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灼华瞧着自家小姨母眼眸里绝望神色,她当即变色微变,心头有隐隐猜测。
一番权衡后,凤灼华心头狠声音冷厉道:“小姨母你当真是听不懂,还是不想听懂?本宫瞧着楣姐儿那孩子,昨日若不是运气好恰巧被本宫撞见了,本宫又难得上了心思,指不准今日恐怕就是沉在湖底下也不会有人知晓尸体。”
凤灼华她说着话的时候,嘴角微翘噙着一丝冷厉的笑,那神情更是冷漠又狠厉,恰巧在虞南嘉那个角度看去,姑娘家本该温婉的眼眸里头竟是说不出的讥讽。
而她这话更是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刀尖直指虞南嘉脆弱的心脏,把她的五脏六腑都快活生生给搅烂了去。
虞南嘉竭力压下心头绝望与满满死意,她眸光带着祈求看向凤灼华:“平阳,你便让我见见那孩子,见一面我便知足。”
“知足?小姨母人心都是贪的,你当真见一面便能知足?”
当即凤灼华微微扬起下巴,有些孤傲的瞧着满目绝望眼神空洞毫无生念的虞南嘉掷地有声道:“小姨母!本宫问你何为知足?你生为人母!当真以为这最后瞧了一眼楣姐儿后,你便可以毫无牵挂离开这人世间?双眼一闭便后事不管了?”
“如今府上的人不就是瞧着楣姐儿是个身份不明没有生母的孩子,可以随便欺负了去。更何况晏家二少爷他一个行走于外院的男人,他就算是再护着楣姐儿,也总有像昨日那般顾不上的时候!你就不怕等你死后晏家二少爷娶了嫡妻,后头更加克扣楣姐儿,你不想看着楣姐儿及笄,看着她嫁一个如意郎君么!”
听得凤灼华这一声声的质问,虞南嘉眼中满是惊惧,泪水更是不受控制的簌簌地落下。
她怕,她怎么能不怕,她在那牢狱一般的安康王府里头日日夜不能寐,还要时刻提防这那个男人,那个表面温润,实际上如魔鬼一般的男人。
当即虞南嘉双目通红瞧着凤灼华,她情绪崩溃歇斯里底道:“平阳!我不过就是一具行尸走肉,能苟活这些年就已经是上天对我的眷顾,如今我这唯一的牵挂便是盼着楣姐儿能够喜乐平安,我……我便自足。日后……日后平阳你在府中,总归能帮我照顾着那孩子的,有平阳你在我便能放心的。”
果然!
听得虞南嘉的话,凤灼华心头一定,果然她猜的一点都没有错。
她家小姨母会在这般敏感的时候还亲自上门,恐怕就是抱着见楣姐儿最后一面便与世长辞的想法。
前世她不知这其中的隐情,她母后也从未与她提过自家小姨母当年的事儿,所以她一直认为这位名儿取的极好的姨母只是性子孤僻一些,嫁给那安王依旧是幸福的。
毕竟前世安王隐藏得极好,府中只有姨母这独独一个王妃,别说是侧妃了,那后院里头干净得就连通房妾室都不见得有的,加之身子骨不好的原因也不会去外头胡作非为,这汴京皇城上到富贵人家,下到平头百姓,谁不是由衷赞叹一声他的好。
这到了她死的最后,若不是和安得意忘形一口道破当年的秘密与和安她自己的身世,恐怕凤灼华她到死也不会知道那光鲜亮丽外表下才龌龊。
凤灼华如今想来,当下这一步步一桩桩的,恐怕都是她那位最为尊敬的皇叔在背后里的算计与阴谋手段。
此刻她瞧着虞南嘉眼中的绝望无助,凤灼华捏着自己冰冷的指间,她突然上前一步对着虞南嘉的耳际轻声道:“小姨母,本宫虽不知你与宁国公府二少爷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
说到这里凤灼华声音一哑,带上了浓浓的蛊惑:“但是小姨母可想安康王去死?死得凄惨,死无葬生之
地,身败名裂,揭了他那层伪善的皮子!”
这话语听着轻轻柔柔,好似情人间贴心的问候。
但凤灼华那无波语气里压抑的冷冽,却是听得虞南嘉心头狂跳不已。
这一瞬间。
虞南嘉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更是惊惧得微微退后半步。
然而这里却是退无可退,这是宁国公府,是凤灼华的院子,虞南嘉瞧着眼前那瞳眸里带着毫不掩饰沉沉杀意的少女。
她是当朝安王妃,当着她的面说出这般放肆的话儿,凤灼华就不怕她转身便与安王告密去!
