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闻言沉默了,听萧鼎这意思,陈国难道还想打?
那投降干什么?
萧鼎道:“随着战事深入,蒲州的陈国百姓闻听臣大军来到,便也逃离了大半,但滞留在蒲州的百姓亦有数十万,而在柳州城时,陈国花了银钱将一半百姓赎回,如今尚有三十多万的陈国百姓仍在蒲州。”
三十多万对于一州之地已经算是很少了,都不及燕都一城百姓多,若是再将这些人也放回陈国,那燕卫之蒲州就成了空城死城。
“陛下,臣以为,陈国的要求,我们不能答应。”
李烜面无表情道:“聂卿有何看法?”
聂含山道:“古来征战,不外乎攻城略地,掠夺人口百姓,如今我军乘大势得胜,断然没有与陈国妥协的理由。”
“聂大人此言差矣,但看陈帝的意思,若是不答应,那便是要再起战端的,蒲州之地他都不要,偏偏要这三十万百姓,也是足见其诚意了。”
李烜闻言看去,正是张维。
张维道:“我大燕既然已经得了大片陈国土地,便是展现一下大国风范又如何?将人放回,以止兵戈,也不至于辜负了萧将军等人的一番血战。”
萧鼎哼道:“张阁老此话,萧某可不敢苟同。我等浴血奋战,便是要为燕国,为陛下求得寸土寸民,若是轻易将人放回,那才是辜负了那些战死的将士。”
张维哼道:“但若是战,萧将军觉得燕国还有一战之力吗?陈国有决心,我们适时退让有何不可?”
“陈帝败军仍然有一战之力,难道我大燕得胜便失了再战的勇气了吗?”
燕国并非是不能战,但是如果再战,便要伤到根本了。
其粮草徭役银钱必须再度调动,李烜这些年苦心经营,方让燕国各地安逸,白羊关一战虽是大大扬眉吐气,但是李烜却不愿意动了燕国的根基。
不是燕国不能打下去了,李烜之所以让李修涯求和,一来是觉得已经取得了相当的利益,足够了,再多,便不好消化了。
二来确实是钱袋子遭不住,李烜又不愿意为此横征暴敛。
现在虽然陈国也赔了钱割了地,但是李烜进取的锐意也消退了不少。
张维也好,聂含山也好,他们都看出了李烜的心意。
但是好容易到手的这么多人口,就这样放回去,李烜心中多少也是不甘心的。
只能说,李烜在此事上面有些优柔寡断了。
不过也可以理解,这一战已经是近百年来燕国的第一次主动出击了,当然也是李烜的第一次主动出击。
当时李烜也是犹豫犹豫再犹豫,思量了许久才最终有了这个决定。
但是眼见这损失越来越大,李烜觉得有些心慌了,遭不住了,这才艰难的下了停战的命令。
因为又不可能灭国,所以李烜也不愿意再有更多的折损。
“好,萧将军有此勇武,老夫也很佩服,但是萧将军可曾想过燕国还要打这一仗,还需要投入多少的军马钱粮?这些人从哪里出?钱粮又从哪里出?”
不错,如果只是银钱的损失,李烜不是不能负担,大不了就收税,总之问题不大,但是军马可就有些麻烦了。
燕国四方边军共计近五十万,但是东边与陈国交界处却仅仅只有三万的龙骧军,南边与齐国和天风帝国的交界处大约有十万,西边与天云帝国交界处亦有五万的样子。
那剩下的三十万呢?
当然是在北边秦楚交界了,韩图亲掌三十万大燕精锐,在北边与强秦盛楚对峙。
而为了与陈一战,已经从海山关调了七万军马来,如今这些人估计也是回不去了,若是还要与陈国交战,便要继续调遣兵将,亦是只能从北边韩图手上调人,韩图是可以调人来,但是秦楚能答应吗?
如今的情况是,燕国已经将楚国得罪了,若是再从北境防线上调兵,一旦兵力空虚而楚国来攻,韩图如何应对?
北境楚国可不是陈国能比的,左右武卫已经是燕国的精锐了,与陈军作战也有不少的优势,但是与剽悍的秦楚之人相比,那也是大大的不如的。
萧鼎听得张维这么说,也是无奈沉默。
他不得不承认,张维说得有道理,燕国不是不能再战,但是不宜再战。
聂含山道:“陛下,张阁老虽然说得有理,但是陛下也要想想蒲州,好不容易将之打下来,如果变成一座座空城死城,那要来又有何用呢?”
