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取江山作酒钱
第一百章: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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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职在京兆府任职多年,对下头的差役不说十分了解,但都是能叫得上名字的;南村异动之后,卑职也曾怀疑是有人刻意煽动,将所有前往南村的差役都调查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陈昭宥年轻气盛,说话本来洪亮,此刻刻意将声音压低,压出了几分沙哑的沧桑感。他语速不快,能让太子很好地理解他的话。

听到这里,李愧略微皱眉,追问道:“这么说来,京兆府上下没有嫌疑了?”

因为极力隐忍着情绪的波动,陈昭宥狠狠地将眉头皱了起来,眼圈微红。他抬头看了寒诺一眼,最终,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白色封皮的文牒。

白色代表的是哀,白色的文牒,就表示牒上的人,已经去世。

寒诺眉头隐隐一动,上前接了文牒翻开看了看。见上头写着:京兆府闻川,于文成三年三月二十三日,死于疫症天花。

而在文牒里,还夹着一张万通钱庄的存银票根,整整五百两。

“卑职已经查明,这张银票确实是万通钱庄开具的,但具体是谁却不得而知;银票是从闻川为他妻子买的新衣服的夹缝中取出的,因为知道死于疫症的人遗物都要烧掉,他生前特意叮嘱,一定要将那件衣服送到他妻子手中。”

陈昭宥低着头,语调苍凉,一字一句都咬得格外清晰,也沉重。

皎城毕竟是天子脚下,没有哪个人敢认真在这里闹事的,便是那些王孙公子惹急了眼,也只能是当着众人的面骂两句街,然后去私下里解决;打架斗殴也好,威胁恐吓也好,只要不是发生在明面上的,没人报案,就轮不到他们来过问。

当然,也会碰上那么一两个蠢货要在光天化日下挑战权威的,要出动到京兆府,必然是大事,就难免伤亡。在这个时候,他们能靠的除了自己平时苦练的一身本事,就只剩下身边的兄弟。

同在一个衙署数年,低头不见抬头见,陈昭宥又一向没什么架子,没事的时候,下头的人时常与他称兄道弟,他也欣然应承;同事之间有了困难,彼此知道了,相互伸个援手是常有的事。

有句老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整个衙署就像是一个大家庭,将他们这些人从天南地北汇聚在一处,谁也不想出事,谁也不想自己的身边会出现一个魔鬼,遭到最信任的人的背叛。

可不想,不代表不发生。就算陈昭宥再怎么不愿意相信,因为脑海中的一闪之念,他还是在闻川死了之后,去追查了关于他的一切!

死者为大,闻川是死了,可还有更多的人,因为他的举动而死;那些人垂死挣扎的样子,陈昭宥见过。不论是老弱妇孺,还是青少壮年,在死神面前,都不值一提。

他想,或许他们在黄泉路上相逢,还会各自寒暄两句;亦或者,那些死去的人,早已悔悟过来,在另一个国度,寻到了间接害死了他们的凶手,找他寻仇。

这是死人的事,他无能为力了,可还有人活着!

那些无辜枉死者的妻儿父母、亲朋好友还活着,他们有权知道真相,为死者讨要一个公道。

“据我所知,万通钱庄是洪家的产业,他们做的都是与洪家有商业往来的大生意,在钱庄开户至少上万两储蓄银;区区五百两的银票,是无法单独开户的。”寒诺沉吟道:“若能查到银票的来源,或许能揪出幕后主使的人。”

陈昭宥勉强打了精神,应道:“卑职也是如此想,还为此亲自往钱庄去了一趟,钱庄老板赵劼说是客户机密,没有官府出具的搜查令不能轻易示人。”

寒诺微微皱眉。

如今自己已经被停职,提刑司的提刑令已然不管用,而此事又不能明目张胆地进行,即便是暗中进行搜查,得来的东西也无法作为呈堂证供;闻川显然早知自己会死,做好了一切准备,只求给家人一个富足的余生,他这里,恐怕也查不到什么线索了。

难道,这件事又要止步于此了吗?

他的脑海中,闪过了夕阳下那一声声的痛哭哀嚎、指天诘问,半晌无言。

李愧也将自己的眉头团成一团,严肃地想了好一会儿,眼神忽然一亮,同寒诺道:“找李盗酒,他鬼主意多,一定有办法的。”

寒诺闻言本能地一皱眉,说:“世子另有要事要做。”

“那怎么办?”李愧又将眉头皱了起来,说:“我好不容易被允许出来,难道就这样空手而回吗?”

