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取江山作酒钱
第一百二十一章:独木难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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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语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做饭也是一门大学问。

烹炒煎炸炖,火候的掌控、刀功的细致、以及全方面的盘算,不是那把手,真干不过来厨子这活儿。

君不见,寒主司三两下将鸡身残存的几块遮羞毛处理干净,拿灶上用火飘了一下,随即手起刀落开膛破腹挖心取卵,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堪称老练。

利落地切块入锅,随后放姜、蒜、花椒、八角、当归等佐料,而后盖上盖子,道一声:“发火烧沸。”

灶下两个丫头目瞪口呆,被他这一声惊醒过来,连忙往灶里扔柴。

寒诺手上不停,利落地捞起那尾不屈不挠的鱼,一刀拍在鱼头结束了它漫长的痛苦挣扎,随后剃鱼鳞、刨鱼腹,冲洗干净放盆里,放盐、姜丝、白酒、紫苏、葱段放到一旁腌制。随即,他又将惨不忍睹的冬瓜块改刀为薄片,胡萝卜丝切末。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下,他紧接着又快速处理的余下食材……

青竹小案上各色菜肴摆开,香味扑鼻。李言若尝了一遍后,神色有些幽怨地望着对面的男人。

身手好人聪明也就算了,连厨艺都这么好……除了嫉妒,她别无他想。

她看着对面安静地埋首用餐的男人,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烦躁感,便随意找了个话题来问:“莲儿怎么样了?”

寒诺道:“蒋凤鸣的事给她打击不小,要很长时间才能缓过来。另外,她暗通宫外,知情不报,会有牢狱之灾。”

李言若想了想,道:“这么说,佟桠她们也要受到律法制裁?”

“是。”寒诺简介地给出一字。

“没有半点情面可讲?”李言若有点着急,忍不住把声音拔高,“即便我为他们求情也不行?”

寒诺索性搁下筷子,眸光灼灼地看着她:“公主还不明白吗?这件案子发展到现在,已经不止是挽桃的死。八年前西山洪水、私自打探宫中消息、杀害朝廷命官……无论哪一桩罪名坐实,蒋凤鸣都在劫难逃。护国公不会坐视不理,这已经不是你、提刑司或者李盗酒一家之事,关系到钧天律法是否能得到彰显,甚至……”

意识到自己太过严肃,寒诺的声音立时戛然而止。

李言若满脸诧异地望着他,好似第一天认识这个人。可分明,两人自幼便已相识,可为什么她总觉得离眼前这人好远好远,比隔着千山万水的擎牙关还要远。

满桌佳肴瞬间变得索然无味,她悻悻地搁下筷子,闷声道:“你说的对,是我太感情用事了。”

她是真心知道错了。

钧天泱泱大国,国祚延绵了数百年,传到皇兄手中,已经强大到四方来贺。可国强,不代表可以高枕无忧。

父皇突然撒手,连她都觉得几乎要窒息,更何况是一肩挑起整个钧天的皇兄?庙堂之上权臣当道,庙堂之外邻国虎视眈眈。

曲高和寡,位高不胜寒。这三年来,她看着皇兄步步行来战战兢兢,小心谨慎地周旋在几位朝臣之间,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家国。

现如今,能逼迫护国公妥协,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她开口求情,即便不会对大局有影响,也可能造成更多麻烦。

这也就意味着,那些女孩,将成为这场政治游戏中的牺牲品。或者,换一个更确切的说法,因为政治,原本可以得到宽宥的那些人,将会得到最严厉的制裁。

而造成这一切的,又是谁呢?

所有的事情就像是一个圆形的连环,环环相扣,无头无尾。如果非要从这些暗环里找出一个源头,那就只能将这一切的恶因,归结到蒋凤鸣的身上。

“我只是……”她急切地想要解释,想要告诉他自己不是无理取闹,只是觉着……

觉着她们很无辜。

“微臣明白。”寒诺将声音放柔,甚至在嘴角露出了一抹无奈的微笑。

他也有过感情用事的时候,等到犯下错误不可挽回时,才幡然醒悟,可为时已晚。留下的伤口,无论是尽力弥补,还是选择逃避,都会一直留在心里,每一次轻轻的碰触,都会将伤口重新撕开一次,鲜血淋漓,满目疮痍。

“眼下一切言之尚早,或许中途会有转机也不定,公主也无需介怀。各人有各命,她们并未犯下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经过此事脱离火坑,一切从头还来得及。”

他温声细语,耐心安慰,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李言若呆呆地望着他,好似要用目光将眼前这人掏心挖肺,看看究竟是谁顶着寒诺的皮囊,冒充他的声音。

可她看了半晌,眼前这人依旧是熟悉的模样。那冷冰冰的目光,抿成一条线的薄薄双唇,以及那张脸上万年不变的恭敬生疏,都是那么熟悉。

好一会儿,她释然地一笑:“你终究还是你,无论多少年我都追不上。”

寒诺眉峰动了动,第一次有些无法理解言若公主的话,“什么?”

