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提升火药的威力,才能解决火器射程上的缺陷。
可眼下二炮局尚未搭建起来,各种物资没有到位,朱允炆只能将目光投向了火铳、火炮之上,提笔开始绘制步枪结构草图。
小时候还打过猎枪,熟得很。
定远城。
郁新站在城墙上,看着安置在城外的百姓,眼窝深陷,略显沧桑地问道:“有多少灾民了?”
黄子澄拍了拍城墙垛口,严肃地回道:“加之前灾民,已达到两万三千余人,不止是怀远一地,颍州、五河、固镇等地,也有难民闻讯而来。人是跟着粮食走的。”
“朝廷的旨意,你也看了,认为可行吗?”
郁新有些忧虑。
皇上的旨意很清楚,就是以工代赈,让灾民去京师打工赚钱去。
如果这是一道强制性的旨意,郁新会认为不错,执行起来容易,把人一窝挪,送到京师便是,只要路上多注意点,保护好妇孺老弱,并不会出多大问题。
可这是一道倡导性质的旨意,不作强制要求,去不去京师,灾民自己决定。
这也就意味着,有人会去,也有人会留下来。
定远赈灾主力也就那么几十个人,加上定远衙役,还不到一百人,若是再将这部分人手分出去一半去护卫灾民去京师,那自己手中的人手,岂不是捉襟见肘?
到时候自己就得亲自去背粮食,煮粥,拿着棍子巡逻,维持治安了。
“皇上的旨意是对的,郁阁老,这定远城虽然不缺粮食,但缺乏过冬衣物,眼下已是八月初,尚还好说,若是等到十月,北风凛冽,他们可就会有人冻死在外面,毕竟,城中已无更多安置之地。”
黄子澄看了看秋日的天空,凝重地说道。
郁新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若是灾民都不愿前往京师,如何是好?”
定远城毕竟只是县城,物资十分有限,若不是调动卫所军粮、瞿佑带商人屯粮、各地商人听闻高价不断运粮,粮食供应都会出问题。
眼下最主要的矛盾,已经不是吃饭问题,而是保暖问题。
八月的夜已经有些凉,这还好说一些,盖个衣服,点个火堆也能熬过去,可再冷下去,就靠着这些人身上的单衣,活不过冬天。
“尽人事,听天命!”
黄子澄严肃地回道。
郁新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便对雄武成道:“在县衙、城中、城外,张贴朝廷倡议,找一些衙役、测字先生解释给百姓,让他们明白朝廷为什么希望他们入京师,也告诉他们,朝廷不强令迁移。”
雄武成答应一声,转身带人去安排。
李九站在衙门外,看着墙上张贴出告示,不由拉着李老三,道:“老班头,你吃过公家饭,看看这告示,是不是砍人脑袋的?”
李老三挣脱李九的手,恶狠狠地说道:“没错,就是砍你脑袋的,你看看,这上面还写着李九……”
李九顿时紧张起来,难道就因为昨晚上多吃了一碗饭,要赔上脑袋?
“朝廷公文,诸位听着。”
一个衙役站在告示一旁,高声喊道:“朝廷说了,京师需要人手,想要去京师出点力气,赚钱养家糊口的,朝廷会安排人护送大家去京师。”
“都别嚷嚷!”
铜锣敲响,衙役梗着脖子喊道:“听清楚了,去了京师,朝廷管吃管住,还有工钱拿,一个月二两银子。官家说了,并不强求大家,想去就去,不去就在这里待着,一样管吃管住。想去京师的,到黄大人那里报备,只有三日考虑时间,过时不候。”
李九听闻之后,呸了一口唾沫,低声说道:“这群狗官,我们都遭灾了,还想让我们去那么远的地方干活,鬼才去。”
李老三并没有说话,而是走出人群,对骂骂咧咧的李九说道:“你娃八岁了吧?”
李九点了点头,看着一脸严肃的李老三,道:“老班头,你这是咋啦?”
李老三掰着手指头,算计着,道:“一个月二两银子,若是干五个月,便是十两银子,有这些钱,还愁娃找不到教书先生?到时候娃学上两年,考到县学去,你家不也出个秀才?娃聪明,没道理学不好啊。”
“这,老班头,你什么意思?”
李九认真起来。
李老三呵呵笑了笑,道:“你家娃要读书,我家娃也要讨老婆,趁我们还能动弹,不去赚点钱,就整天待在这县衙里睡大觉?你李九良心就安了?”
李九吞咽了下口水,脸色有些难看。
“我想好了,带一家人去京师,至于你去还是不去,随着你。天子脚下,那些当官的再怎么放肆,也不敢把我们往死里整,只要活着把钱赚到,回家后,我们不也能买一头牛了,还用看别人脸色?”
李老三打定主意,便大踏步走向县衙里面,准备把消息告诉家人。
李九有些犹豫不决,去京师,又要出力气,说不得还得挨鞭子,那些官吏不把人当人啊。
只是,一个月二两银子,总比整天躺在定远发霉好。
老班头说得没错,不为自己,也得为了孩子考虑考虑。
当父母的,总得给孩子铺一条路出来吧,自己当牛也就罢了,孩子不能再当牛了。
西城门口。
黄子澄坐在桌案后,手中握着一卷《春秋》,时不时地摇晃两下脑袋。
郁新走了过来,敲了敲桌案,道:“有多少人报备了?”
