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柠嘴唇嗡动,原想说什么,又突然看到温衍朝着楼梯坐了下来。
两个人脸色都不好,刚刚也都抓着楼梯扶手,所以盛柠一时也没现,再看到他额间冒起的密汗后才惊觉不对。
她耸了下鼻子,立刻蹲下身去问他:“你怎么了?”
温衍不想说,还在因她的退缩而难过,抿着唇没说话。
“到底怎么了啊?”盛柠捧起他的脸,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生病了吗?”
凑近了看才现哪哪儿都不对劲,眉眼间愁色浓郁,就连唇色都是泛白的。
温衍转头,抬手挡开了她,轻声说:“没事儿。”
“你这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盛柠看了眼四周,偌大的客厅里竟然没一个人。
整个贺家似乎都知道,需要给盛柠和温衍单独说话的空间。
没有强硬的逼迫,这个家带给人的压迫感似乎更擅长攻心,让盛柠自己决定放弃。
盛柠想要先扶男人起来。
“我先扶你去沙那边坐,然后去叫你家的人带你去医院。”
温衍也是实在撑不住了,坐在楼梯上又显得狼狈不堪,于是任由着盛柠扶着他起来。
她肩膀单薄,力气也不大,扶不住比她高那么多的温衍。
男人目光闪烁,没敢都靠上,大半的重仍然靠着双腿支撑,走起路来膝盖处还是钻心的痛。
终于扶着人在沙上坐下,盛柠说:“我去叫人来。”
她刚起身,温衍突然伸手拉过她。
盛柠跌进他的怀里,男人双臂收拢,紧紧地抱住了她。
并不是强势而呵护的拥抱,男人将脸埋进她的脖颈中,温热隐忍的呼吸打在她脆弱的肌肤上。
“你不该来的。”他嗓音干涩,沙哑而低沉,“我今儿没陪着你,怕吗?”
盛柠小声说:“怕。”
“我也怕。”
至于怕什么,温衍没说。
争吵不过几分钟,他们同时败下阵来。
并不激烈,但两个人都知道,他们仍旧需要冷静一下。
互相给不了彼此要的安全感,唯恐再说下去对方会情绪激动,一不小心对自己说出那两个字。
盛柠觉得温衍肯定是生病了,虽然他不说。
她还是有点儿自私,不想去叫胡瑢过来,也不想去叫温衍外公,只能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家人。
不过盛柠并不熟悉贺宅的构造,差点以为自己要迷路,后来越走越里面,硬是没碰上一个人,还走出了单人密室逃脱的感觉。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贺宅最偏僻的一条走廊里的。
这一条走廊的尽头只有一间房,盛柠刚想转身往回走,紧接着就看到这条走廊的尽头里站着一男一女。
男人将女人抵在墙上,盛柠目瞪口地看着眼前景象,赶紧缩回身体躲了起来。
她认识这两个人,之前在饭桌上胡瑢有向她介绍。
贺至正曾孙的那一辈如今都在沪市工作,恰好今天回来看老人家,这两人是贺至正的曾孙和曾孙媳妇。
看上去般配,其实不是一对儿,曾孙媳妇从小长在贺家,长大后顺利成章和贺家订了婚,还未过门但贺家所有人已将她当成了媳妇,她的未婚夫忙工作今天没能来,于是由她代替和自己未来的小叔子一起过来。
在饭桌上两个人的座位虽然是挨在一起,但全程没有交流。
而他们现在之间的对话
却吓到了盛柠。
“你要不要脸!放开我!”
“我不要脸难道你要?要嫁给我哥做我嫂子了,就真当我们之前生的所有都不存在了是吧?”