李烜听得三人的争吵,一直保持着沉默。
他心中也很不甘心就这样将人拱手送回,但是由不得不考虑现实问题。
一时之间也很是为难。
“罢了,此事暂时搁置,等卫国使臣到了,再议吧。”
“陛下...”聂含山还要再说,却被李烜眼神止住。
“朕说,再议。”
“是。”聂含山只得无奈应道。
张维对着聂含山得意的挑了挑眉,聂含山只能无视。
下了朝,聂含山便一路来到天牢。
李修涯见聂含山这么早就来了,笑道:“我说,这儿可是天牢,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便是想来就来的吗?”
站在一旁的吴典狱闻言撇了撇嘴。
你也知道这儿是天牢?你还当这里是天牢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的卧室呢。
聂含山没有理会李修涯,转头对吴典狱道:“你先下去吧,老夫与他说说话。”
“是,聂师请便。”
吴典狱拱了拱手,恭敬离开。
李修涯见聂含山面色阴沉,笑道:“怎么?心情不好?”
“没有。”
“那就是碰壁了?”李修涯笑道:“让我猜猜,今日是陈骜觐见的日子吧?”
“是,陛下的确召见了陈国皇子。”
“昨日听岳父说的,陈帝估计还是想着将蒲州百姓要回去,对吧?”
“你知道?”聂含山狐疑的看了李修涯一眼。
“这又不难猜。”李修涯耸耸肩,“不过陛下肯定对此是犹豫不决的,但你呢,肯定是持反对意见的,对吧?”
聂含山点了点头道:“不错,这是燕国的一场大胜,若是将百姓放回去,那这一仗不就白打了?”
“怎么能说白打了呢?那蒲州数百里的土地,不算是收获吗?”李修涯笑道:“你这样说可就有点过分了啊。”
“若非是要与卫国打通商道,蒲州之地于我们其实也并无大用,还得分兵驻守,实在鸡肋。”
李修涯闻言道:“你这样说我可就伤心了啊,打蒲州可是我想了好几天的结果,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鸡肋了?”
聂含山摊手道:“但你不得不承认蒲州之地的确是用处不大啊,山高林密,耕地稀少,若是连着最后的百姓都没了,那就真的一点用都没有了。”
聂含山说得也没错,陈帝之所以这么容易就放弃了蒲州,也是因为如此。
李修涯笑骂道:“你滚好吗?那也是数百里的土地,怎被你说得一文不值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拼死打下蒲州,我当然开心了,但是总归是不能将人也放回去吧?”
“不是我说你,你就是脑袋不会转弯。”李修涯道:“陛下现在正犹豫不绝呢,你却直接表明了态度,那不消说,张维那老家伙肯定是直接站在了你的对面,将你怼得体无完肤了,对吧?”
聂含山闻言微微尴尬,“是,是吧。”
李修涯摇头笑道:“也不知道你这么着急干什么,这事儿也不是燕国一家说了算的啊。”
聂含山闻言一愣,随后眼神一动。
“对啊,如今燕卫同进同退,特别是在此事上,卫国的意见也很重要,毕竟他们也占据了一半的蒲州啊。”
“所以啊,你这么着急干什么?等卫国的使臣到了,咱们再坐下来慢慢的商量,是战是和,总要听听人家的意见吧?”
聂含山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今日是有些鲁莽了。”
李修涯摆手道:“其实也不怪你,估计陛下现在心中也很纠结,这也舍不得,那也不愿意,想着能提前问问你们的意见,不过就这么一问,陛下肯定觉得还不如不问呢。”
聂含山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李修涯笑道:“你们肯定把其中的利害都讲给陛下听了,陛下能不更加的纠结吗?”
“所以啊,你这就是自寻烦恼,还好意思跟我臭脸,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聂含山翻了个白眼,哼道:“行行行,就是最聪明了,好吧?”
“那当然。“李修涯扬了扬眉。
聂含山看他嘚瑟的样子,心中恨得牙痒痒,冷哼一声就要离开。
“行吧,我走了,懒得在这里受气。”
“快走吧你,回家好好冷静一下,你现在可要谨言慎行,别动不动就跟人起冲突了,今时不同往日了。”
聂含山见李修涯面含深意,也是微微点头。
李康不在了,朝堂之上便只剩下张维和聂含山了,而以聂含山的势力,估计是很难对抗的。
聂含山刚走出两步,却又马上回头,问道:“对于此事,你又是个什么看法?”
“我吗?”李修涯笑了笑,正要说话,只见吴典狱快步走来。
“聂师,魏公公来了。”
“魏权?”聂含山微微疑惑,随后看向李修涯。
李修涯耸耸肩道:“看来陛下还是有些急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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