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取江山作酒钱
第七十三章:知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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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正缓缓地从东边的山头跃出,整个皇陵笼在一片辉煌的光辉下;青山掀起层层青浪,摇曳出初夏的明媚靓丽;而那凉爽清静的风,到了望北亭中,拍在身上便只剩下了凉意。

那凉意直钻心底,令人的骨血里都生出几分悲凉来。

何乾不自主地上前抚了抚石碑,冰凉的触感令他浑身都瑟缩了一下,却又下意识地握紧了石碑的一角,目光一寸一寸地去辨认上面的名字;上百个名字铭刻在这冰冷的石头上,占地不过二三十寸,可若是那些尸体垒砌起来呢?

“牺牲从来都是不可避免的。”面对昔日同袍的残碑,寒主司的声音中,也捎带了几分苍凉悲怆,“他们的牺牲,是为了更多的人可以不必牺牲。”

何乾反问:“为何一定要是她们?”

寒诺道:“不一定非要是她们,只是她们命不好。”

“命不好?”何乾转头看向寒诺,满心满眼的诧异,他实在很难相信会从这个男人的嘴里,听到这三个字。多么冷漠无情的三个字,可他并没有说错;这世间一切苦难,可不都要归结于命不好吗?

他出身官宦世家,从小锦衣玉食;倘或他生为贫穷人家的孩子,此刻绞尽脑汁想着的该是如何赚钱让一家人温饱。他见过高门贵户一夕衰落乞丐不如,也见过贫贱夫妻苦中作乐家庭和睦;究竟怎样才算命好?怎样才是命不好?

“是啊,命不好!”寒诺顺着他的话轻轻一叹,低垂的眉眼将眸中的伤痛尽数掩了个干净。

面对无数次的生死困境,他也曾竭力地想要留住所有人的性命,可当他筋疲力尽瘫倒在地时,身边早已躺下了无数具冰冷的尸体;那些人中,有战场上经历过九死一生的鹤发老兵,也有十五六岁第一次上战场握刀的手都还在颤抖的新兵;他们在面对生死时,会恐惧尖叫,拼命挣扎想要活下来,可最终,那浑身的热血随着渐渐弱去的呼吸变得冰凉,永远凝固在那一片戈壁黄沙中。

而他呢?只能无助地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在一次又一次血的教训中,认识到了死神的可怕,也知道了自己的渺小;那满心的愤懑与不甘,终究也只能化作一句:生死有命!

云淡风轻的四个字里,是他咬碎牙齿同血噎的无能为力,是他遮掩满心创口的那片叶子,也是支撑着他不回头一路向前走的借口。

寒门子弟,年纪轻轻便已经手握重兵挂帅出征,如今年才二五便官拜四品,手握可调动天下刑事卷宗的令牌;这重重身份,令多少人羡慕不已?

可他们看到的,也只是加诸在这个年轻男人身上的万丈荣耀,却忽视了他能得到今日的一切,付出了多少代价!

何乾从不过问朝政,更不愿掺和到朝庭争斗中去,他的平生心愿,只不过是诗酒花茶;他的命就很好,三个姐姐为他撑起一片祥和的天地,让他可以在里面沐浴阳光独享花露,一切风雨雷电都被隔绝在外。

如今,他这片祥和的天空中,飘来了零碎的乌云,正一点点地遮挡了他的阳光,仿佛有一只野兽就张着血盆大口,等待着最佳的时机将他吞噬。

而寒诺的话,无疑令他心中最后那一丝阳光也幻灭了。他曾经以为的风和日丽,都只是他以为而已。

沉默中,有脚步声传来,刚才避开的老翁上前来,操着苍老的嗓音说:“老爷子请公子去祠堂。”

寒诺点头的一瞬,已经彻底从悲痛中抽离,面上又恢复了冷漠凄清,只道:“劳烦艾翁照顾一下何公子。”

老翁点头,转身同何乾行了礼,道:“何公子请随老奴去厅上用茶。”

何乾只得勉强收拾心情,看了寒诺一眼,随着艾翁去了。

寒诺也沿路而下,入了寒家老宅,一路穿过高门大院,至最里间一间纯白的屋子面前,在门口略站了站,敲了敲门,唤了一声:“爷爷,孙儿来了。”

“进来。”屋子里,传来寒老太师肃然的声音。

寒诺伸手推门,迎面入眼是一张宝相庄严的将军图,图上将军手持双锏如携雷霆之势,脚跨宝马如乘风破浪。

寒老太师负手立在画前,仰首看着画中将军,听得开门声,道:“跪下。”

寒诺不动声色地入屋一跪,低眉不言。

寒老太师头也不回地问:“你可知错?”

寒诺道:“孙儿知错。”

老太师问:“错在何处?”

