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预备营作招募、训练侍卫之用,从这里出来的人,一般会被酌情分配至兵马司、朝廷各部衙署听用。
从前一向是蒋言直接负责,文成帝此番虽从他手里收回了权力,一时间却又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只好将寒浅拉出来挡一挡,再慢慢寻找合适的人选。
听了李盗酒的话,虽知道不似寒浅所言,却不拆穿,只是笑道:“你放心,比你在兵马司任副统领要多。”
寒浅无语,好半晌,他才慢吞吞地揖礼道了谢。
太子则趁机说:“提起银饷,儿臣正有一事,想要请教父皇。”
文成帝顿觉不好,浓眉轻轻一挑,略带警告性地看了太子一眼,又望向了李盗酒,眸色深沉,显然已经十分不悦。好一会儿,他才缓和了脸色,问:“什么事?”
太子浑然不觉君王语气中的凉意,只张着一双无辜的大眼,一副好学求知的样子,“儿臣闲来翻看过往卷宗,瞧见上头有一桩案子,也才是月前的,说是丢了一百万两银子,却只找回了五十万两?不知道此事可是真的?”
文成帝转头看了太子一眼,又将阴沉沉的目光落在了李盗酒的身上,再问:“怎么想起问这个?”
太子便说:“南村村民暴动的事,虽然功劳是儿臣的,但大家都清楚,案子是寒大人查出来的,儿臣不过白得了而已。前些日子,父皇要儿臣参政,朝中文武大臣皆不同意,说儿臣年纪小不谙世事。若儿臣能把丢掉的这五十万两银子给追回来,他们定没什么可说的。”
文成帝道:“你不谙世事是事实,另有一点是祖宗规矩,不及十五不可参政。”
太子道:“规矩是死的,老祖宗定下规矩时,是因那时战乱频发,政局不稳,加上奸臣当道祸乱朝纲。如今钧天外有良将如寒门、蒋府,内有贤臣诸如二爷爷、右相,便是儿臣有错漏了,还有父皇提点,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文成帝又道:“银子一事有张相追查,你就不要添乱了。”
太子又道:“不是儿臣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说相爷坏话,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相爷还未将银子追讨回来,恐有办事不利的嫌疑。再者说,儿臣年纪小,即便但真查不出来,他们也至多说是小孩子胡闹,做不得真。”
他说着话,起身跪在皇帝膝下,拉着他的头说:“母妃拿命换了儿臣这条命,一想到这十余年来,竟毫无建树,更觉惭愧。再思及寒大人在儿臣这个年纪,已经入军营苦修,更觉无颜面对钧天臣民。”
李言若适时地掩面说:“是我没带好你。”
文成帝无语。
从小到大,这姑侄两个还没厌烦双簧的戏码吗?
而旁观的众人很明智地三缄其口,言若公主有仇必报的性子,他们早已有了血泪般惨烈的教训。
好半晌,皇帝才说:“此事亦须得与朝臣商议过后,在做决定。”
太子便先磕头谢过。
文成帝又与众人说笑一会儿,便称说还有要务办理,待得晚宴时再来。临走,又将李盗酒叫去,二人一道出了东宫,皇帝上了步撵,李盗酒只在撵旁跟着。
徐诚让其余宫娥太监皆退后,隔了丈远,跟前只他一个人伺候。
抬撵的太监一个个都是膀大腰圆的,脚程极快,步撵却半点也不颠。文成帝靠着扶手揉捏眉心,压低了声音问:“追封容嫔和追查银子的事,是不是你的主意?”
李盗酒大大方方地应道:“是。”
“追封的事也就罢了,为何你要挑嗦他来参合这件事?”文成帝一脸苦大仇深,“难道你不知道,这件事有多危险吗?还是说你已经有了眉目?”
李盗酒耸耸肩,坦然道:“此事不过听圣上说过一次,不曾细查,自然也不知道其余的内情。左右不是还有寒主司在吗?有他来查此事,皇上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文成帝担忧道:“即便查出来,又能怎样?”
