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文成帝休朝三日后,敦亲王再次率领满朝文武百官云集章云宫前,要求面见皇帝;而在这一群跪伏着的浩浩荡荡的人群里,没有左相张觅与吏部尚书何珏。
守在章云宫门前的仍旧是老太监徐诚,他弯着腰,恭恭敬敬地站在大殿门口,脸上是不卑不亢的浅浅笑容,面对盛气凌人的老王爷,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在石阶下方的广场上,列站着以大统领杜磊为首的数百禁军,皆是整装待戈的模样。
“本王敬你曾经服侍过先帝爷,不与你多计较,但你若执意阻拦,为了圣上安危,本王也就只能僭越,代圣上处置你了!”敦亲王厉声之下流露的,是多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无上霸气。
“王叔三天两头的来闹,是不希望皇兄的病好吗?”
远远地,传来了言若公主的声音,那声音冷冷的,好似冬日里的冰霜,令人闻之心颤。百官跪伏在阶上,却还是忍不住抬起头偷偷地打量由远及近行了过来的人。他们看到言若公主的身后,跟着皇后张蓿和静贵妃梁良,而后妃的身后跟着的却是左相张觅与吏部尚书何珏。
众人心中恍然,难怪一大早没有看到这二位,原来是赶去后宫搬救兵去了?
李言若小腹已经隆起,行动不便,被剑竹掺着拾阶而上,脸色微微泛白,一双水灵的眼却微微含笑盯着敦亲王,“王叔这幅阵仗,是要逼宫不成?”
李欢庭不紧不慢地道:“敢问公主一句,太子何在?”
李言若双眉微微一挑。她正奇怪李欢庭何以如此迫不及待,原来是得知太子离开皇城的消息!她笑了笑,说:“太子自然是在东宫。”
李欢庭道:“可昨日,本王得到下头的人来报,说是从一山匪中救出了太子和何四妹,据他们交代,是公主要杀他们灭口,故而夤夜出逃!”
“放肆!”言若公主厉声喝道:“本宫敬您为长辈,一向礼遇有加,可王叔别忘了,本宫乃是钧天的公主,太子的姑姑,您说救下了太子,为何不将太子带来?”
“公主贵为天子亲妹,手掌钧令,若太子所言属实,他若出现在这里,还能留得住命吗?”李欢庭也冷了声音,“本王没有将太子带来,而是要求面见圣上,就是为了保全公主的颜面,保全我钧天皇室的颜面!公主阻挠百官见圣驾,又无法请出太子来,不得不让百官生疑呐!”
早在李欢庭说出言若公主杀太子灭口时,百官已经沸腾起来,彼此临近的交头接耳,满脸不可思议,但仍旧没有站出来说话。眼下这种情况下,无论是言若公主或者是敦亲王所说都是一面之词,唯一的方法便是请出圣上和太子,一切自然真相大白。
他们不明白言若公主为何要阻挠见驾,若说是为皇帝身体着想,可如今都休养了三日了,何以还不见好?也不明白敦亲王为何非要在这个时候见皇帝,甚至还搬出了太子,若是太子还在宫中,岂非是污蔑了公主?再有一个惊扰圣驾抗旨不尊的罪,若文成帝稍微一狠心,再将逼宫谋反的罪名安在……
众人想到了这里,心头不由地一凉,那凉意瞬间窜遍了四肢百骸,青天白日之下冷汗直流,眼中恐惧陡然闪现。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广场上列站着的禁军,望向了那位一向不苟言笑的禁军大统领!随后,他们再看看与言若公主对峙而站的老王爷,那股不详的预感愈发的明显!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们的脑海中徘徊!
即便皇帝病重,见一见大臣说两句话有何不可,言若公主为何千方百计地阻拦?敦亲王说太子在他手上,而言若公主说太子在东宫,只需要将太子请出来便可分明,为何不将太子请来?禁军负责皇城护卫,直接听命于皇帝,可杜磊分明是接到了敦亲王的指示领军前来……
这一切的一切,不正是要逼宫的做派吗?至于敦亲王为何逼宫,言若公主为何百般阻挠,这两人之间,究竟谁在说谎?只要太子出现,只要圣上出现,这一切自然分明!
而从言若公主的态度来看,此事显然是敦亲王占了上风!
“请公主将圣上与太子请出,以明是非!”