寒诺的头更往下一压,好一会儿,才道:“自恃自大。”

老太师转身,低眉看着自己的宝贝孙儿,好一会儿,方沉声喝道:“请家法!”

门外立即有脚步声传来。

寒诺不动声色地褪下上衣。常年暴晒在日光下的肌肤呈现小麦色,背部与双臂布满了细密的灼烧痕迹,腰腹处则是纵横交错的刀剑伤。

看到这一幕,老太师也忍不住深吸一口凉气,沉声说道:“在战场上,你是三军主将,一人生死关系到成千上万将士的性命,所以会有无数人为你挡住死神;而在皎城,公主是君,你是臣,一切不利于君上的事,都该由你来背负承担。”

寒诺应道:“孙儿明白。”

门外脚步声传来,小厮捧上藤鞭,又快速退出。

并指宽厚的藤鞭落在布满了恐怖灼痕的肌肤上,声音并不大,只是红了一片;十鞭下来,整个背部已经绯红一片,却并不见血,也不见寒诺哼上一声;反倒是老太师喘了两口粗气,折身落座,将鞭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搁,叹道:“我这一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寒诺不动声色地将衣服穿回去,将满身的新伤旧伤遮掩严实,只在胳膊抬起来的一瞬间,脸上淡漠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缝,露出了些隐忍的神色来。

他重新将腰板跪的笔直,抬眼看着正揉捏自己胳膊的老人,淡淡地道:“下次要打,还是孙儿自己来吧。”

老太师闻言立即松了手,横眉瞪眼地道:“我虽然老了,但挥鞭的力气还是有得。”

寒诺点了一下头,只道:“这两日就不要下地去干活了。”

老太师本能地一点头,待反应过来,立时瞪大了双眼,骂了一声:“你这臭小子!”兀自气闷一回,又心疼地道:“别管我了,倒是你,别忘了让寒孚给你抹药;我是闲着没事,你却还要四处奔波的。”

顿了一下,又没好气地道:“起来吧。”

寒诺便起身,爷孙两个对面而坐。

老爷子脸色一正,说道:“新帝登基,帝权旁落,这些年来,敦亲王、护国公、张相在朝中三足鼎立,互相牵制的同时,却又沆瀣一气孤立圣上;徐公公带来了皇上的意思,是希望通过这桩案子,逼迫护国公交出京畿预备营的兵符;三足若断一足,这个鼎便会倾倒,到那个时候便可一一击破。”

寒诺凝眉道:“纵虎容易伏虎难,即便收回京畿预备营的兵权,朝政仍旧在张相与敦亲王手中,这两人一个是皇亲,一个外戚,势力更是遍布朝野;没了护国公制衡,他们的势力只会更加壮大。”

老爷子道:“张相与皇后互为扶持,也互为掣肘,如今后妃无一所出,只要太子的抚养权一日不定,他们便一日不敢轻举妄动;至于敦亲王,他早年曾经上战场领过兵,又曾随着先帝干了不少利国利民的好事,无论是在朝野还是在民间都颇负盛名,唯一的软肋,也就是膝下只有一个李盗酒。”

寒诺对李盗酒实在没什么好感,未开口心里已有三分嫌弃,只道:“不过是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能指望他成什么事?”

寒老太师嘿嘿一笑,说道:“你可别小看了这个纨绔子弟,言若公主几次死里逃生,可都多亏了他;也亏得他这些年折腾李欢庭,皇上的压力才没那么大。”

寒诺奇道:“难道他们父子不睦?”

老人一捻胡须,满面得意地道:“终究你的情报不如我的情报精细。”

寒诺无语。

寒老爷子嘚瑟完毕,绘声绘色地讲道:“想当年,先帝才刚刚登基,李欢庭便被封为敦亲王,迎娶嘉禾郡主的外孙女陈氏为正妃;两人都是年少气盛血气方刚,吵架是常有的事;正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随着陈氏陪嫁到王府的婢女豆儿就成了这遭殃的凡人,在一次李欢庭醉酒之后,将她强了……”

“爷爷……”寒诺实在没心思听别人的情史,忍不住打断了老爷子长篇大论,道:“能简略些吗?”

虽然不满自己的话被打断,但寒老爷子还是很好脾气地顺着宝贝孙子的意思,将后面冗长的情节概括为简短的两句话:“陈氏得知豆儿有孕后,将她赶出府去了,而李欢庭为了自己的前程不敢与陈氏撕破了脸皮,也就没留心那么多;豆儿孤身远赴异乡,在生产李盗酒的时候,死了。”

“所以,李盗酒因为这件事恨李欢庭?”

老爷子神在在地道:“真正让李盗酒恨李欢庭的,是李老爹的死。”

寒诺再次惊讶,“他不是病死的吗?”

寒老爷子冷笑道:“这世间的事,眼见也未必为实,何况是道听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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