李言若却将筷子一抓,很明显地转移了话题:“没什么,吃饭吧。”

寒诺便也将此事丢开。

随着文成帝宣布亲自审理此案,整个皎城一片议论声,而后宫中也不甚太平。

先是提刑司从宫中各局带走的数名细作,皇帝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各宫主子的面子也挂不住,心里也会蒙上一层阴影。

而这其中,皇后宫里的秋慈畏罪自裁,更是流言纷纷。而昨日,一向对后宫诸妃冷目相待的太子突然改口唤皇后母后,左相张觅也在朝堂上公开支持太子参与调查南村的案子,更让人揣测纷纷。

众所周知,文成帝虽然早成亲,但这么多年膝下只有李愧一个孩子,登基后自然而然成为太子。

原本,她们谁也没有对这个孩子上心,毕竟,李愧生母出身并不高贵,加上李言若在,谁也不敢去招惹这两祖宗。

而她们没想到的是,先帝竟然会突然驾崩,而当今天子登基,膝下唯一的儿子自然而然成了太子!

太子登基,生母不在,理当奉皇后为母后。可太子却绝口不唤母后,不仅如此,他对后宫所有的后妃都持敌对的态度。阖宫的人都在观望,毕竟,只要能被太子唤一声母妃,将来太子登基,便有机会与皇后一起平起平坐。

而如今,随着太子这一声母后叫出,令众人的观望都落了空。

诚然,那些位份低身后没势力不过唏嘘惋叹一声,太子最终认谁做母亲,不过代表着今后她们要巴结奉承的人处在哪个宫里,余下的时日,该吃吃该喝喝,余生照样虚度,无可争论。

而似静贵妃、熙妃这两个位份紧追皇后,又深得皇帝宠爱的人,少不得要顿足一番。诚然,静贵妃一向同皇后一气的,即便她有心争太子,明年上也不敢表现出来。

而何蔻珠不同,何家长女入了蒋家,与国仗张相本是对立面;可他的二女却嫁入了洪家,而洪家与张相的关系一向亲密;她家还有个何四妹,虽说是庶出但也是姓何,嫁去了敦亲王府。

何珏在朝中虽然只是一个吏部尚书,但朝中三巨头-一王一公一相,他都沾带些关系。

而且,何蔻珠自入了宫后,恩宠一直不断。相较于静贵妃梁良,她更有能耐同皇后一较高下,她也是这样想的。

可,太子这一声母后,将她所有的期许击了个支离破碎。

艳阳高照,遮阳伞挡不住燥热,连微风中都夹杂了几分难以言说的不耐烦。

尽管已经尽量择了阴凉的地方走,可何蔻珠还是忍不住拿帕子在自己脸颊边扇了扇,脸上的不耐烦愈发的明显。

红樱快步跟在软轿旁,心里同样着急,却不敢出言催促,少不得说说话岔开主子的心思。

“按理说,太子不及弱冠,是不能参政的,这不是坏了祖宗的规矩吗?”

何蔻珠何尝不知道祖宗规矩?“你当谁是傻子?这件事分明是皇上借着太子,要寒诺调查南村村民暴动一案,又担心满朝文武反对,才会想出这个迂回之术,白白便宜了……”

后面的话太惹是非,她也不再往下说去,转了话锋道:“如今他们抱成一团,本宫在宫里就是独木难撑。偏生蒋家还出了那样的事,为避嫌疑,本宫是半句话也不敢多说。”

红樱道:“太子唤皇后母后,按照规矩理当如此,皇上要为太子另择生母,也不是不可能。”

夹道两侧的金桂迎风婆娑,暗香盈鼻,却只是陡然地在何蔻珠的担忧中,添了一丝焦躁。

她抬手揉了揉额角,压不住声音中的疲惫,“太子和言若公主一向喜恶分明,但愿他们只是想利用那人方便行事,而不是要与她讲和。”

轿辇刚刚至善喜宫门口,便有小宫女迎出来禀报:“蒋少夫人来了。”

听闻这话,何蔻珠满脸的愁绪愈发深重,软轿停下她也不下,兀自呆坐了半晌,方叹了口气,起身入宫去见何微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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