盛柠表情难受,只觉得这栋宅子不光给人感觉压抑,而且这些姓贺的还一个都比一个可怕。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她此刻由衷地觉得温衍是这个家最正常的人。
回过神来的盛柠顾不得什么,立刻往回跑。
好在她还记得回去怎么走,等跑回到客厅的时候,客厅里除了温衍已经多了两个人。
一个是胡瑢,一个是贺老爷子说要负责送她离开的人。
“已经帮你联系医院了,你最好还是叫医生来看看。”
盛柠走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胡瑢对温衍说。
他果然生病了。
盛柠抿唇,想问他到底怎么了。
而这会儿负责送她离开的人得了贺至正的吩咐,刚到了客厅却没看见盛柠,如今终于看到她,立马说:“盛小姐,车子就在门口,走吧。”
盛柠下意识看向温衍。
温衍摁了摁眉心,对那人说:“直接送她去机场。”
“机票我已经让人重新帮你买了,先回去吧。”温衍语气平静,“等我回燕城再联系你。”
至于什么时候回燕城,他没说。
所以盛柠也不知道他说的再联系是什么时候。
-
盛柠是坐时间最早的一班航班回的燕城,下飞机的时候已是深夜,是陈助理来接的她。
明明上次见陈助理还是不久前,可就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去了趟沪市,又去了趟杭城,再回到燕城的时候就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送你回公寓?”陈助理问她。
盛柠:“麻烦了。”
车行的路上,陈助理屡次欲言又止,但看盛柠表情不太对,怎么也问不出口。
等快开到公寓了,他才下定决心问道:“温总还好吗?”
“生病了。”盛柠说。
“啊?”陈助理先是惊诧,再然后有些自责地叹气道,“看来温总还是上网了。”
盛柠不解:“什么上网?”
“你不知道?”陈助理说,“我们最近不是和德商那边准备正式签合同么,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批早几年离职的老啤酒厂员工维权。”
原本这事儿闹不到温衍那儿,集团有公关部门有法律部门,分厂那边如果真有什么总部不知道的事件,自会有人去查清楚,但这段时间不知是谁背后推磨,竟然闹到了网上,好些自媒体跟团建似的,都了有关于啤酒厂的通稿。
“你也知道现在的网络,听风就是雨的,原来的老啤酒厂前几年就挪到了临海岛城那边了,那些维权的员工也其实早几年就正常离了职,温总选择和德商合作也是不想让原厂旧址荒废,还有就是为了留在旧址的员工可以继续就业,结果就被那些媒体说成了帮着国外品牌抢占国内市场,挤压国内本土品牌的生存空间。”
“温总的个人资料在网上一直是非公开的,但有什么知情人,断章取义,把他之前当过军人,期间因为贿赂事件被强制性退役的事儿给曝光了出来。”陈助理越说眉头越皱,“说他以前吃公粮都吃到狗肚子里了,转眼就成了黑心资本家。”
剩下骂得更过分的陈助理不好说,还是盛柠自己用手机搜了才知道的。
说他辜负了国家培养,说他满身铜臭,说他是洋狗子。
涉及人身攻击的辱骂比比皆是,翻都翻
不完,越看盛柠的手就越抖,甚至还回了几条。
“别回,你一个人哪儿回得过来,有公关呢。”陈助理阻止道。
集团的公关部不是吃素的,公司甚至还去找了专业的公关公司,但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让舆论非但没停歇下来,反而愈演愈烈。
陈助理不想盛柠激动地跟网友对线,所以就没说。
盛柠其实知道就算回了也没用,可她看着那些辱骂和攻击,实在忍不住要维护温衍,维护的代价是自己很快就收到了几条骂她是资本家养的狗的私信。
“温董为这个事儿是又急又气,这几天一直给我打电话。”陈助理说。
话刚落音,手机又响了起来。
“看吧,又来了。”
陈助理接起,隔着蓝牙耳机盛柠都能听见温衍父亲那气冲山河的怒吼。
“温董您注意身体,消消气儿。”
“已经联系上温总了,温总说杭城那边还有事儿,暂时回不来。”
“他让我照顾盛小姐,我刚在机场接到盛小姐,这会儿正要送她回家。”
温兴逸知道盛小姐就是盛柠。
盛柠和温衍的事儿,温兴逸一直被瞒在鼓里,还是他的岳父老子贺至正转告他的。
贺至正告诉他那天,温兴逸直接失眠了一整晚,第二天给温征叫到身边来二话不说直接往死里头就是一顿教训,大吼着问儿子这世界上的姑娘是不是只剩下姓盛的了,百家姓氏那么多,为什么就逮着姓盛的去喜欢。
还拿着自己那根雕了纹还镶了珠的黄花梨拐杖往温征身上招呼了好几下,才勉强顺过来心气。
温征被老子打得没脾气,还挺委屈地弱弱反驳道是我先认识先喜欢姓盛的,温衍是跟风,要揍去揍温衍,揍他算怎么回事儿。
结果温兴逸更气了,说没你你哥能认识另外一个姓盛的?
