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若公主这几句话说的头头是道,较之从前的行径,竟显得有理有据的多,连敦亲王一时间都找不到话来反驳。
李言若扫了扫众人,继续笑吟吟地说道:“你们一个一个的,仗着皇兄仁慈好说话,便不将天子威仪放在眼里。王叔毕竟是长辈,皇兄是拿他不怎么样的,倒是你们在这个时候跑到这里来逼宫,等皇兄病愈过来,会不会拿你们来泄愤开刀呢?”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如今满朝文武过半都以敦亲王为尊,他们中即便有想要走的,也不敢做这个出头鸟。可此时此刻,敦亲王如此举动,跟着他势必等同与文成帝作对,若真如言若公主所言,圣上病愈之后,龙颜大怒之下,自然不会公开与自己的王叔计较,就只能把气撒在他们身上了!
众人正惶惶不安之际,忽听得太监来禀说:“张相爷到了。”
众人循声望了去,果然见左相正小跑步上阶来,也不管上头的言若公主与跪伏在阶上的百官,只冲着李欢庭冷笑着说道:“敦亲王可真能耐,教出了一个好儿子,你的好儿子又给你教出了一个好儿媳!”
李欢庭已然知道了何四妹挟持张萩离开皎城一事,头前并未放在心上,此刻看张觅这幅气急败坏的模样,心知昨夜的事肯定不简单。又想着言若公主挡在这里,张觅这老匹夫又老搅局,今日只怕未必能探出章云宫虚实了!如此想着,他才起身来问:“相爷何故如此说?”
张觅冷哼道:“王爷神通广大,又怎么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既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应该知道下官何故如此说了。”
李欢庭笑了笑,说:“若左相说的是何四妹挟持令公子出城一事,只怕这其中有些误会。阿酒已经写下了休书,将何四妹休离出府,这件事,言若公主身边的剑竹姑娘应该更为清楚一些。”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言若公主旁边,看着那个温和大度的宫婢,静静地等着她说一句话。
李言若也在看着剑竹。她知道剑竹有很多事瞒着自己,但她也知道,有些事知道比不知道要难受的多,所以她不断地警告自己不要多想。可她实在没有想过,剑竹瞒着自己的众多事情中,会有这么一桩。
“什么时候的事?”半晌的沉默后,是言若公主先开了口。
剑竹轻声回道:“上次公主陪谭统领出宫,入住王府时世子便将休书交给奴婢保管,后来是世子妃向奴婢讨要的。”
关于李盗酒和何四妹的感情,李言若自认是没有资格过问的,可她看得出来,这两个人之间分明彼此相惜,却一步步分道扬镳!而那个女子陪在自己身边尽心尽职负责饮食为她解闷的同时,怀里还揣着一纸休书!
可她,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行了。”李言若眉头蹙出一丝明显的不悦来,沉声道:“都散了吧,等皇兄身体好了,你们要参本宫也好,罚本宫也好,本宫也认了。如今皇兄正在饱受病痛煎熬,你们就不要考验我的耐心了。你们总不至于要本宫拿出钧令来,将你们一个个的请出去吧。”
最后一句话出口,令还在观望的百官皆是心中一颤,彼此互相看了看,又看看前方相互对峙的敦亲王与左相,忙起身辞去。待得众人一走,李言若扫着眼前的两个老人,问:“王叔和相爷还有事吗?”
二人彼此望了望,也只得辞了去。
二人一道出了朱雀门,过了护城桥,李欢庭才将张觅叫住,笑问:“相爷知道本王府上的情况,东院的事本王不插手,即便是何四妹伤了令公子,与本王也无甚关系。你也该知道,本王一向不满这个庶出的女子,即便是你将人抓到杀了替令公子报仇雪恨,本王也不会介怀。如今你不急着去抓人,却急着来找本王兴师问罪,还当着众位同僚的面,实在不像是相爷一贯的做派。”
张觅冷冷地瞧着他,“如果是我张府的人挑断了世子双腿脚筋,王爷还能坐得住不来向老夫要个说法吗?”
李欢庭也是微微一愣,花白的长发一丝不苟地用黄玉冠扣着,颌下稀疏的胡须被秋末的凉风拨动着。他微微眯起眼死死盯着张觅,似乎要确认他话中的真假。最终,他沉声道:“杞悯一失踪,皇帝便病重不朝,相爷但真觉察不出,这里头有什么问题吗?”
张觅问:“有什么问题?”
