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寒主司雷厉风行的一系列举措,整个皎城为之一颤,他本人却犹自不觉,气定神闲地将挽桃被杀案子所有卷宗整理成册后,打道回府。
李言若眼睛刚好,听到他回府的消息,殷勤地上前来端茶递水,一面漫不经心地问:“听说你打了元致远?”
寒诺捧着茶杯在正堂坐下,吃了一口茶后,才问:“阿浅回府了?”
李言若一点头,道:“早回来了,一身的……”她的话到这里一顿,视线如刃地落在了寒诺的肩上,虚眯着眼俯身从他肩上牵起一根细长的发丝来,犹如嗅到危险的猎犬,凑到寒诺身上嗅了嗅。
片刻后,李言若跳开丈远,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寒诺,“你也去艺园了?”
寒诺上下将自己打量一番,没觉出什么不妥,淡淡地应道:“去办公事。”
看他不似撒谎,李言若一步步蹭上前来,讨好地替他捏着肩膀,“奴婢同公子商量点事儿呗。”
寒诺阖眼饮茶,淡然摇头。
李言若暗暗咬牙,加重了手上力道,却仍不肯死心,“您不妨先听一听。”
寒诺搁下茶杯,起身挪到一旁,神色漠然地望着李言若,沉声道:“殿下既然知道外头发生的事,也该了解,眼下是多事之秋,微臣实在无暇顾及你。若你在外发生意外,寒门上下都将受到牵连,边关数十万……”
李言若高举双手表示投降,揪着眉头委屈道:“好的我明白了!我会乖乖呆在寒府,不会给你添麻烦,更不会连累寒门上下。”
寒诺颔首揖礼,“多谢殿下体谅。”
看他这幅模样,李言若的五官更是皱成一团,本就娇小的一张脸更显可怜,“你好歹给我找点事做。”
寒诺无语,静默片刻后,出门唤了寒孚来,“府上有何事能派给殿下的?”
寒孚赔着一张笑脸,小心翼翼地回道:“府上人手齐全,就公子跟前缺个听话的。”
寒诺凝望着他,老人笑吟吟地回视,道:“不若,公子看看北苑还需要添置些什么?”
寒诺的目光扫过院子里添了不少的红绸绿缎,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不用。”
李言若在他身后叹了口气,幽怨地道:“我是没什么用,但我可以学。”
寒诺看向寒孚,寒孚垂首盯着自己的脚尖,一语不发。
“大哥,好消息!”
寒浅的声音穿堂而来,带着夕阳余晖,将笼在寒诺头上那片乌云给吹散了。
只等寒浅人一出现在门边,寒诺便道:“你找点事给公主打发时间。”
寒浅硬生生将嘴里含着的话噎了回去,呆呆地看了看自家大哥,再看看满脸希冀的言若公主,双腿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转身要走。
寒诺眼疾手快的拎住他的衣领,往书房去,一边问道:“什么消息?”
寒浅半推半就地跟着他进了书房,重新整理了思绪,才道:“何微雪入宫了。”
寒诺往外确认无人跟来,反手将门一关,在书案旁落座,方道:“如今我们只需要等着便行了。”他抬眼望着寒浅,目光锐利似有寒冰,“关于陶人馆的账目可有进展?”
寒浅一脸无奈,“我将陶人馆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连同张宇常去的酒楼茶肆都找了一遍,他生前所接触的人也都查了一遍,一无所获。”他俯身在案上,绕着自己的头发玩,“真有那本账目在吗?像蒋凤鸣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给自己留下这么大的把柄等着我们抓?”
寒诺道:“与虎谋皮,焉能不为自己留条后路?”
寒浅道:“可他若是真有那本账目,蒋凤鸣投鼠忌器,应该不敢杀他才对!难不成,那本账目已经落到了他手里,还是说他根本不知道有那本账目的存在?”
寒诺撑了撑额头,叹了口气,道:“你先查着吧,现如今有无这本账目已经不重要了,只看圣上那头如何裁决。至于蒋凤鸣,让他多活两年也无妨。”
他这袭话,令寒浅心头一震,好一会儿,才抽了抽嘴角,道:“我还以为,你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他偿命呢!”
