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愧听得直皱眉,不满地嘟囔道:“说了半天,你们又不带我!今日朝上,父皇提出让我参政,满朝文武只说祖宗规矩,又说西山的事父皇本不该让我和阿若掺和。”说到这里,太子忍不住骂道:“这些人只知道倚老卖老,出事的时候却拿不出半点主意,若本太子参政,第一件事就是参他们一本,让朝中多些寒诺那样的才好。”
李盗酒静静地听他说完,方笑道:“若有寒诺在,兴许圣上能答应殿下参与调查。”
太子闻之一喜,正待说话,被李言若抬手一按,问:“那我做什么?”
李盗酒说:“寒门虽然名声在外,但都是些在边关的职权,即便是提刑主司也有鞭长莫及之处。”见李言若有话要说,他忙又道:“你现在对朝中诸事不熟悉,若真要你单独去查,恐怕又是麻烦一桩。如今跟着寒诺,有不懂得,正好请教他。”
李言若将前后之事左思右想,抬手撑着脸颊靠在茶几上,说:“我怎么觉着,你又在诓我呢?”
李盗酒大大方方地为自己辩解:“这怎么能叫诓呢?至多不过是借一借你和太子的势。更何况,这里头不是还有寒大人吗?我能诓了这天下人,还能把他诓去了不成?”
李言若细想,觉着有理:“你同他是差远了。”
李盗酒又说:“此事不着急,须得徐徐图之。”毕竟,眼下兵部尚书刘六郎正在寻找新靠山,只有等他只以为依附了大树,才会掉以轻心有机可乘。
三个人说完了正经事,因大雨阻道,李盗酒少不得多留些时候,同他两个说说笑笑。
炎炎初夏,阵雨泠泠,本是个清爽天儿,寒浅的心里,却下起了风雪寒霜,犹如身处寒冬腊月冰川雪原,只把浑身都冷出战栗来,恨不能一头晕死过去。
想寒二公子逍遥了这么些念,虽常被拿来同寒门长孙作比,私心想着就算天塌下来,尚有寒老太师和右相以及他家大哥顶着,左右砸不到他的身上,故而凡事不肯用心只肯敷衍。没曾想,如今他人在床上瘫,祸从天上降!这塌下来的苍天一角,竟越过了撑在他头顶的三道屏障,直挺挺地落在了他的身上来。
“大哥,你可别说这件事你推不掉!”寒浅半身依旧不遂,只能靠在软枕上,拿幽怨的眼神瞧着临窗写信的人,委委屈屈地说:“预备营拿了,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
“为什么要退掉?”寒主司十分理所当然,“你被开出兵马司,正好补入预备营,也少丢一点寒门的脸。”
寒浅无语。
他丢职都是为了谁?
寒诺又说:“何况只是暂代的,今后如何还未可知。”
寒浅知道,有他家大哥在,这个哑巴亏只能噎下去了。他好在圣上开恩,怜他重伤不遂,只说让他先好好将养,待伤好了再上任。
他想了想,又贼兮兮地说:“不若将银霜姐姐调回都来,凭她的能耐,正好给你帮衬帮衬。”
寒诺又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你要拿个女孩儿当挡箭牌吗?”
寒浅立即指天发誓:“天地良心,我是怕大哥你忙不过来。既要忙着提刑司的事,又要重新编录杨有善留下来的《提刑录》!这方面,霜姐可是一把好手。”
“我让她赶去绝谷了。”寒诺抬头扫了寒浅一眼,在他惊讶的神色中,缓缓解释道:“弦月与中阳蠢蠢欲动,护国公虽然不至于通敌,但毕竟遭此大变,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他这么轻轻一句话,便将寒浅所有的牢骚都给堵了回去。
这些年,寒二公子虽然远在国都,但和擎牙关的书信往来从未断绝,边塞是何等情形他心里也有个大致的轮廓。无论他再怎么不作为,护国之任,是每一个寒门子弟一出身便要背负的。
除非身死魂灭不可推卸。
在一片静默中,寒诺将写好的信检阅一遍后,便从柜中取出带机巧的木匣,开了机关,从里头取出信筒,将信卷入其中,又放入匣中关上了机括。他在门口唤了寒孚来,叮嘱道:“先送到皇陵给爷爷过目,再以八百里加急送到父帅手中。”
寒孚应声,寒诺又说:“另外,那些女子……”他声音一顿,想了想,道:“没事了,你去吧。”
寒孚便应声去了。
寒诺仍回案后坐了,又提笔书写。
寒浅因听他刚才提及那些女子,才想起圣旨中并未提到那些女孩的安排,心下好奇,便问:“圣上有说如何处置那些人?”