不知是谁先跪喊了一声,随后是此起彼伏的声音,最后统一成一把巨大的利刃,向着李言若的胸膛直插过来!在那一声声的逼迫中,言若公主将腰背挺直,冷眼扫过跪伏在阶下的文武百官。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初登基时的皇兄,一个人坐在那把龙椅上,有多痛苦!
那整齐划一的声音,是这世间最尖锐的利器,每一声每一个字都刺在人心。那颗九五之尊的帝王心,恐怕早已千疮百孔了吧!
“从前你们逼迫父皇,父皇走了你们又逼迫皇兄。”言若公主双眸微润,声音打颤:“若你们这些人当中,多几个人为国为民着想,少些勾心斗角趋炎攀附,皇兄也不至于为国事操劳,为与你们周旋殚精竭力!诸位大人扪心自问,你们今日到这里来的目的,是真正为了钧天臣民为了国泰民安?哪一个不是为了自己前程为了头上的乌纱,为了手中的权力和家中的财富?”
这一席话,说的百官声住,再无一个发声的。
敦亲王冷冷地说道:“公主深居后宫,岂能懂得前朝诸事,比起诸位同僚,你身为钧天长公主,却不以身作则,到处惹是生非,又有什么资格来指点百官?”
“本宫是没有资格。”李言若冷笑道:“可王叔又有资格吗?整个钧天谁人不知您有个混账儿子?所谓养不教父之过,您连自己的孩子都教导不好,又如何率领臣班?”
“公主巧言令色偷换概念!”李欢庭道:“只要将圣上请出来公道自然分明,可你却百般阻挠,莫非正如太子所言,是公主将圣上软禁了,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
李言若道:“本宫已经说过,皇兄需要休息,不可被打扰。”
李欢庭没再纠缠,回身从袖中取出两张单子,向跪伏在阶上的百官扬声说道:“诸位同僚皆知前些日子,前任的疫情局院首杞悯在宫中失踪的消息,他出逃宫外,恰巧被本王俘获,追问之下他才供认,疫情局前些日子委托洪家少当家寻来大批的剧毒药物,替换了圣上日常药物!所以本王才会如此着急想要面见圣上,若杞悯所言属实,圣上眼下便是危在旦夕,而言若公主百般阻挠,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众位大人自可想想!”
此言一出,百官再次震惊,言若公主的脸上也是且惊且怒的神情。她心中虽早有预感,可此刻亲耳听到李欢庭承认,仍旧心痛如刀绞!她看着眼前头发花白的老人,看着那挺阔的胸膛、有力的双手,看着那张慈眉善目的脸!这个老人,曾经抱着幼小的她转遍了皇城,曾经亲切地指导着钧天的储君!这个老人,她要唤一声‘王叔’!
而现在,皇兄因为他的猜忌而丢了性命,他则率领百官堵在章云宫门前逼迫她。
“杜统领。”一片哗然中,言若公主将视线落在了石阶下的杜磊身上,眸中微微含笑,“没有接到圣上诏令,你陈兵于章云宫前,是何用意?”
杜磊神情严肃,单膝落地,扬声说道:“恳请公主请出圣上与太子明辨是非。”
“你说到太子,本宫还要问你,适才王叔说太子偷偷离开了皇城,你们禁军就没有发现吗?”李言若问:“从杞大夫到太子,无声无息地在宫里消失,若说禁军完全不知情,那你这个禁军大统领,这些年究竟在做些什么?还是说,他们的失踪,都和你有关呢?”
众人都将目光往大统领的身上一搁,却听见敦亲王说:“这么说来,公主是承认太子不在东宫了?”
李言若回头定定地望着李欢庭,没有言语。虽说李盗酒将事情安排的很周密,可她实在没有把握确定阿哟是否落到了李欢庭的手上,更不知道他对皇兄的病情了解到什么地步!
百官默契地缄默住声,将视线重新落回阶上对峙的二人身上,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言若公主给出一个答案。
“谁说本宫不在?”
万籁俱静中,那明显稚嫩却气势十足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令众人那颗本就紧张的心,再次紧绷起来。众人再次不约而同地朝声源处望了过去,看到身材矮小的钧天储君分开一众禁军而来,身后跟着的是混世魔王李盗酒、世子妃何四妹以及元致远等人,而在这一行人的后方,是被五花大绑的敦亲王妃邱逸棠,随后便是京兆府尹廉城、提刑司副司秦亮及提刑司书办何乾等人。
看到这一行人走来,众人最为惊讶的,莫过于那个从轮椅上站起来的敦亲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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