温征没话说了。
就两个儿子,全被姓盛的给拐走了。
温兴逸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上辈子得罪了哪个姓盛的,然后被人给下了诅咒带到了这一辈子。
除了盛柠的事儿,贺至正还和温兴逸说起了另一件。
有关于让温衍改姓的事。
贺至正有这个想法不是一两天了,他说不通温衍,所以才不得不来跟温兴逸提。
岳父在电话里对温兴逸说得挺真心,说什么让温衍从商,确实是可惜了,如果是由他这个做姥爷的来安排,温衍的人生绝不止于此。
温兴逸让陈助理随时待命,然后才挂了电话。
一旁的温征忙问:“我哥回来了么?”
“没有。”温兴逸眯了眯眼,语气不明,“估计是被你姥爷扣在那边儿了,所以他才要急着先把女朋友给送了回来。”
“最近你哥的那些事儿,十有八|九就是你姥爷那边的杰作。”
温兴逸白手起家,从零创业混到如今,他经历过太多,舆论一传到他耳朵里,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杭城那边。
温衍当初去念军校,就是贺至正一手安排的,后来温衍因故退役,贺至正一直觉得可惜。
温兴逸沉默片刻,突然大吼一声,语气里又是心疼又是责怪:“那臭小子,真当自己多能耐,能耐到扛起来一整片天呢!他姥爷都把他逼到这个地步了,他都不告诉我这个当老子的!”
“你姥爷他真是活久了什么都敢想。”他气得直张鼻孔,“还改姓?改他妈的姓啊!”
温征喃喃说:“可不就是改成妈的姓么。”
温兴
逸立刻狠狠瞪了眼温征,然后果断改口:“改个屁的姓!”
老子敢当着儿子的面儿骂岳父,但儿子不能当着老子的面儿骂姥爷,温征咳了声,没附和父亲的骂声,认真提出自己的疑问:“我姥爷他重男轻女的思想那么重,又不是只生了我妈一个女儿,儿子孙子那么多,为什么就盯着我哥不放?”
“生那么多有什么用,也得扶得上墙啊。他大孙子家的那两个明字辈儿的兄弟倒是挺有出息,结果为一个女人争得头破血流,听说到现在做弟弟的那个还在跟已经成了自个儿嫂子的女人牵扯不清,家丑不外扬,你姥爷没那个脸只能拼命捂着不让外人知道,真当我也不知道呢。”温兴逸冷冷一笑,“你哥从小听话,说话做事都得我还有你姥爷真传,唯一让你姥爷看不惯的就是他姓温不姓贺,他当然想你哥改了姓名正言顺变成他贺家的孙子。”
温征没想到她爸一退休老头,成天躺在床上下棋听相声逗乐,消息竟然还能这么灵通,连这种家族丑闻都知道。
或许是岳父女婿的性格太相似,同等的强势和专|断,因而贺至正对温兴逸这个女婿有欣赏也有提防,而温兴逸却从来没喜欢过贺至正这个岳父,以前妻子贺清书还在世的时候,他不好明着说什么,现在妻子已经走了那么多年,他对岳父的积怨也不用再憋着。
温兴逸埋汰完自个儿岳父,睨着小儿子看了两眼,突然哼了声说:“这么想来,你兄弟俩分别看上俩姐妹,倒是一个锅配一个盖儿,起码没搞得兄弟反目丢我的脸,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温征:“……”
他扯了扯唇角:“跟我哥抢一个女人,我不想活了我。”
温兴逸一点也不给小儿子面子,直接翻了个白眼讽刺道:“也是,到时候女人还没抢到,先被你哥打死了。”
温征看他爸竟然有空开起玩笑,抿了抿唇,试探着问道:“那爸,我哥和盛柠的事儿——”
“没空,老子现在没空管你们跟那姐妹俩演什么四人行,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赶紧的,你去安排飞机,我要去趟杭城把你哥接回来!我温兴逸是他贺至正的女婿,不是他的冤大头,他想要给贺家找个后继者自己叫他那群儿子再给他生,别打我儿子的主意!”
“一退休老头子不好好待在家下棋逗鸟,咸吃萝卜淡操心,还真把自己当玉皇大帝想着一手遮天了是吧。我念着你妈的面子还把他当岳父看,他倒好,抢我儿子。”
温兴逸越说越气,越说越絮叨,北方老爷们那嘴皮子不是盖的,叭叭起来能给人听出一耳朵茧子来。
“温衍姓温,他是我儿子,他和盛柠那姑娘的事儿就算有人不同意,那也是我这个当老子的说不同意,轮得到那老帮菜说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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