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敦亲王妃这句话,张相爷本就凝重脸色愈发的往下沉了,眸中更是露出些许的哀凉来,只恨恨地道:“老夫正要找世子讨个说法呢!世子妃将我儿打成重伤卧床不起,这笔血债,是不是该由他来还?”
听老人话中满满的恨意,邱逸棠也是一惊,忙问:“张公子伤得很重?”
张觅将眼一瞪,却不再出一言,只冷哼一声后扭头望向别处。
按正常来讲,邱逸棠身为皇室宗亲,即便张觅贵为当朝首相,见了她也须得行礼;可面对如此傲慢的老相爷,她却不敢去计较这些,只说:“可否让逸棠看看张公子?若真是四妹伤了他,王府必定会为此负责!”
张觅冷笑道:“李欢庭打算如何负责?是打断他自己一条腿还是打断他儿子一条腿?”
邱逸棠道:“逸棠此来便是为了解决此事,便是要判刑问斩,也总得叫我知道事情始末才好说话吧?”她脸色微微一沉,声音也不由的拔高了,“左相心情逸棠可以理解,容逸棠见一见张公子后再给你答复可好?”
张觅冷眼觑着她,好一会儿,一副袍袖,不屑地道:“老夫只找李欢庭那老匹夫对峙,与你这小姑娘说什么?”语毕,果真不再理会邱逸棠,上轿去了。
邱逸棠面色微变,到底没敢怎样,只等张觅轿辇走了,才叫桂姐抬着自己进了张府,寻了个小厮带自己往张萩的房间去。
小小的庭院里聚着好几名大夫,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听到轮椅声音传来,都回过头去看。有见过敦亲王妃的赶忙行礼,连带着合院的人也都下跪请安。
邱逸棠叫众人起来,问起张萩如何。
那几名大夫闻言皆是摇头叹息,面色难看,显然张萩伤的不轻。
“说起来,世子妃下手可真狠,直接用剑挑断了张公子双腿的脚筋,如今只好用药吊着,那双腿能不能好起来,还要看他的造化。”
邱逸棠虽有准备,却还是心头一惊,让桂姐抬了自己往屋子里去。只闻见屋子里漫天草药味与血腥味,张萩卧在榻上,面色苍白犹如雪僵,那双总是含笑的狭长眼眸中之余恨与痛楚,再不复往昔的逍遥洒脱。
看到邱逸棠来,张萩勉力地扯出了一抹微笑,“王妃既然来了,想必也听说了昨夜的事,世子妃夤夜出城,不知道是奉了世子的命令,还是奉了王爷的命令?”
邱逸棠道:“四妹虽然入了王府,可身上总有些江湖气息,王爷一向不管东院的事,至于世子,他因感染疾被隔离在东院,这些时日四妹都是跟在言若公主身边,令尊与公主又诸多不睦,兴许其中有什么误会。”
张萩冷笑一声,不再多言。
邱逸棠见他不愿多讲,便不再说此事,只问:“昨夜四妹是一人独自出城的吗?”
张萩觑了她一眼,“王妃但真以为我张萩如此不济,会被一个区区小女子挟持?”
邱逸棠的脸色变了变,忙追问道:“其他还有什么人?”
张萩眼都不眨一下,面上漏出些许愤懑来,“他们一个个带着面巾穿着夜行衣,张某哪里认得出来?不过是认出了世子妃手上那把短剑而已!”
邱逸棠微微蹙眉,“这么说来,张公子并未亲眼看到是四妹所为?”
张萩仍是冷笑:“王妃认为张某说谎构陷?”
“这倒不是。”邱逸棠笑了笑,“事情我知道了,回府后便会如实禀告王爷,一定会给张公子一个交代的。”
张萩微微颔首,命人送了王妃出去。只等人走远了,他才揭开搭在双腿上的毯子,看着脚腕处覆着的纱布,不由的苦笑着喃喃起来:“李盗酒呀李盗酒,我这双腿,可得算在你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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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至卯时,文武百官便齐聚留候亭,以敦亲王为首,只等朝鼓一向,明堂开启。可这一日过了卯时,明堂大门仍旧紧紧闭着,门前列站的禁军与值班的太监纹丝不动,只有大太监徐诚从后头缓缓行了过来,朗声道:“圣上口谕,今日休朝,百官自回。”
他说完这句话,便不理会议论纷纷的文武大臣,折身回去。却是李欢庭出了留候亭将他唤住,问道:“徐公公,圣上可说了,为何休朝?”
徐诚回身来说:“圣上龙体欠安。”
李欢庭便上了一阶,又道:“本王有要事禀告,需要立时见圣上,还请徐公公代为通禀。”
徐诚不疾不徐地应道:“圣上头疾发作,杞院首正在为他治疗,等圣上病愈,自然会召见王爷。”
李欢庭又往前逼上数阶,冷眼盯着徐诚问道:“这是圣上的意思,还是徐公公自作主张?”