他手中无权,形同傀儡,朝中大臣见风使舵,站派分门,只认王相候。即便有心之人愿意支持他,亦等同以卵击石,自取灭亡。与其如此,倒不如保存实力,求同存异,徐徐图之。
他们弄权专政,只要于民生大计上不糊涂,他也没必要斗的鱼死网破。而太子和言若公主,是君王最后的底限。
“太子早些参政,熟悉政务,待得三两年便可为圣上分忧。”李盗酒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满脸无所谓,“若当初圣上早些参政,先帝或许也不会那么辛劳。”
文成帝苦笑道:“只有登临制高点,才会体会高处不胜寒的真正意思。眼看着大好河山盛世繁华,却只觉遍体生寒心身俱颤。如今我才领会父皇临终之言,人常说为人民、人臣不易,谁又知道为君之道更是曲折坎坷。”
李盗酒言说:“道阻且长,行则将至。”他想了想,又将话题转到饷银上,“让太子调查饷银,不过借个名目罢了。言若一心想讨寒诺开心,不如拿这件事随了她的愿。”
提到李言若,文成帝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又大了一圈,“有那么几次,朕真的想一道圣旨把她直接打发到寒府去。”
反正,言若公主变成今时今日的模样,都是被先帝和寒老太师惯出来的,他们寒门至少得负一半的责任;而且,依照寒诺的性子,也不可能会对言若公主怎样,而言若对寒诺的喜欢,人尽皆知。
一道圣旨,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可每当那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冒出的一瞬间,便又立马被兜头一盆冷水给浇灭了。先帝子嗣不多,仅有他们兄妹二人而已。人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以为手足相残才是皇室中人的宿命,可他们又怎么知道,帝王之家不是无情,而是情至深处,不敢流露罢了。
纵然言若对寒诺的依赖足以比拟他这个兄长,可究竟寒诺是个什么样的心思,谁也捉摸不透。无论是由他这个帝王开口,还是寒老太师或者右相提出,事关寒门与钧天,寒诺都不会拒绝。
可寒诺的牺牲求全,对言若来说,却未必是好事。
纵然他眼下急需利用寒门来得到朝中大臣的支持,可要拿李言若余生幸福去换,他还是做不到。
文成帝痛苦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忽的沉声道:“徐诚,传秦岚来。”
徐诚听了这话,脸色骤变,忙回身去看,却见文成帝的脸色已然变得煞白,额上冷汗直冒,浑身轻轻颤栗。可君王却扣紧牙关,将身体坐的比刚才还要直,若不近前细瞧,不会发现半点端倪。
他急的忙叫抬撵的太监加快脚程,又往后头吩咐人去请秦大夫火速入宫来。
而一直悠闲跟在撵旁的李盗酒此时也变了脸色,下意识地将一只手搭在了撵上,随着太监们加快的脚步,他的步子也迈的又大又急,一颗心‘嘭嘭嘭’地直跳。
半道经过勉宫,李盗酒让人将撵抬入宫中去。
勉宫一下子去了挽桃和莲儿两个,剑竹又随着李言若出去,只留下些小丫头在,眼见圣驾降临,仓皇地至庭中迎接。
步撵一路至勉宫正殿前方停下,徐诚将一干宫娥太监都打发到了偏殿去。
李环此时已经瘫在了步撵上,额头冷汗顺着脸颊落下,将鬓发与衣襟都湿了大片。他脸色苍白,双唇发青,两眼已有些迷茫。
李盗酒一把将人背进屋放倒在榻上,捏开李环的嘴随手塞了一团布进去,尔后再将他外衣褪去,擦去额头冷汗。徐诚急忙忙地端来热水,又从怀中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瓶子,倒出几粒黢黑的药丸来,要李盗酒帮忙喂文成帝服下。
两人一通忙活下来,竟也是满头大汗。听得外头人来传秦岚大夫来了,二人方松了一口气,李盗酒双脚发软,跌坐在床边。
徐诚勉强支撑着,去将秦岚迎了进来。
那秦岚已然是半百老人,素来极重保养,一路健步入殿,脸不红气不喘。此时的文成帝因吃了药早已睡死过去,但额头的冷汗却未停止,紧蹙的眉头表示他此刻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老医者略略一搭脉,灼灼眸光便沉了下来,开箱取针施灸,半句废话也没有。
而另一边,随着皇帝一走,李言若又同皇后呛了几声,终究没觉出什么意趣,各自散去。
梁良与何蔻珠送皇后回了定风宫后,也各自回宫。
静贵妃所居墨宫原是先皇后所居,与定风宫的规制几乎一样。只因她素来喜静,宫中伺候的人不多,满院子的花草,有随处可见的三叶草、角梅、秋葵等,也有似牡丹、美女樱等难活珍贵的品种,高低错落,各不相同。又有几只兔子在浅草丛中挑拣吃食;一只橘猫在芍药花荫下酣睡;一只巨型的狼犬正在廊下长伸舌头。花间蝶儿翩翩蜂儿忙碌,枝头雀鸟叽叽喳喳,间或几声蛙鸣从后院传来,正是一副世外桃源之景象。
她先逗弄一阵小兔子,尔后再入廊下抚了抚狼犬,随后才入屋换了一身灰色布衣长裙,叫人将廊下一盆栀子花给搬出来,亲自培土。
随她身旁宫女诚敏问:“娘娘,追封容嫔一事,能通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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