陈昭宥看看两人,试探着道:“卑职听说,洪家的少当家一向宽仁大度,今日晨时入了皎城,眼下下榻在醉杯酒赌坊,若是能与他见面,或许能查看万通钱庄的账单。”

太子脱口道:“醉杯酒我知道,阿若带我去过,那里……”接受到两道惊诧的视线,他适时地住了口,一本正经地咳嗽了两声,准备轻描淡写地将刚才的话题带过去,“寒诺,你觉着如何?”

寒诺回道:“微臣或可一试。”

太子强行压着内心的雀跃,想要笑,却又要绷着一张脸,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怪异;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了,端起茶杯,借着喝茶的动作抬袖遮挡在脸上,咧着嘴道:“既如此,咱们立刻出发吧。”

“是。”寒诺躬身揖礼,“微臣先送太子殿下回寒府,然后单独去赌坊见洪宇。”

“啊?”李愧惊得掀开袖子呆呆地望着他。

寒诺道:“赌坊人多眼杂,去的人多反而引起注意,容易打草惊蛇。”

漠然的神情,平缓的语气,以及他眼中那半点没得商量的坚定,让李愧深切地意识到:这件事情没得商量。

太子爷顿时就像是个放了好几天的茄子,一点点地焉了下去,最后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

世有千人,千人有千态。有人贪慕虚荣,也有人修身自洁;有人好色爱财,也有人视钱财美色为粪土残渣;有人玩弄权术视人命而儿戏,也有人只为了活着已经耗尽了心力。

挽桃是如此,流萤是如此,莲儿也是如此。

她们身不由己,一切都掌握在别人手里,想要生存,只能听从。可是,哪怕同在深渊中,也有人与她们互相拥抱,彼此取暖,令她们在那一片黑暗中,看见心底那一丝人性发出的光芒;一如挽桃的幡然醒悟、如流萤的三缄其口和莲儿的恩义抉择。

在那个不可见底的深渊里,她们也在苦苦挣扎着,哪怕不能从里面爬出来,至少,不让彼此继续往下沉。

她们只是大千众生中的小小蝼蚁,没有人会在意她们的死活,就连阳光都会本能地避开她们,永远不会落到她们的身上。

可随着挽桃的死,被李盗酒这一通搅和,她们被人从阴暗的深渊中提到了料峭的绝壁上,头顶烈日灼烧肌肤,四面悬崖,光秃秃的岩石没有一处遮掩。

在那一瞬间,她们所有的不堪与狼狈都被人窥见,无处藏身。

逼仄的山道崎岖难行,马车颠来倒去,坐在车里的人需要牢牢地抓住扶手,才能勉强找寻一丝安全感;两侧的翠竹不时刷过小窗口的绸布,一丝昏黄的光落钻入马车里,照见了男人那张俊雅的面庞。

在他的对面,身形高壮的小姑娘满脸的憔悴,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对面的男人,含恨带怒,眸子里的不甘十分明显。

都是这个男人!如果没有他,这些事就永远不会被揭开,而也不会死那么多人;她仍旧安安稳稳地待在勉宫,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等再过几年到了年纪,便能被放出宫去,从此找个地方隐居。

如果不是李盗酒,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马车渐渐平稳,莲儿不自觉地松开了扶手,缓缓地从耳垂上取下了鎏银的银花耳坠;因为怕她寻短见,戍卫队的人将她的头饰都拿走了,但他们不会想到,耳坠子也是可以杀人的;她的力气足够大,只要看准了李盗酒的咽喉,就可以把耳坠子硬生生地刺进去。

只要他断了气,这一切就结束了!

她仔细地将耳坠握在满是冷汗的掌心,目光紧紧盯着李盗酒紧闭的双眼,然后慢慢下滑,落在他的咽喉处。李盗酒身形偏瘦,喉结十分明显,随着他一个吞噎的动作,整条喉管的位置一览无余。

她慢慢地将耳坠滑到了指尖,抬了起来。

马车却在这个时候颠簸了一下,因为没有扶着,她整个人直直地往前栽了下去,一双有力的大手托着她的臂膀将她扶好,男人的声音擦着她耳边的发滑入了耳中。

“扶好了,路有点难走。”

莲儿的手本能地撑在了李盗酒的肩头,手上的鎏银耳坠离他的咽喉近在咫尺,她只需要用力地往前一刺,这一切就结束了。

“出来前言若还叮嘱我,不能让你受半点委屈,你要是颠坏了,她还不得活剐了我啊!”

因为这句玩笑话,莲儿怔了一下,就在她怔楞的这一会儿,李盗酒已经松开了她,靠回了自己坐的位置。他的目光掠过莲儿手中的耳坠,笑道:“我记得,这耳坠还是言若亲自挑的,叫什么栀子花。品味实在太差了,换成牡丹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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