话说到了这里,众人都察觉出了些异样。按理来讲,文成帝因病罢朝并非头一朝,从前敦亲王也不曾这般的咄咄逼人,今儿个是怎么了,竟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质问起徐诚来。要知道,徐诚可是从前跟过先帝爷的,后来被拨给还是太子的文成帝,新君继位后便顺理成章地成了宫里的管事大太监,那可是能直接代表皇帝的人物!
徐诚也是愣了一会儿,随后赔着笑脸道:“王爷说笑了,借老奴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假传圣上的口谕。王爷若是不信,等……”
老人的话还未说完,那厢敦亲王已经到他跟前,那双眼好似要将他盯穿一般,令这个一向宠辱不惊的大太监也没了音。
“本王现在就要见圣上!”李欢庭一声喝出,一把将徐诚的衣襟抓住往前拽去。
百官人还未走,看到这一幕更是惊讶,想劝不敢劝,想拦不敢拦,只得在后头跟着去看看。
“王爷自重!”被李欢庭拉着,徐诚倒还算镇定。
李欢庭道:“自古以来宦官掌权干政的事可不少,徐公公也不希望自己被扣上这么一顶帽子吧?”
一行人乌泱泱地来到章云宫外,李欢庭这才放开了徐诚,率领百官往章云宫正殿门口一跪,高声道:“老臣有要事面见圣上,请圣上开门。”
他声音落下,章云宫的大门仍旧紧紧闭着,没有半点响动。
李欢庭又高声喊道:“老臣李欢庭有紧急要事面见圣上,若是不得见,老臣便长跪不起!”
徐诚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微微蹙眉道:“王爷身为百官之首,却在章云宫门口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李欢庭却仍是高声喊着,并不理会。后头跪着的百官皆忍不住抬起眼偷偷看向为首的敦亲王,没来由的觉着后脊背发凉,额上有冷汗沁出。他们是在看不懂这位老王爷此刻要做什么,但咆哮章云宫的后果他们却是清清楚楚的,轻则遭到叱骂责罚,重则丢官丢命!
可明知如此,此时此刻,这上百官员却没有一个人出声,也没有一个人起身离开,他们只是互相看看左右的同僚,在同僚的眼中看到了与自己一样的疑惑与担忧时,心里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直到李欢庭喊了数十声后,那扇紧闭的大门这才缓缓开启,从里头出来的,却不是文成帝,而是刚刚恢复了妃位的熙妃何蔻珠以及她的婢女湘江等人。
“王爷这是作什么?”何蔻珠一身青衣薄衫,鬓发梳理的高高的,发髻间簪着碧玉簪金步摇,描眉画黛,打扮的甚是娇艳。她垂首望了望跪在地上的李欢庭,又看向一旁的徐诚,厉声道:“徐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怎么愈发不会办事了,传个话都不会传了!”
徐诚连忙弯腰请罪。
李欢庭冷冷地道:“后宫不得干政,熙妃娘娘还是莫要管前朝的事,娘娘刚刚恢复妃位不久,可千万不要因小失大!”
他一句话连恐吓带着威胁,把何蔻珠说的无言以对,正筹措之时,忽听得一声高喊:“言若公主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言若公主坐着软轿从广场过来,身旁跟着剑竹、红霜等人。软轿一路上了石阶,在章云宫门口停了下来。她扫了一眼跪着的敦亲王,再看看沿着石阶跪着的文武百官,最后目光落在了何蔻珠的身上。看到女子这幅装扮,她冷冷地道:“皇兄病重,熙妃这幅样子是扮给谁看呢?”
何蔻珠被她一句话噎的面色通红,却是拿她无可奈何。满朝文武都知道言若公主与后宫诸妃不睦,连张皇后都敢掌掴的人,讥讽熙妃几句,实在算不得什么稀奇的。
李言若又瞧着李欢庭问:“王叔这又是唱的哪一出,莫非是做错了什么事,等着皇兄责罚?”她双手护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一袭粉白的衣衫显得十分俏皮,眸光灵动地往敦亲王的身后一瞧,“难不成你们大家都做错了事?”
百官不敢答话,唯有李欢庭不卑不亢地道:“公主毕竟已经嫁入了寒门,又是一介妇人,不该过问朝堂之事。”
李言若笑道:“关于妇人之论头前言若已经和王叔辩过了,老话重提就没意思了。至于我嫁入寒门是事实,但这个事实却永远改变不了我与皇兄血脉相连的事实,如今皇兄头疾发作,你们一个个的在这里逼宫,我这个做妹妹的,还不能替兄长问一问缘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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