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的脸上，带着些许戏谑之意，歪歪着嘴，看着像是在嘲笑。
王小六儿何等聪明，一眼就看出对方的意思，不过，念在对方好歹是个长辈，又不知道其中缘故，因此只是轻轻地瞄了对方一眼，没说话。
相比之下，王小六儿的爷爷王守义，看起来顾忌就多了，他微微颔首，故意放低姿态，“诶呀，江湖上的人，捧着小辈儿，听听也就算了，五师兄何必当真呢。”
“可不尽然。”
对方一撇嘴，有些不屑地瞄了王小六儿一眼，“你没听说么？江湖上的人，现在都说，你家这孙子，生得一身好筋骨，实力不俗啊，甚至，有人传说，说你家这个孙子，本领通天，俨然间，已经是咱们这青灯鬼门儿头一号的人物，这风头，怕是把大师兄的风头都盖过去咯！”
那人扭头看看坐在一边儿摆着架子的白发老者，后者抿了抿嘴，似笑非笑。
王守义察言观色，连忙赔笑，“哪能呢，哪能呢！都是外人不懂，乱说！”
“这可不是乱说。”
那五师兄微微地一歪身子，手里端着茶碗儿，一手拿着盖子，轻轻地蹭了两下，然后撇着嘴，不无戏谑地说道，“这不，江湖上，问的人也多了，我寻思着，陪着咱们大师兄过来看看。这打眼一看，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你这孙子，跟你学过拳吧。”
对方说着，看向了王小六儿，又看看王守义，然后冷笑着说道，“要是你亲自调教的，这拳脚上的功夫，应该还不错。”
他饮了一口茶，放在了一边，然后耷拉着眼皮看向王小六儿，“小子，学过什么拳啊？”
“学过一点点儿，都是我爷爷擅长的，会点儿通背，会点儿螳螂，会点儿八极什么的。”
王小六儿看着对方，不卑不亢。
“通背加八极，神鬼莫叹及。可以，可以。”
对方说着，眼皮撩起了，看着王小六儿，“要不，老头子我，试吧试吧你？”
王小六儿一听这话，微微一笑，刚想上前，王守义连忙一把将王小六儿拦在了身后，然后陪笑着，上前说道，“诶呀，五师兄！谁不知道你的本事，你一出手，那还得了？怕是这小子的命都没了！”
“哼！”
对方冷哼一声，“要是没点儿真本事，敢叫过江龙？”
那人说着，瞧着王小六儿轻蔑一笑，“不过，我跟一个小辈分动手，确实，也有失体统，要不这样，咱们门儿里，也有几个小辈儿，这次跟我们一起来了，听人说，无遮大会，你这孙子，受邀前去，我这门人，才疏学浅，没那机会，正好，叫他们过来讨教几招，就算，见识见识，那些去得了无遮大会的人，都是什么水平。”
对方说着，抬头叫了一声，“老三，过来！”
一句话说出，外面走进来一个汉子。
这汉子，长得也是浓眉大眼，跟这两位，一看就是有点儿亲戚啥的。
他身高体壮，胳膊上的肉，都横着，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王小六儿双手揣兜儿看着对方，上下打量，“您要我跟他动手？”
“试试你小子的身手！”
对方说着，看向对方，“老三，这位，是咱们的同门，按辈分，应该叫你一声叔儿，不过，咱们不讲究那些，动手的时候，点到为止，伤了人，我可收拾你！”
“五叔，放心吧！”
那男人一咧嘴，自信满满地笑了起来，然后扭头看向王小六儿，“这里太窄，咱们，院子里，试试？”
“五师兄，你看！”
王守义有些为难，咧着嘴，似乎想劝。
对方却一拍桌子，“走，院子里看看！”
言罢，他先一步，和那白发老者先走进院子里。
王小六儿在后面手揣着口袋里看着，然后扭头看看爷爷，“爷，什么情况？”
王守义一脸赔笑地看着那两位师兄，却用极低的声音，对王小六儿说，“别的，以后再说，揍他丫的！”
“得嘞！”
王小六儿一撇嘴，溜溜达达地走到了院子里，寻思寻思老爷子说的话，挺有意思，还笑了。
此时，正在做饭的奶奶也走了过来，“这干嘛这是？”
“没事儿，你别管。”
