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嬷嬷浑身凉,瞧着靠在软榻上已经气得无力坐直身子的太后娘娘。
此刻厉嬷嬷的脚心就如被胶死死的沾着,粘在地砖上头动不得分毫。她从脚到头连天灵盖都冒着凉气,木愣愣的瞧着太后赵氏眼底绝狠的冷色,。
直到这个一刻,太后一声怒斥,抬手掀翻了一旁紫檀木方桌上先前凤灼华留下来的那盏子茶汤。
那还冒着热气的茶汤劈头盖脸泼了厉嬷嬷满脸都是,紧接着便是太后厉声吼道:“蠢货!你个老东西还木楞在这处作何!还不赶紧去把哀家那妆台匣子里头压着的落胎药给拿过来!”
“太后娘娘……”厉嬷嬷浑身一震,嘴唇颤抖得厉害。
这一刻她想说点什么,却现自己平日里那张巧得不行的嘴,这般时候倒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厉嬷嬷抬手狠狠的摸了一把面上的茶水,脚下软几乎的连滚带爬的往里间屏风那处跑去。
一会儿工夫后,厉嬷嬷面色白脑子里乱糟糟的,只得按照太后赵氏的吩咐从里间的妆匣子里拿了那东西出来。
厉嬷嬷瞧着软榻上头此时已经吐得面色蜡黄,浑身都是酸臭污秽的太后,厉嬷嬷几乎是颤抖着手把那一小包粉末状的东西呈到太后眼前:“娘娘……”
太后赵氏咬着牙,颤着手抬手接过厉嬷嬷递上来的那一小包东西。
她瞧着手里那一小包东西,神情突然狠厉无比的对着厉嬷嬷道:“前头哀家让你给平阳的那盏子茶汤里头加这东西,你前头可是有加进去?”
厉嬷嬷浑身一颤,她赶紧态度恭敬佝偻着身子,以前所未有的谦卑态度回答:“回太后娘娘,这东西老奴自然是按照你的吩咐有加进去的。”
当即,太后赵氏眸光一冷:“前头那茶水她可有喝?”
厉嬷嬷拧着眉头微微一思考,印象中她是瞧见平阳公主端了几次茶盏子的,但是看着那样子到底喝没喝厉嬷嬷心里头却是没底的。但是此刻她瞧着太后那寒冷的面色,厉嬷嬷心下一狠赶紧回道:“老奴瞧着平阳公主似乎喝了两小口。”
赵氏握着东西的手一紧,她眼底透着一股子癫狂:“是两小口么?”
“哈哈哈哈哈……那贱人生的贱东西她只要喝了便好!也不知哪儿得了的消息,妄想逮着哀家肚子里头这孩子说事儿,她当真以为抓了哀家的把柄便可以拿了这坨肉来作践哀家,妄想用哀家不的名声来毁了赵家的荣华富贵?”
太后赵氏冷笑一声,接着道:“她想也别想!只要赵家不倒,哀家没了孩子又如何!这宫里头那么多皇子,哀家如今还年轻,等弄死了她们一家子,哀家便当垂帘听政太皇太后!她当真以为哀家为了肚子里头这孩子狠不下心!”
说到这里,太后眸光突然一沉,冷冷的盯着厉嬷嬷道:“哀家瞧着这寿安宫里头也不见得有多干净,这才多久的功夫便让那贱人打听到了消息!厉嬷嬷……哀家想着要不要也学学和安的手段,把宫里头那些个不干净的东西都给缓一缓,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再说成日里这些旧的颜色,哀家也是成日里看的腻。”
听得这话,厉嬷嬷心里头突突突的跳个不停,她可是清楚的记得,和安长公主的宫里头那日可是血流成河,就连她往日里最为贴心的奶娘都被她给下令处死了!
然而此刻跟本容不得厉嬷嬷多想。
只见下一刻!
太后赵氏拿了小指上的指套挑开那包粉末一角,冷眼瞧着里头那朱砂般的红色。
只见这赵氏面上心如死灰,表情阴霾又带着一丝癫狂呢喃自语道:“哀家注定这辈子圆不了一个孩子的夙愿,
但是哀家不能生,自然也容不得别人生!”
太后赵氏说着便抬手把那一小包粉末,带着纸带药一同塞进嘴里咬牙切齿的嚼着,那神态仿佛就是在吃凤灼华的血和肉。
那包东西下去后,也不过是一盏茶的时辰。
这安静得落针可闻的寿安宫大殿里头,只听得一声沙哑又凄厉的尖叫,接着那凄厉的尖叫声变成了惨叫,后头那惨叫声又渐渐的低了下去。
大概又过了一刻钟后……
寿安宫外头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寿安宫殿外,宫女内侍跪了一地,宫门被人从外头打开,接着便是数十个太医神情焦急的从外头走了进来。
当然,这时候走在最前头的自然是红衣蹁跹五官漂亮的惊人的平阳公主。
凤灼华冷眼瞧着这殿外头内侍宫婢跪了一地的场景,她先是眉心一冷,继而嘴角一勾,心里头不住冷笑想着这赵氏到真的是狠得下心来,前一世心心念念求的不就是生一个与安王一般的孩子么。
她瞧着赵氏前世那股子痴意,她还以为这人能拼了性命,也要留下前世那个被藏起来,不知为何一直见不得光的孽障。
没想到令人讽刺的是,如今到了家族存亡之际,这安王依旧是比不得赵家的荣耀在她心里头的地位!