黄子澄起身见礼,苦涩地摇了摇头,道:“郁阁老,尚未有一人报备。依我看,我们需要立即给朝廷发奏报,让他们停止三门外营造居所,并为灾民准备冬衣、全暖之物。”
郁新看了看远处聚集的灾民,他们对于朝廷的告示无动于衷,就坐在那里闲聊或睡觉,也不想出一把力气去。
“再等等吧,若三日依旧没人,那便急报朝廷,另做盘算吧。真正的灾难,是懒惰啊。”
郁新感叹中,落寞地走开。
京师之中,全察考课不断推进,与此同时,弹劾官员的奏章明显增加,就连尚书一级的官员,也没能幸免。
刑部尚书侯泰被弹劾十几条罪状,候泰无奈提出致仕,申请退休。
朱允炆并没有批准,而是将弹劾最凶的几个御史叫了出来,让其在奉天殿门外跪着,一遍遍读自己写的弹劾奏章。
风闻奏事,简直成了这些人的习惯。
广开言论不是让你们造谣中伤人的,侯泰扶老人过马路,老人摔倒了,怎么就成了欺辱士民?候泰吃饱了打几个饱嗝,就成了礼仪不佳?生病了休息两日,怎么到你们嘴里,就成了怠工懒政了?
朱允炆告诉过他们,弹劾要有证据,哪怕是没证据,是从路边社采集的,那起码也要标注“转载”二字,说清楚哪个大妈告诉你的,而不是你自己的观点吧?
这些人弹劾侯泰,并非是出于正义,而是出于投机。
前几日侯泰进言,公然主张削藩,解除藩王卫队,以降低朝廷支出。
侯泰的主张是对的,但却不合时宜,于是朱允炆训斥了侯泰几句,让其回家反思。
结果,落井下石的官员就来了。
朝堂官员攻讦,近乎没有底线。
朱允炆没精力每天去翻看真伪难辨的弹劾奏章,经姚广孝、张紞、解缙等人提议,于东安门外,设立了“核查司”,专司京官弹劾奏章真伪审核。
因为核查司处在东安门外,也被称之为“东厂”。
东广设厂公一名,稽查千户、百户一名,设缉事百人,一应人员,除厂公为司礼监少监外,皆以安全局人员充任。
朱允炆为避免东厂遮蔽耳目,堵塞言路,安排都察院、吏部复查其结果,同时允许官员在朝会时奏陈弹劾。
东厂的设置,其承担的职责,仅仅是京官弹劾内容的辨识,查奸明忠,手中握着的是调查权,与安全局一样,均没有逮捕、审讯权。
对于京师之外的地方弹劾奏章,朱允炆的要求则是一律递送各部与内阁,由内阁初审之后,委托东厂前去地方探查。
这种安排,提升了弹劾奏疏的质量,减少了风闻奏事,借谣言攻讦朝臣的行为。
都察院练子宁对于朱允炆的这种安排很是矛盾。
支持是因为东厂的存在,可以让都察院弹劾更为精准,更为有效,一旦查明弹劾实情,能够短时间内给出处理结果。
不支持是因为东厂的存在,让都察院这种言官机构受到了极大限制,以前张嘴便可以说事,弹劾来弹劾去,直达天听。
现在凭空出了一个东厂,那就是在都察院嘴巴前面,砌了一堵墙,声音未必能传入皇上耳中。
虽然都察院还可以越过东厂,在朝会之上直接奏陈。
可朝会是不定期的,若不是最近一段时间灾情严重,说不得一月仅有两次。
都察院的地位,似乎被削弱了。
无论练子宁对东厂的态度如何,都无法阻止东厂的出现,因为内阁支持,六部官员支持,甚至是绝大部分官员也支持。
无他,东厂的出现,能够保护他们不被人无缘无故的弹劾。
只要自己行得正,你再怎么弹劾,也不怕调查。
不像是之前,上午有人上书弹劾,下午便来了旨意:那谁谁,这是刑部大牢的体验券,请吧,不用收拾衣服被子了,里面家具齐全的很,还有刑具表演节目……
武英殿中,朱允炆看着跪在下面的司礼监少监王越,严肃地说道:“弹劾奏章,分轻重缓急,凡涉及藩王、内阁、六部尚书、地方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奏章,一律当日呈报内廷,待朕审阅之后方可探查。其他奏章,先行探查,务辨真伪,报送内阁处置。”
“遵旨。”
王越叩头谢恩。
朱允炆威严地警告道:“朕希望你好好掌管的东厂,莫要辜负朕的信任,若你贪污蒙蔽,私押奏章,是非不分,混淆视听,朕可不会轻饶你。”
王越连忙喊道:“皇上,咱家必尽忠职守,死不敢负天恩。”
朱允炆让其退下,拿起了一份文书,这是解缙、张紞重新拟定的皇子老师名单,其上有六个名字,分别是:
方孝孺、徐辉祖、齐泰、黄冠、刘儁、练子宁。
朱允炆摇头叹息,提笔划掉了三个名字,而几乎与此同时,大明极西之地,一个国家也被彻底抹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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