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寒诺看不爽李盗酒一样,李盗酒也对这位年少成名的将军看不顺眼。
寒诺的长相,以一个男人的眼光看来都十分人模狗样,身形修长,五官俊郎。
作为曾经的三军统帅,而且还是能打胜战的统帅,智商肯定不差;而他待人彬彬有礼不卑不亢;若非他常年领兵在外,加上整日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皎城的大家闺秀们,肯定排着长龙等着嫁入寒府。
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男人在凉亭中默默坐了半晌,最终还是李盗酒定力逊了一筹,率先打破了沉默。
“寒浅怎么样了?”世子爷忍无可忍,一句废话从他的嘴里崩了出来。
“可以趁机偷个懒。”而寒诺也认真回答了一句废话。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一阵后,十分默契地一笑。
“当年西山的事,也不知道究竟是蒋凤鸣的意思,还是蒋言的主意。但要调动军队,需要蒋言手中的虎符。这父子两个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就怕他们狗急跳墙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
李盗酒第一次说了几句像样的人话,听起来倒是一本正经。可他的正经还没维持半刻,立即又换了一副吊儿郎当的语气,吊着一个嘴角冷笑道:“不过狗始终是狗,再聪明,也只能四个爪子在地上爬。”
寒诺无语。果然,对这人的期望真不能太高。
他想了一会儿,问了一句:“你来这里做什么?”
李盗酒愣了一下,想了半天,愣是没给自己想出一个像模像样的理由来,最终只是干噎了两口唾沫。
寒诺也没心思管他的闲事,丢下一句:“没事就不送了。”自去了。
虽然被暂停了提刑司的职务,但挽桃这桩案子如今还在他的手上没有交出去,作为此案的关联人莲儿也还安顿在他的府上。而隋崇亮仿佛忘了这档子事似的,连提都不提一下便结案。
南村村民暴动的事,虽然抓住了一个蒋钱,可明眼人都看得出,背后主使就是护国公蒋言;而关于疫情突然大面积爆发的原因,则需要翻一翻京兆尹梁景福多年旧账。结案报告虽然递交到了东宫,但这桩案子,远远还没有完结。
而正如李盗酒所言,蒋家能为了一本尸检报告设计水淹上百口人,当他们被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他们已经命令莲儿,对言若公主……
想到这里,寒诺的脚步突然顿住了。
没了莲儿,他们完全可以利用旁人!京兆府的闻川就是最好的例子,而兵马司的总兵是蒋允北……
他的身影刚刚一顿,旋即转了个方向,直奔府门而去。
阶下,在外浪了一圈的绿螭骢依旧在啃花草,看到自己主子来了,仰起头嘶了两声。可还不等它一声长嘶消音,只觉背上一沉,腹部手疼,本能地撒开了四蹄奔了出去。
他赶到南村时,日光已然变得炽白,空气中都弥漫着一丝燥热。整个南村依旧沉寂在阴郁的气氛中,空荡荡的,除了封村的兵马司与京兆府的护卫,一个人也见不着。
他策马长驱直入小楼,眼见楼外值岗的东宫护卫队一改平素训练有素的模样,七倒八歪面色痛苦。
寒诺一咬牙关,老远便飞身下马,疾步上前与守卫打了个照面,抬腿踢开了院门。
“哎呀……”
伴随着一声惨叫,一个人影从门后倒飞了出去。
寒诺早已警惕,瞬间欺身上前,人影还未落地便已经到了他身边,一套擒拿下来,已经将来人按在地上制服。
那人被他按在地上,嚷了一句:“保护公主!”
院子里顿时响起一阵脚步声、哗啦啦兵甲摩擦声、冷兵出鞘的声音也紧接着传来;数十把软剑齐刷刷地指向了寒诺。
寒诺回头扫了一眼,人都是熟悉的东宫护卫队的人,可这阵仗——这一个个四肢发软五体不勤的样子、还有那面青唇白、明显虚脱的模样;真的是戍卫一国储君的护卫队吗?
他回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按在地上的胡庸才,挑了挑眉,“胡队长?”
胡庸才正徒劳地挣扎着,陡然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地转头望了一眼。看清确实是寒诺时,他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也放弃挣扎,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地,哼哼了两声后,有气无力地道:“没事,回自己岗位。”
一众护卫收剑入鞘,七倒八歪地哼哼唧唧去了。
寒诺扶了胡庸才起来,见他的样子,比其他护卫好不到哪里去,不由纳罕:“遇袭了?”
