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雨住了,可消息经由悠悠众口,却传播的越来越快了,且版本也越来越多;传到了最后,变成了寒诺的死讯飘到了言若公主的耳中。
“你说寒诺死了?”李言若激动地一把抓住了何四妹的手臂,两眼冒着水花,可怜巴巴地望着门口的胡庸才,“我欠他的还没还清,他怎么能死?”
何四妹无言地翻了翻眼皮,“受伤的是寒浅,也只是伤重,还没死。寒主司只是被停职而已。”
胡庸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暗中对世子妃千恩万谢了一番。得亏有她在这里,自己能省去多少不必要的麻烦!
李言若恍然地拍了拍心口,随即又蹙眉问道:“好好的,他怎么会被停职?皇兄脑子是不是烧糊涂了?”
胡庸才尴尬地咳了一声,明智地忽略了这句话,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回道:“具体的微臣并不知道,只是听闻,与挽桃被杀的案子有关。”
李言若望向何四妹,问:“四姐知道些什么?”
何四妹不动声色地拂开了言若公主掐着她手臂的手,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起身行到窗口,目光远远一眺,悠悠地道:“不过,空穴未必来风,寒大人是皇上亲口封的提刑主司,如今停了他的职,也等同皇上打了自己的脸。看来,是蒋家的人,已经在向皇上施压了,迫使他不得不停了寒大人的职。”
李言若恍然的躺回床上,吸了吸婢鼻头,说:“只要人还活着,就不是什么大事。以他的能耐,诸事都可以应对的。”
何四妹回身望了她一眼,眼中复杂的情绪几经转变,终究,还是没将寒诺雨夜受刺的事告诉她。她的视线刚刚转回窗外,便看到李盗酒闲庭漫步般入了院子来,一身衣服破破烂烂,活像个乞讨的。
她不自主地微扬嘴角,轻声道:“李盗酒来了。”
李言若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眉头高挑,问道:“他又越狱了?”
何四妹奇怪地转头看了看她,“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李言若想了想,好像但真不值得惊讶,讪讪一笑,道:“我就是觉得,他越狱会给寒诺添麻烦的。”
何四妹道:“寒主司已经被停职了,现在提刑司管事的是隋崇亮。”她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早知道会有这么一茬,给隋崇亮下的药就重些,让他在床上瘫上半年,等这桩案子彻底了解再说了。
“四妹,有没有吃的?你夫君快饿死了。”脚步声还在走廊里回荡,李盗酒那不要脸的声音已经传进屋子里。
何四妹将手肘从后撑在窗柩上,笑吟吟地回道:“你自饿死去,左右我又不担干系。”
“你这小娘皮,是不是想挨打?信不信……”李盗酒前脚刚搭进门槛,便看到规矩立在门边的胡庸才,立时转了话锋:“胡队长在这里呀!你们东宫戍卫队可真不行,没点眼力劲儿,战斗力还几不靠谱。”
胡庸才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问:“世子又做了什么?”
李盗酒揉了揉手腕,笑嘻嘻地道:“也没什么,就是看他们都要打瞌睡了,与他们开了个小玩笑。”
胡庸才的额角无形中滴下一滴冷汗,匆匆地朝李言若一抱拳,往楼下去了。
李言若拉开幔帐,探出个脑袋来,好奇地问:“你做了什么?”
李盗酒大大咧咧地盘腿靠门而坐,漫不经心地道:“只是脱个臼,没什么大问题。”
李言若摇着头叹道:“你真是太阴险了。”她随手捧了一盆糕点出来,同李盗酒一处席地而坐,又问:“听说寒诺被停职了?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这件事一定会处理好的吗?就算是你被停职,你也不能连累他呀!”