虞南嘉瞧这眼前的姑娘,十七岁的年纪恰巧是风华绝代的好时候。
作为帝王最为宠爱的嫡出公主,在小小年纪的时候帮着皇后处理宫务,后头便传出里性子狠辣的名声。但是虞南嘉她从未想过眼前这个才刚刚成亲不久的平阳公主,此刻竟然会有这般可怕的眼神。
虞南嘉记得前些年她见凤灼华时,这小姑娘还是与虞家的男孩们打闹与府中的姐儿拌嘴,身手也好得不得了,骑术更是一等一的厉害的小姑娘。特别是在虞府中笑靥如花无忧无虑,肆意得就好似大晋国那朵最娇艳的花。
那时候她还怀疑过宫里头流出来那些说她手段狠辣的传言到底是真是假,只是如今,虞南嘉看着依旧俏生生的站在自己眼前的姑娘,一时觉得恍惚又不真实。
那精致得没有一丝瑕疵的眉眼,身段儿高挑纤细,哪怕是厚厚的春衣也藏不住她那玲珑有致的身段;微微挑起的眉梢,带着若有若无的冷意;饱满红润的唇瓣勾起丝丝笑意,只是那笑容里头是带着深意的冷冽。
这时候凤灼华的眼眸正直勾勾的瞧着她,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聪慧娇俏、再加上手段与权势,虞南嘉若是不心动,那绝对是骗人的。
但是若是事情败露,这连累的可不仅仅是她一人,而是整个虞家满门。至于凤灼华,她虽然也与虞家骨肉相连,但是说白了她是天家的姑娘与虞家又有何关系,到时候全身而退,陪葬的可就是她们整个虞家了。
虞南嘉想着其中种种厉害关系她死死的咬着唇,眼神闪烁不住后退几乎被凤灼华逼得靠在了身后的屏风上头,再无地儿可退去。
“小姨母,这事儿考虑的如何?只要小姨母点一下头与本宫合作,日后楣姐儿便就放在这慎独居里头养着,那些个姑娘家该有的手段、学识、谦逊本宫也会一一交了她去。”
“虽然本宫不才,也只有与宫里头娘娘们周旋斗狠而不落下风的手段;那礼义诗书本宫虽然不常用,但也是宫里的嬷嬷与宫里头的先生亲自教养出来的;再往后了说,骑马射箭杀人放火什么的,本宫也无师自通会那么一点点。”
“平阳……”
虞南嘉深吸一口气,她眼神带着疲惫与错愕盯着凤灼华道:“平阳你究竟想要什么?”
凤灼华咯咯咯一笑,这一刻她眉宇间皆是厌恶:“本宫要什么?本宫自然是要我那皇叔,你虞南嘉名义上的夫君去死了,最好暴尸荒野死无葬身之地!”
虞南嘉心头一悸,脱口而出:“为什么?”
凤灼华瞧着虞南嘉惊诧的神色,她声音凉凉道:“没有为什么,只有他死了本宫才能安心!我父皇母后许我十多年无忧,这往后的年岁本宫总该得要回报些什么,哪怕最后安王死了我父皇会怨我!”
虞南嘉紧紧的揪着手里头的帕子,她眼睛瞪得浑圆鼻翼翕动,因心头过于震撼而显得整个人气息不稳,似乎随时都能晕厥过去一般。
突然的,凤灼华讥讽一笑:“小姨母不会以为本宫原先那些年日日
宫外头瞎折腾,净学些
男孩子的玩意儿就是为了对付凤安吧?”
“这哪能呢,那时候本宫年少无知凤安还是本宫最尊敬的皇叔,我学那些玩意儿不过就是喜欢罢了,谁说姑娘家就一定要闺中待嫁的。再说了,宫里险恶,本宫这一样样自保的手段不就是被逼出来的么,毕竟那时候我父皇继位不久,本宫作为宫里头的福星,想本宫死的人可不少呢。”
凤灼华说着话的时候,她眼底带着光,亮晶晶的娇俏又明媚,那语气更是一派轻松自得。
虞南嘉就好似见到了十多年前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时候,不过才七八岁左右的小姑娘,身上穿着厚厚的袄子,与府中哥儿们爬树的那利索劲儿,还把虞府的老夫人与老国公爷给吓得一愣一愣的。
偏偏她那身为当朝皇后的阿姐,却是一点儿要阻止小姑娘的架势都没有。
悠闲的端着一盏热茶站在那树下更是不住夸奖道:“平阳囡囡,可劲儿加油赛过你的大哥哥,晚间母后定是与你父皇夸奖一番。”
于是那时候树上的小姑娘爬得越起劲,而皇后带来的那些个下人也一个个的都是见怪不怪的,就好似那金贵无比的孩子,就算从枝丫下头摔下来,摔破了皮儿也在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虞南嘉记得那时候她有问过自家阿姐,为何要把那孩子养得这般。
她阿姐那时候端着一盏子茶水笑盈盈与她道:“平阳那孩子什么端庄不端庄的,本宫这人性子软和了一辈子,与她父皇也就捡漏一回当了一国之后,那些年刀光剑影的,本宫生怕一觉醒来这命就没了。”
“前些年本宫没什么盼头也不惜命,后头有了平阳,本宫就变得比谁都惜命了。宫里头不得安生本宫也没那般厉害是手段,可不如你聪慧,本宫便想着平阳吧就放任她天性养着,不要养着本宫这般怯弱的性子便行了。”
她阿姐这一辈子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吹嘘的事儿,便是以嫡女身份当了嫁给了当时还是王爷的帝王当继妃,在阿姐嫁人的第二年老皇帝双腿一蹬,阿姐便莫名其妙的当了皇后。
也许这便是造化弄人吧,本该嫁给安王的阿姐嫁给了最没出息的大皇子,而本该嫁给晏清润的她,最后却被那个男人强行要了去,成了他的安王妃。
虞南嘉愣愣的抚上自己的脸颊,她知道恐怕都是因为这张与自家阿姐长得极像的脸,但是她能怪她家阿姐?那是能为她挡刀,为她豁出去命的阿姐。
眼眶子里的泪水根本就不受控制簌簌地往下落,虞南嘉瞧着眼前与阿姐一样五官,却一点儿也谈不上相象的侄女,这一瞬间她仿若有了莫大勇气。
虞南嘉这一刻站直了身子,她嗓音沙哑又缥缈带着一丝生机:“平阳,若虞家没了你便一同陪葬,若你能让凤安身败名裂不得善终,我愿意以命抵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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