胡庸才看他一眼,满脸一言难尽的复杂情绪。他往厨房的方向指了指,压低了声音道:“杞大夫说公主没大碍了,一早起来,说要犒劳犒劳弟兄们。”
寒诺无语。
堂堂东宫护卫队,就这样被言若公主击的溃不成军,传出去,必定在皎城街头的流言蜚语中占领一席之地。
“我手下的人,只有几个没吃的,我正想着从兵马司抽调人手来。”老马失前蹄的胡副统领悔不当初,只能尽力弥补。
寒诺道:“不必了,让他们好好歇着吧。这两日,我在这里。”
有寒门长孙亲自护卫,以一当百绰绰有余,胡庸才感激地一抱拳。随后,他又有些狐疑地看着寒诺。
寒主司刚刚被停了提刑司的职务,又马不停蹄地开始调查南村村民暴动的案子,如今这桩事也了了,又马不停蹄地赶来护卫公主?
虽说,尽忠职守是一个军人最基本的操守,可像寒大人这般任劳任怨的,钧天恐怕找不出几个来了。
诚然,他也深知寒诺不喜废话,快速应道:“我已经通知太医署的大人们过来,相信不出今日护卫队便能恢复工作,有劳寒大人了。”
寒诺颔首算是应答,信步往厨房行去,正碰上剑竹从里头出来,问:“胡统领,发生……”
小丫头的话还未说完,迎面便看到了寒大人,脸上已经习惯性地露出笑容来,侧身行了礼,尔后压低了声音道:“寒大人来了便好,快去劝劝公主吧。”
寒诺低眉扫了扫她满身的狼藉,可见是在厨房里帮忙不少,便问:“公主在厨房做什么?”
剑竹脸上的笑裂出一丝缝,从那条缝中,漏出一丝无奈来,“早先公主亲手做了几碗糕点分给护卫队,这会子,要犒劳太医署和疫情局的大人们呢,在这么着下去,恐怕要给全村做糕点了。”
寒诺无语。
照这么发展下去,明日,皎城的街头就会出现这样的流言:天花疫情得到控制是假的,南村感染疫情的村民无一幸免!
他叹了口气,心里也没多少把握,硬着头皮推开了厨房的门。
满屋子乌烟瘴气扑面而来,食材、调料各色味道充斥着眼耳口鼻,还未开口,便将酸甜苦辣偿了个遍。
寒诺屏息凝神,阖眼缓和了小葱给眼睛带来的刺疼感,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张开眼,一眼看到正拎着刀立在案台旁的李言若。
言若公主身穿桃红衣衫,围着浅灰色绣花围裙,一头秀发用一张锦帕好好地包裹着,不落下一丝一缕。面粉替代了胭脂在她脸颊上撒欢,鼻头、额头十分讨喜地划过几道黑色的轨迹,下巴上一抹红黄交接;而她身上的的围裙,更是姹紫嫣红,不能辨认原来的色彩。
“呀,寒诺,你怎么来了?”言若公主扑闪着两只澄澈透亮的大眼,红红的眼圈中盈着两湾泪水;随着她一说话,满口皓齿露了出来。
寒诺拼命压抑着,最终两个嘴角还是往上翘了翘,声音中压抑不住笑意:“公主这是在做什么?”
“做午饭。”李言若扬了扬手上的刀,显然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太医院和疫情局都是一群老头,给他们做糕点怕消化不好。”
寒诺无语。他是不是该夸一夸公主思虑周全?
他信步踏进厨房,目光一路从案板上扫了过去。
一只膀大腰圆的鸡没羞没臊地光着身子蜷缩在木盆里,零星的鸡毛被水托着全飘在了水面;烧焦了勉强能辨认出来的猪蹄不甘心地悬在半空;盛在钵里的胡萝卜丝细如牛毛有之、小指粗细有之;而一尾巴掌宽大的鲫鱼头破血流地在木桶里挣扎,将满桶清水染成了血水。
而言若公主跟前的案板上,青白的冬瓜被虐待分尸,尸块大小形状各不相同!
看着这个堪比杀人分尸现场的厨房,寒诺终究还是没管住自己的嘴,笑着打趣了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公主在做什么违法犯罪的勾当。”
自己厨艺多少斤两,李言若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因此并不反驳,反倒是理直气壮地道:“好不好是我的一片心意。”
寒诺道:“就怕公主的心意,变成了刻意谋杀。”
李言若只拿一双水灵灵的眼死命地瞪着他,瞪的寒诺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他这才发现,灶台下还蹲着两个小丫头,从她们漆黑一片的脸和满是幽怨的眼中,可以知道,这是生平头一遭干生火的事。
“微臣来吧。”最终,在言若公主的瞪视下,寒门长孙认命地挽袖提刀,重操擎牙关的旧业:做饭。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m.feisxs.com
飞速中文唯一官网:feibzw.com 备用域名:feis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