李盗酒一块糕点还在嘴里塞着,闻言咳了个面红耳赤脖子粗,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好在何四妹及时递了一杯茶上去。
“李言若,你有没有良心?连累我就行,连累他就不行?”狠狠灌了几口水的李盗酒刚刚能张口,便连珠炮似地为自己鸣不平,“你还没嫁入寒门……”
后面的话,被李言若的纤纤小手给逼了回去。他捂着被掐过的手臂,咬牙瞪着对面的人,“你……”
李言若扑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十分无辜地道:“谁让我欠了他呢?谁又让你欠了我呢。”
李盗酒无话可说,将求助的目光望向了窗畔的何四妹,噘嘴卖委屈:“她欺负我。”
“我看到了。”何四妹见怪不怪地淡淡回应,“公主是病人。”
“嘿……”李盗酒咬牙倒吸一口凉气,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寒诺是不是给你们下药了?我都这幅样子了,也不见你们关心关心我。”说着话,他还特意将自己心口破烂的衣服给牵了牵。
李言若翻着白眼,“一定又是蹂躏沐九,被它挠的。”
被拆穿的世子爷无半点羞耻心,仰头望着何四妹,“真饿了,一早上连窝窝头都没得啃。”为了证明自己肚子里空空如也,他又往嘴里塞了两块豆糕。
何四妹瞥了他一眼,终究是无奈,直接从小窗口翻出去给他准备吃的。
等何四妹一走,李盗酒那满脸的笑容瞬间沉了下来,压低了声音说道:“情况不妙,蒋言那老匹夫竟然利用蒋凤鸣的眼线,反咬了寒诺一口,逼得皇上不得不停了寒诺的职;王婆自认杀死挽桃,隋崇亮此刻应该已经在拟结案报告了,蒋凤鸣至多是个贩卖五石散的罪。”
李言若花了好长一会儿工夫,才消化了话中的这些信息,蹙着眉头问:“你的意思是,王婆要为蒋凤鸣顶罪?可为什么呀?她孤家寡人,还怕受人威胁吗?”
“蒋家的人,拿所有经由她手的女孩威胁她。”李盗酒眸光幽幽,语调冰凉地道:“比起对官府的信任,对蒋凤鸣的恐惧已经刻进了他们的骨子里。”
李言若问:“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还有。”李盗酒说:“挽桃这桩案子太过轰动,牵涉又太广,即便隋崇亮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必须将结案报告交到刑部,再由刑部转呈皇上过目。这一来一去,至少也需要花上两天时间,在这两天之内,若能找到蒋凤鸣杀害挽桃的有力证据,便能翻案。”
李言若为难道:“可我听四姐说,寒诺查了这么久都没什么进展,一旦发现线索,就会立马被人斩断。”
“另一个办法,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李盗酒牵了一个嘴角冷笑道:“蒋家不是利用那几个女孩反咬了寒诺一口嘛?那我们也利用王婆来反咬他们一口。不过……”他话音一顿,颇有些纠结地望着李言若。
两人在一起胡作非为了这么多年,这一点默契还是有的。
李言若大气地拍了拍自己心口,“说吧,要我做什么?”
“此事倒也不难,只要说服皇上亲自审理此案便可。”李盗酒笑道:“不过,护国公一定会从中阻挠,皇上的处境十分被动。”
“我明白了。”李言若觑着他道:“只要我下足了功夫死搅蛮缠,皇兄就可以装作十分无奈,迫于先皇遗命答应审理,而护国公最后只会恨我,不会明面上与皇兄难堪。”
李盗酒不好意思地一笑:“连累你名声了。”
李言若恬不知耻地道:“我早已臭名昭著,名声实在没什么。”她悠悠地叹了口气,道:“说到底,这件事还是我引起来的,闹成这个样子,只怕皇兄近来又不能安枕了。”
李盗酒道:“不能安枕的可不止皇上;蒋言假称卧病在床,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案子的进程,就等着寒诺出错的时候一击必中;张觅和李欢庭表面上没什么动静,暗地里却都在关注着这件案子,如果蒋言没有办法解决的话,他们两人也必定会出手。毕竟,一旦护国公倒台后,皇上的势力就会大增,成为三足鼎立中的其中一足。”
李言若皱了皱眉头,问道:“从前他们互相牵制,现在也是互相牵制,为何张相和你父亲宁愿让权力在护国公的手里,也不肯让我皇兄掌权?”
李盗酒笑了笑,道:“皇上置身三足之外,虽然不能动他们,他们也不敢拿他怎样,是因为他的手里虽然没有权力,但有民心。皇上登基三年来,每一个举措都是利国利民之举,钧天的朝臣知道朝首有一王一公两相,但在老百姓的心里,他们今时今日的安稳幸福是皇上给的。”
李言若歪了歪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每次出宫,听到的都是他们在讨论你我两个。”
李盗酒尴尬地咳了一声,和李言若说话,还是直接入正题比较好。还不等他说话,李言若又问:“那寒门呢?如果让寒门取护国公代之,张相和你父亲会同意吗?”
“不会。”李盗酒道:“寒门虽然不参与朝政,但他们是忠于皇上的,更何况,还有你和……”他的话到这里,便怪怪地截住了。
“什么?”李言若追问一句。
李盗酒罢了罢手,听得外头传来脚步声,连跌声地道:“好香。”起身迎了出去,将刚才的话题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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