好了。我翻了翻裤兜,从里面找到皱皱巴巴的名片,那是油漆厂办公室主任给我的唐硕名片,上面的名头不单单有唐硕,还写着驻东南亚办公室。唐硕只是这个办公室里的负责人。
我的想法是,既然有办公室在,说不定除了唐硕还有其他人,或许可以找他们碰碰运气,他们毕竟是本地通。
按照名片上的号码,我用旅店的电话打过去。电话响了很多声都没有人接,我的心情一直沉落,心想真的麻烦了。
我真的要面临一个严酷的问题,如果只有我自己,我可以回曼谷买机票回国。可是现在带着丑丑,怎么办?让我带着丑丑偷境回国?那就是逼着猪上树了,打死我也干不成这样的大事。
怎么办?真的要把丑丑一个人扔在泰国吗?
丑丑看我着急的样子,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安慰说:“不慌不慌,没事没事。”
现在真是行到绝路,我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正要挂电话,这时电话里突然有人说话:“哪位?”
这一瞬间我差点哭出来,我颤抖着说:“我,我是唐硕的朋友。”
“然后。”那边说。
“唐硕他,他遇难了,我,我不知道该找谁好……”我磕磕巴巴地说。
“你现在在哪?”那人冷静地问。
“我在泰国大城。”
那人道:“今天晚上八点,你到水上市场的东面,记得两只手都戴着白手套,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和你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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