王守义其实心里头挺不痛快，抬头看着那俩人站在院子里，跟着一起来的对方几个门人也凑了过来，抱着肩膀看热闹。
王小六儿个子不矮，但在对方面前，看起来有些单薄了。
那人站在王小六儿对面儿，一抱拳，“小子，我试试你！”
“来吧！”
王小六儿说着，罕见地拉开架势，他一只手高举，一只手轻轻地扶在身前，高虚步，白鹤亮翅，摆出的是太极拳的架势。
对方一看，哈哈大笑，忽然脚下一跺，“动——”
刹那间，四周跟着猛地一震，那人单手前撑，右手后拉，摆出的，却是南派短拳的路数。
那人，明显是个硬茬子，周身起劲鼓荡，衣服袖子，在气流鼓荡之中，烈烈作响。
“好内劲。”
王守义心里想着，看向王小六儿，此时再看王小六儿，却发现，王小六儿平静如湖水一般，整个人，完全感觉不到气息。
俨然间，跟对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嗯？”
那黑发老者一皱眉，跟大师兄白发老头儿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正此时，那汉子，却一咧嘴，“我，动手了！”
“轰——”
话说完，他闪电一般，一下冲到了王小六儿近前，后手拳猛然掏出，直朝王小六儿胸口击来！
刹那间，王小六儿身形后撤，单手往下一拂，看起来绵软无力，却一下就缠住了对方的手腕！
那人似乎也没当回事儿，却不想，王小六儿这软绵绵一下之后，忽然五指一扣，刹那间，那五根手指就像是一把巨大的铁钳子一样，一下就钳住了对方的手腕！
没等对方反应过来，王小六儿手腕一翻，一下将对方的胳膊往外撅去，同时，脚下地一脚掀出，正敲在对方的前脚的后脚掌处！
刹那间，对方就感觉的身体完全失控，扑通一下，人在半空，翻了个跟头，一下趴在了地上摔了狗啃屎！
四周的人，顿时一片惊呼。
王守义一看，顿时就来劲了，挺胸抬头，看看王小六儿，嘴里还说呢，“诶，臭小子！干啥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你这不是扫老前辈的脸吗？”
王小六儿连忙一咧嘴，“爷爷说的是，我呀，大意了！方才看那架势，太吓人了，没敢留手啊！”
“混账话！运气好，沾了点小便宜，也就算了！赶紧给五爷赔罪！”
王守义说着，给王小六儿一个眼色。
王小六儿立即屁颠屁颠地走了过去，对着脸色铁青的黑发老者一抱拳，“对不住了您，方才，实在是。”
“嚓——”
那黑发老者趁着王小六儿不注意，一把掐住了王小六儿的手腕，刹那间，王小六儿就感觉，一股巨力，奔腾而来，可王小六儿却不在意，心说怎么的，还想把我胳膊捏折了？
他幽幽地看向对方，没说话，那老头儿原本就铁青的脸，却变得越来越青，此时看他的手势，明显使的是大力鹰爪功，老爷子力气不小，这一下子，就算是碗口粗的小树，估计都能给他掐折了，可任凭对方这么大劲儿，掐在王小六儿的胳膊上，硬是掐不进去。
双方暗中较劲，老半天了，老头儿额头直冒汗，这时候，王小六儿忽然手腕一翻，反手握住了对方的胳膊，“老爷子，您这是？”
那老头儿连忙把胳膊往后一收，强装镇定地点了点头，“江山代有才人出，可以，可以！”
他点点头，看向了站在一边儿看热闹的王守义，“你这孙子，还真是个人才！不错，不错！”
言罢，老头儿看向了倒在地上的壮汉，瞪了对方一眼，对方低头，灰溜溜没敢说话。
正此时，斜刺里，又走上了一人，三十来岁的样子，满脸的络腮胡子，他一上来，就对那老头儿说道，“五叔，这小孩儿，确实有点儿东西，看样子，是得了王叔的真传了，俗话说，见高人，不能交臂失之！要不，我也来领教领教？”
对方说着，笑吟吟地看向了王守义。
王守义心里不痛快，但是脸上不带着，他微微一笑，看向王小六儿，“六子，人都这么说了，你就陪他们试试！可有一点，差不多就行了！”
王小六儿见状微微一笑，扭头看向了对方，抱拳拱手，“这位师兄，您请。”
“诶！”