见他满脸疑惑与愤懑不似作假,李欢庭只是笑了笑,说:“令公子的伤本王很遗憾,会为他找寻世上最好的大夫进行医治。另外,本王也会下令捉拿何四妹,给相爷一个交代。”
张觅冷冷地道:“大夫就不必了,只希望王爷能说话算数,就将何四妹交给老夫来处置。”
二人话到这里,皆不再多说,各自作别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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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欢庭才将回府,邱逸棠正候在门口,见到他来,便说:“张萩的双腿受伤是真,被人挑断了脚腕上的筋,一双腿能不能保住全看天意。”
李欢庭一路往里头走,一路急声道:“皇帝罢朝,本王要面圣,李言若和熙妃极力拦截;何四妹夤夜出城,还出手重伤了张萩,目的就是为了让张相来找本王算账!看来,这其中必然有问题。”他如此说着,又问跟上来的邱逸棠:“杞悯和阿酒还是没开口吗?”
邱逸棠道:“杞悯上了年纪,不敢用刑具,至于阿酒……逸棠已经令人出城去追四妹,只要将她抓到,就不怕阿酒不开口。”
李欢庭一只脚刚刚踏进主院,忽然便停了下来,回首盯着邱逸棠,“你亲自去追何四妹,只要看到她,格杀勿论。”
“这……”邱逸棠不解:“难道不用何四妹要挟阿酒?”
李欢庭道:“你我都了解李盗酒,如果真的事关皇帝和钧天,他是宁愿牺牲何四妹也不会说真话的;如果不是关于皇帝的,对我们也没什么意义。以何四妹的为人,在这个时候,一定是寸步不离地跟在李言若身边,她既然夤夜离开,必定是去办重要的事,很有可能是要与回京的蒋言汇合!”
邱逸棠面露惊讶,却更加的不解,“莫非是,皇帝但真不行了?”
李欢庭冷笑道:“若非病入膏肓,皇帝又怎会连本王都不见?李言若与熙妃又何须那样紧张?蒋言还有数日才能抵达都城,我们的时日不多,到时候扶持太子登基上位,即便是寒门的人回来了,他们又能奈本王何?”
“是,逸棠这就去。”邱逸棠应了声后,便仍划着轮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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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将擦黑,十里春色旁的农舍里,灯火阑珊下,胖乎乎的小太子双眼仍旧红肿,盯着那跳跃的灯火走神。听得门外脚步声响起,他紧张地抓起了搁在桌上的玲珑短剑,放低了身子沉声问:“是谁?”
“殿下,是臣女与元致远。”
听到何四妹的声音,太子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进来吧。”
木制的窄小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何四妹与元致远入屋来见了太子的礼,又放下了几包糕点,说:“殿下吃点东西,咱们马上启程。”
李愧哪里还吃得下去东西,将一张小脸一沉,问道:“姑姑留在宫里不会有事吧?”
何四妹与元致远正收拾着屋子里的东西,闻言皆停了下来,看向年才十一的太子爷。好一会儿,何四妹才行上前去按住了太子尚且无力的肩头,沉声道:“从殿下离开皎城的那一刻起就不能再回头,您只能看着脚下的路向前进,向着那把龙椅前进。只有坐上了那把龙椅,掌握了实权,您才能保护公主,保护钧天的臣民。”
“可我怕。”李愧鼻头一酸,声音里便带上了浓浓的鼻音,“若是我坐上了那把龙椅后,姑姑也不在了怎么办?”
“就算公主不在了,这条路殿下也必须走下去。”此时此刻,何四妹才终于明白了李盗酒的话,虽然绝情至极,却是最正确的选择,“公主不在,还有我们,还有天下臣民,还有寒门。他们会成为殿下最坚强的护盾,会保护着殿下一直走下去。”
李愧闻言更是忧虑,“虽然本宫立意要做个好皇帝,可也清楚,现在的我还有诸多不足之处,就算让王叔摄政,也无可厚非。何故惹出这么多的风波来呢?”
何四妹微微沉吟片刻,说道:“臣女不懂得这许多,只不过,圣上、公主和李盗酒都觉得殿下应该这样做,都觉得不能让敦亲王摄政,必定有其用意。”她半蹲下身体,认真地望着太子说道:“殿下一定要记着,您如今身系钧天安危,无论处于何种情况之下,无论是何人为你趟出来的路,你都必须活着,为这天下万万臣民活着!”
她话音刚刚落下,便有一人撞开门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神情甚是惶恐地说:“殿下,有官府的人追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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