寿安宫寝殿内,这一路走去,处处皆是华贵。
偏偏那些华贵的摆件里头,凤灼华冷眼瞧着却又处处都透着一股子陈年腐烂的气息。
太后赵氏的凤榻前。
这时候数十位太医满满当当,把宽敞的屋子挤了一个密不透风。
凤榻上挂着层层纱帐,那纱帐又厚又多根本就瞧不清里头的人,凤灼华吸了吸鼻子,却闻到了一丝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儿。
此刻只有一截子玉手从那纱帐里头伸了出来,厉嬷嬷赶紧上前小心翼翼的拿了一块帕子盖在那玉手上头。
床榻前凤灼华冷眼瞧着那帐里不小心露出来的一截子衣袖,她眼尾轻轻一眯,她记得前头太后穿的可不是这一身。
如今倒是换了一身墨绿色的衣裳,虽然衣裳变了,但是那手她还是可以却是人太后赵氏本人。
这边数十个太医一个个轮着都诊治了一遍,其中几个最有威望胡子花白的老太医则是拧着眉也不知在讨论着什么,争论得十分激烈。
反观后头那些年纪小的,或者才进太医院的太医,这时候则是一个个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眼神飘忽更是不敢多说一个字。
这时候,那层层帐子里头慢悠悠的响起太后的声音道:“不过是年纪大了,到了这个岁数得的病症,加上如今春末,冷热交替不小心得了风寒,能是什么要紧的事儿。”
“平阳年纪小,忧心着哀家瞎胡闹,你们这一个个都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东西怎么也都跟着她瞎胡闹,哀家还没死呢,你们这一下子来了整个太医院,这是都盼着哀家死吗?”赵氏说到后头语气便彻底冷了下来。
而一旁太医院院判王御医嘴唇动了动,最后他把喉咙里诊治出来的‘落胎’二字给死死的咽了下去,口中话锋一转变成了:“娘娘恐是气滞血瘀,气结血滞而造成的经血不调的情况,臣不如开些活血的方子,娘娘让下头伺候的煎了和些,平日里再多吃些滋补的东西好好的养着,过些日子就好了。”
听得王御医这般说,一旁站了的另一位胡子花白的李老御医却是松了一大口气,前头也正是这位李老御医与王御医争得面红耳赤。
凤灼华听着与她所料并无过多差异的诊断结果,瞧着外头的时辰也差不多到了回府的时候,于是她当即端庄一笑:“
今日倒是辛苦各位,本
宫皇祖母年纪大了,总会有些小孩子的脾性,哪怕她平日里闹着不愿意这三日一次的平安脉定是要好好诊治的,不然像今日这般出了差错,我父皇怪罪下来你们可是担不起的。”
众人瞧着凤灼华温婉又不失威严的语气,一个个都赶紧点头称是。
这寿安宫里头一闹,在外头看来也只不过是一个蛮横无理公主又做下的一桩泼辣事儿,看着肆无忌惮的,但外头的人谁也不敢多说一句。
毕竟这可是公主的孝心,怎么能让人胡乱说了去。
但是谁又能想到这看似一次胡作非为,处处胡闹里头透着一股子岁月静好的事儿,却是在凤灼华举手投足间令太后赵氏元气大伤。
那落胎的虎狼之药下去,虽然当即便落了孩子,但也是彻底坏了赵氏的身子骨,赵氏后头可畏是整整病了数个月,一直到夏至才瞧着有了些起色,能在御花园里头让厉嬷嬷扶着走上几步路。
当然这一日,凤灼华绝了赵氏的野心,打了赵家一棒子之后,她本打算回宫的步伐倒是一顿去了帝王的御书房外头。
御书房里头凤睿听得外头太监的禀告,他写折子的手先是一顿,而后道:“还不快迎进来,这时候外头风大,前头不是说太后着了风头,这时候都未曾好全么。”
那太监便赶紧出去,而后恭恭敬敬的把凤灼华给迎了进来。
帝王凤睿瞧着站在不远处,端庄大气姿态优雅向他行礼的凤灼华,当即凤睿心头一暖,放了手中的御笔瞧着凤灼华道:“外头风大,你这孩子还外头等着作何,直接进来便是。”
说完后他又让人端了一盏子热茶递给凤灼华:“先喝口暖暖身子,不如今日便在那宫里头歇息别出去了,明日早早的在回去如何?”
凤灼华当即噗呲一笑,看着不远处有些胖乎乎的男人。
这个男人谁然他才才能称不上是一个优秀的帝王,但是对于她与她阿弟,这个男人绝对是最好的父亲。
当即凤灼压下微红眼角里头的泪意,有些无奈道:“父皇,如今儿臣可是已嫁为人妇,又不是往日里闺中那般无法无天了,难得进宫,等会子还是要回去的。”
听得凤灼华的话儿,凤睿深深一叹:“自你成亲那月回了两次宫,这后头都一月有余了你才回宫一次,可不是嫁了人后心里头便没有你父皇母后了?”
凤灼华掩嘴轻笑:“父皇定是吃了驸马的醋了,等明儿上朝的时候你再好好训斥他一通也不迟。”
这说到驸马,这一刻往日里一向和蔼的帝王也忍不住严肃了神色:“驸马在府中对你可好,是否有欺负了你去,若是他欺负了你去,哪怕他是宁国公府世子爷,你也尽管与朕说,朕定是会为你教训了他去的!”
“儿臣哪能让驸马轻易欺负了去,父皇您与母后在宫里头自当养好身子,莫要太过劳累,只有父皇母后身子安康,外头的人谁也别想欺负了我们去。”
当凤灼华说到‘安康’二字的时候,她并没有注意到书桌后头帝王那胖乎乎的手,微不可查轻轻一僵后又恢复了原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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