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水银的味道。”寒诺进入牢房,目光四处搜寻,却在不经意间扫到了跟在他后面的言若公主,思及她胆子小,也就没再说下去。
李盗酒察言观色,识趣地闭了嘴,将床铺翻了个底朝天,又将桌上的瓦罐饭菜都翻来看了一遍,并未发现可疑之处。
而寒诺也搜寻过石壁上,没找到任何突破之地。
二人相视一眼,皆将眉头轻轻地一凝。
李言若趴在门口看着兜兜转转的两人,好不容易等着他们停下来了,才问:“怎么样?蒋凤鸣究竟是怎么死的?”
寒诺看她,“公主确定要听?”
李言若想了想,果断地摇了摇头,慢吞吞地退了出去。
“若是水银中毒,必有途径,排查昨夜至今晨接触过蒋凤鸣的人,一定能得到线索。”李盗酒在寒主司面前班门弄斧,不知脸红为何物。
寒诺道:“他五脏具烂,肚子里绝非只有水银一样毒物。但眼下的关键是,他外表没有任何痕迹证明他是被毒死的,甚至没有尸斑,没有致命伤口。”
“这也就是说,查了半点,你们提刑司连他的死因都还没查出来?”李盗酒眼耳口鼻都透露着对寒主司的不信任,以及对提刑司不作为无作为的鄙夷,“这可不像是寒大人的办事风格。”
寒诺懒得理会他,目光在牢房中四下扫视。灯火是搁在走道里的,微弱的火光只能照见人高的地方。他将视线转向了头顶的那一片漆黑,“李盗酒,蒋凤鸣的死但真与你无关吗?”
李盗酒歪了歪头,也顺着他的视线向上忘了去,似笑非笑的双眸倒映着一片漆黑,“寒大人替我想一想,蒋凤鸣这个时候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皇上好不容易才逼迫蒋言交出了京畿预备营的指挥权,勉强维持了眼下这个对双方来说都好的局面,蒋凤鸣在这个时候死,等同将这个平衡的局面打破;李盗酒既然要帮文成帝,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惹麻烦。
此事要换做别人,这个自然是成立的,可眼下面对的是李盗酒,一切不可能在他这里,都会变成可能。
“蒋凤鸣一死,护国公必定倾尽全力为他报仇,他动作越大,露出的破绽就越多。”寒诺转身去走道内取来了火把,塞到了李盗酒的手中,“城防兵马司还在他的手里,只有把这个收回了,皇上才会安心。”
李盗酒晃了晃火把,十分无辜,“也可能是张觅和李欢庭。”
“在案件未明之前,”寒诺目光在墙壁与李盗酒之间扫了扫,退后数步,旋即一个俯冲蹬着墙壁旋身踩在李盗酒的肩上,瞬间攀上了高处。
李盗酒出来的急,不及换衣服,身上还穿着那套大红的喜服,半道上把外褂给扔了。他被寒诺这一脚踩懵了,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感觉肩膀被人拿木棍狠狠敲了一下,疼的钻心。
黑暗中,传来了寒诺的声音:“把火把给我!”
李盗酒从地上爬起来,火把换了只手扬了起来,照见了贴在石墙转角处的寒诺,恨的咬牙切齿:“我和你有仇吗?”
“没有。”寒诺俯身接了火把,往四面的石壁照去,“纯粹看你不顺眼。”
李盗酒气得一乐,“正好,小爷我也看你不顺眼多时了,要不要出去打一架?”
寒主司生冷地来一句:“我不欺负老弱病残。”
李盗酒无语。自己肯定是脑子有问题,才会提议找他合作的!
寒诺在攀在石壁四角查看了一阵后,仍旧将火把扔给李盗酒,自个儿跳了下来,“石壁上有个拇指大小的洞,毒物应该是从这里进来的。”
李盗酒循着他的视线望出去,沉吟道:“提刑司牢房的后面是护城墙,两墙都是用整石镶死了的,厚达数三尺,即便有人从外面钻洞,但护城墙的外头就是绕城南河,水势湍急且深,又无渡船,这个高度尚在水里,即便是深谙水性的人,要在外面开洞,河水不是得渗透进来吗?”
寒诺道:“洞口被人从外面封了,但上面残留有水银的味道。”他目光四顾,继续在牢里搜寻着,“眼下还有一个关键,毒药究竟是怎样进入蒋凤鸣口中的?总不能是他自己喝下去的!”
李盗酒一挑长眉,将火把塞回了他手中,“也许就是他自己吃下去的也不一定。”他说着话,转身出了牢房。
寒诺也随着出去,将火把插回了过道中的灯柱上。
待在过道尽头的李言若瞧见二人出来,忙跟上来,眼见他两个面色都不是很好,便知道案情不妙,识趣地闭了嘴。
李盗酒一面往外走,一面随口问:“听说你被骂了?”