对方一摆手，“方才，我们的人，先动的手，我再先动手，就不对了！要不这样，抻胳膊踢腿的，其实也没啥意思，老哥我，试试你的功力，如何？”
王小六儿一挑眉，“哦？这是什么意思？”
“咱们就比比功力。”
对方笑吟吟地看着王小六儿，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咱们俩，打三个回合，你看如何？”
王小六儿微微一笑，“那，我先手？”
“诶！”
对方一摆手，笑吟吟地，“咱们谁先手，好像，都不合适！你要是愿意呢，咱们，猜拳定胜负，谁赢了，谁先手。敢不敢？”
对方在说“敢不敢”的时候，脑袋一歪，斜眼看人，笑嘻嘻的，带着十二分的狡猾。
王小六儿看在眼里，心里鄙视，当即微微一笑，“不用那么麻烦，你先来。”
“那我不是占了你便宜？”
“原来是客，不必为此纠结！”
“那我，来了。”
“轰隆——”
对方话音未落，闪电般，一拳轰出，正朝着王小六儿胸口炸了过去！
这一下，实在是太突然了，完全没有预兆！
连王守义都身子一震，瞪大了眼睛。
他想出言提醒王小六儿小心，可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哪有那个工夫，刹那间，就听见砰地一声，那人的拳头已经狠狠地砸在了王小六儿的胸口上！
再看王小六儿，这厮站在原地，在对方一拳击中他的刹那，只见王小六儿周身上下，真气鼓荡！
那人一拳打出，就感觉砸在了轮胎上一样，腾地一下，王小六儿没怎么样，那人却直接弹了出去，一个跟头出去，摔了个屁墩儿，再看时，双方相距离已有三五米远！
王守义老爷子看在眼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再看王小六儿，他拍了拍胸前的尘土，看向对方，“还来么？”
“不来了，不来了。”
那人颤抖着，一只手，捂着另外一只手的手腕，都不敢正眼看过去。
王小六儿微微一笑，还算给对方留了面子，要不然，他这一拳下去，对面那货，估计怎么死都不知道！
王小六儿也是不好动手，打轻了，不管用，打重了，容易要人命。
此时，那黑发老者也不牛逼了，直勾勾地看着刚才那人，此时，对方刚才出拳的头，手背上，青筋爆起来，手都肿了好几圈儿。
他走过去，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样？”
“断，断了。”
那人吭吭嗤嗤地，直喘粗气，话几乎是从牙缝儿里挤出来的，看样子是丢人丢大了，生怕被人听到。
黑发老者猛然一惊，低头看去，只见对方的手耷拉着，看样子，十有八九，是什么地方，骨折了。
他也不敢走，低头强忍着，这时候，那白发老者终于开口了，“老九，你这孙儿的本事，是你教的？”
显然对方口中的“老九”就是老爷子王守义。
王守义一听这话，微微一笑，但还是很恭敬，他微微附身，“大师兄，这娃子，是我养大的，以前没这么大本事，有些个，也是在社会上历练出来的，刚才，就是玩玩儿！小孩子不懂事儿，下个手，也没轻没重的，您可切莫怪罪。”
“哼！”
那白发老者怪笑一声，扭头看向了王小六儿，“老九啊，你也别谦虚！老当家的在世的时候就说过，咱们这一门儿，到了咱们这一代，要说拳脚身手，你老九，能数个第一！说实话，当年，老当家的说这话的时候，咱嘴上不说，心底里，多少有点儿不服气！”
对方扭头看向王小六儿，继续说道，“可如今这一看，咱们那一代且不说，你这孙子，可是把我跟老五的门人，都给比了下去！”
“嘿嘿。”
王守义一听这话，顿时咧嘴笑了，“大师兄，过谦啦！”
“别着急。”
那老头儿背着手转过身来，“我这话，还没说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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