寒诺道:“既然蒋凤鸣的罪名不城里,他们至多也只是个诬告的罪名,念及是初犯,只赶出京都,其余不予追究。”
寒浅叹道:“可怜了她们,被蒋凤鸣利用完,又被李盗酒坑了。”
寒诺闻言,手上动作滞了一下,随后,他抬头扫了寒浅一眼,不动声色地道:“这个结果未尝不好,与其任人摆布掌控,不如远离是非之地,另寻安稳生计。”
寒浅问:“真的会好吗这些人留着,对蒋家来说就是一个隐患,随时都可能爆发下一个挽桃之事,杀人灭口才是一劳永逸的方法。”
寒诺的眉头轻轻一凝,低头看去,洁白的宣纸上端端正正地立着三个大字:李盗酒。
事情是李盗酒惹出来的,自然该由他来收场。如果他还存一点仁德之心,便会派人保护那些女孩的安全,可他若是不派人呢?又或者,他根本无人可派呢?
这是一场豪赌!
赢了,他能安心,病得到一个可以长期合作的伙伴。可若是输了呢?便是数十条人命,以及与李盗酒的一拍两散!
军饷一事牵涉兵部、户部,都与张相或多或少有牵连,要想撼动他的权势,单靠寒门虽能成事,但耗费的人力、时间都太长了。这个时候,选择与李盗酒合作,无疑是最明智的决策!
他身为寒门长孙,有权下任意决定。
可这个决定一旦下了,很有可能葬送寒门名声。
“跟着你被开出兵马司的人有多少?”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不敢冒这个险,“要信得过的!”
寒浅道:“信得过的不过十来个。”他声音一顿,似明白了他的意思,问:“你是要他们去保护那些女孩?”
寒诺道:“十来个,加上我寒门的人够了。”他说着话,将笔墨纸砚等都移到几矮几上,一并挪到了寒浅手边,“列出个单子来,此事若办好了,许他们入寒家军。”
寒浅吊着一条胳膊,一边写,一边斜着嘴角说:“预备营中尽是蒋家人,大哥这是将我扔到了狼穴中,纵使铜浇铁铸的身板也经不起摧残的。”
寒诺无语,只等他将名单列出,取了后折入袖中,方说:“这些日子,我忙得很,不得空。”
寒浅一脸漠然地撇着他,见自家兄长一脸正色不似玩笑,想了想问:“梁景福?”
寒诺立身门口整了整衣襟,又说:“你也别闲着,十三日太子生辰,催一催白叔,让他尽快将短枪打造出来。需要注意的地方我留在案上了,你看着酌情改改。另外,十五日李盗酒娶侧妃,虽不是什么正经事,也要挑件东西送过去。”
声音落下时,寒诺的身影也消失在门边。
寒浅上下看看自己浑身的绷带,再朝门口望了两眼,眨巴眨巴眼睛,咬牙吐出一句:“泯灭人性!”
时四月十三日,太子生辰。
李言若未至卯时便起来梳洗,辰初陪着太子至皇庙祭了生母,又去学院与老师辞过,方回勉宫来。
二人将至宫门口,便见几乘撵歇在树荫下,各宫宫娥太监提灯执伞侯立着。再细眼一瞧,是皇后的凤辇和静贵妃、熙妃的步撵。
门口站岗的小太监上来回说:“皇后娘娘及静贵妃娘娘、熙妃娘娘来了,因皇后吩咐下来说不必惊扰殿下,便不曾派人去说。
李愧瞧着那长长的仪仗,眉头一凝,看也不看那小太监,只漠然地入了宫。李言若跟在他后头,停下脚步觑了那小太监一眼,笑道:“你倒是能耐大得很,不如调你到定风宫当差如何?”
那小太监吓得浑身一抖,忙跪下请罪,不及解释。却见里头夹墙间的过道行出一人来,忙求道:“姑姑可怜奴才。”
那蓝装宫娥行上前来,同太子与公主行了礼,笑说:“殿下息怒,娘娘说若殿下知道她们来了,必定不能安心祭母。一路上更是忙慌慌的,虽说下头的人必定是万分小心,但难保不出个万一。”
见是皇后身边的大丫头火云,李言若便冷笑一声,说:“太子要真的出事了,你家主子不正高兴吗?”语毕,也不理会火云那骤然变化的脸色,跟上李愧的小短腿,入了屋去。
颌宫的人得知太子回来,皆战战兢兢跪在庭中。李愧一路直走而去,倒是李言若的目光一路扫了过去,提高了声音唤道:“今儿太子生辰,不打发你们,自个儿去内务府另寻个主子去吧。”
庭中宫娥太监面面相觑片刻,方反应过来,立时传来一片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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