想起那日皇兄在慈庵说的话,李言若忍不住心里委屈,扁了扁嘴,闷闷地说:“没有。”
李盗酒笑说:“没关系,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等你能保护自己的时候,皇上也就……”
他的话还未说完,前方庭院中一道寒光闪了他的脸上,身后一股力道将他往后一拉,黑暗中一阵火光飞射而起,发出了刀剑在石壁上碰撞的尖锐声音。
“别出来!”寒诺将李盗酒和李言若二人往身后一推,自己随即蹿了出去。
他的身影刚刚出了拱门,迎面又是数道寒光贴着他的面门刷下,没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他胜在身手矫捷,输在手无寸铁,防守有些吃力。片刻功夫,对面的人已经攻来了数十招,且招招都往他要害上招呼,势要取他性命!
这数十招的进退防守,却也让他看清了进攻的人,“蒋国公在提刑司动武,未免有失身份。”
“老夫的儿子和孙儿都折在你提刑司,要你寒诺为二人偿命,已经算是便宜了。”蒋言毕竟也是久经沙场的人,悲愤之下,剑招不减,开口说话气息却丝毫不乱。
听他话中意思,必定是何微雪身孕不保,等同是断了蒋家的香火!心知这蒋言并非威吓,寒诺不由地加了小心,且防且退,一路退到了外庭来。
打斗声惊动了众人,差役纷纷围拢上来,眼瞧着两人缠斗一处难舍难分,招招狠戾毒辣,都不敢贸然参上。
寒诺不敢大意,寻着空隙借机取了一柄长剑在手。有了兵器,他与蒋言对拆起来也不那么吃力,“蒋凤鸣之死真相如何还在调查,国公爷何不耐心几日等结果?即便你今日杀了寒某,也救不回你的儿子。”
他这话非但没有安慰盛怒中的人,反倒激的蒋言悲从中来,双手握剑,步步紧逼他入死巷。
深知他眼下处于愤怒之中,听不进去自己的劝诫,寒诺索性不再说话,专心应对,防守的同时寻找机会反击。
那厢李盗酒已经护着李言若出来,眼瞧着两人酣战难舍难分,世子爷在公主身边耳语了几句。
李言若稍稍为难,但眼看寒诺战的辛苦,她咬了咬唇,还是从怀中掏出钧令,高举喊道:“先皇亲赐钧令在此,见钧令如见圣上,蒋言还不住手?”
她这一声平地惊雷,没把蒋言震慑住,倒是吓得以秦亮为首的提刑司众人哗啦啦跪倒了一大片。而那厢两个酣战的人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李盗酒索性拿过钧令,瞧着空隙,往二人的方向一扔,正好砸在蒋言的手臂上,令他握剑的五指颤了颤,也令他的攻势锐减下来。
寒诺见机往旁蹿开,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李言若瞪了李盗酒一眼,忙上前去喝道:“蒋言,你好大的胆子,敢破坏先皇钧令,就不怕皇兄治你大不敬之罪吗?”
纯金打造的令牌砸在手臂上,还是有点痛感的。蒋言低头看了看掉在地上的钧令,又抬头扫了一眼李言若,他俯身将那块钧令捡起,向李言若行去。
“公主小心……”寒诺一声疾呼,人已经欺身上来,将李言若护在了身后。
蒋言却将剑一扔,双手捧着钧令上前,在距离二人五步远的地方停下,奉上钧令:“先祖所赐的钧令,不是这样用的。”
李言若心里也害怕,躲在寒诺身后不敢去接钧令,只怯怯地道:“你虽然贵为国公爷,也没有个在提刑司行凶的道理,本宫既然再次,就不允许你胡作非为!”
“公主确定要管吗?”蒋言抬首,一双眼圆睁着看向李言若:“我儿子和孙儿惨死在提刑司,公主打算怎么管?”
李言若被他的眼神骇的心里发毛,不自主地拽住了寒诺的衣襟,强撑一口气,“蒋凤鸣本就该死,是他咎由自取!至于你孙儿,也是何微雪自作自受,当时何乾也在场,你怎么不问问他!”
蒋言深知言若公主一向只知顽劣不谙世事,与她争辩并无用处,只将目光转向了李盗酒,“老夫已经交出了京畿预备营,皇上答应了留下小儿一命!”
李盗酒耸耸肩,毫不犹豫地将寒诺推出来抗锅:“人死在提刑司,与我什么相干?”
蒋言的目光转向寒诺,冷笑道:“寒门长孙没这么傻,在自己的地盘上杀人。”
李盗酒挑眉道:“或许他是有恃无恐呢?又或者他是反其道行至呢?”
寒诺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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