寒诺道:“要他偿命何等容易,可要无辜者为他陪葬,实在不值当。中阳与弦月虎视眈眈,一旦战事一起,皎城便丝毫也乱不得。”
寒浅闲闲地抱着头靠在椅背上,喃喃道:“天公不美,偏叫人生来便有贪嗔爱恨痴念,若世间只存真善美情义爱,该是社会大同,安稳现世。”
寒诺不禁一笑,拿书卷在他额头一敲,“不若送你到凡恩大师座下剃发出家?”
寒浅摸了摸自己一头浓密的发,再摸一摸自己那盛世俊颜,“谢绝好意。”
——
随着何微雪的入宫,本该被高墙阻绝的消息也传入了善喜宫。
熙妃何蔻珠,年已二五,在后妃中算是年轻的,位份仅在张皇后与梁贵妃之下。只见她一袭青色长衫斜靠榻案,相较于何微雪那一袭火红的衣衫,更显出几分清水芙蓉的意境来。
听完何微雪的叙述,何蔻珠的面色也是微微一变,长声叹道:“好好的,姐夫去招惹李言若作什么?”
何微雪满面愁云地道:“我如今也是一头雾水,原以为是李盗酒杀的人,怎么就变成凤鸣杀的了?今儿一早,提刑司的人上门将麻五也拘走了,还将凤鸣一向结交的友人都提到了提刑司问话,说是牵涉到什么五石散……”她说到这里,沉痛地拍了一下桌案,道:“他在外头的事,我一概不过问,父亲也只说不知情,让我进宫来找娘娘,看你这里能不能想想法。”
“我能有什么法子?莫说这是前朝的事,我身为后妃,岂能干预?就单单是李言若也不是好惹的,姐姐是不知道,就连圣上都要让着这位小公主;头前张皇后也不知如何得罪了她,硬是带着人在定风宫闹腾了三天三夜,躲她还来不及呢!”
见何微雪面容更愁,何蔻珠少不得又宽慰道:“姐夫毕竟是国公爷之子,不看僧面看佛面,皇上不会下死手的;等圣驾降临时,我再旁敲侧击问问,看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何微雪敏感地从她的话中听出一丝失落,又打眼瞧了瞧殿中,竟是一片死气沉沉的,不由纳罕地问:“圣上许久不来善喜宫了吗?”
何蔻珠早已将闲杂人等都打发出去,只留了贴身婢子红樱在,又见何微雪身前的绯樱也是自小家中的人,一时间愁上心来,叹了口气,说道:“梁贵妃的兄长进献了几个戏子,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会几出奇难学的黄梅调,拿给皇后做人情了。皇上最爱那调调,日日在定风宫演着呢。”
何微雪面色微沉,上前来握住了何蔻珠的手,道:“是姐姐糊涂了,都不曾滤过你在宫里的处境;张皇后与梁贵妃站成一线,你必定左右受困,不得周转。”
何蔻珠微微一笑,拍了拍何微雪的手,宽慰道:“当初入宫,不就是为了一旦有了事故,我可以在宫里周旋吗?”她微微叹口气,道:“二姐远嫁,我又身在宫墙之内,乾弟尚年幼,家中二老全靠姐姐照应呢。”
何微雪道:“说到阿乾,这次凤鸣的事他也卷进去了,我还来不及问他。这孩子,自小性子就拗的很,为了爹不让他画画一事,愣是许久不同爹说上一句话。他倒是肯听娘娘的话,娘娘若是得空,常唤他入宫来教导教导,莫要行上偏途。”
何蔻珠点头应下,姊妹两个又说些深闺密语,只等酉时将至,宫门下钥时间到了,才依依惜别。
何微雪因心系蒋凤鸣,一路上愁眉不展,至上了马车,绯樱方细声宽慰道:“小姐无需太忧心,有国公爷和熙妃娘娘在,姑爷不会出事的。”
“正如娘娘所言,李言若就不是省油的灯,还有李盗酒,这件事都是因他而起!这两个人就是祸害,早知今日,就该早早了结了他们!”何微雪兀自发完一顿狠,又沉声问道:“听说,这次出事的还有艺园那个流萤?”
“是,初五日小公子举办盛会,邀了她去。”绯樱将声音压低,注意着主子神情阴郁,愈发小心翼翼起来,“初五夜,便是她服侍姑爷。”
何微雪冷冷地一勾唇角,道:“等她从提刑司出来,就让她在皎城消失。”
小丫头的身子轻轻一哆嗦,几不可闻地再应了一声是。
马车平稳地穿街过巷,不时便有流言飘入,令何微雪本就烦闷的心,更加烦躁不安起来。她紧紧地拽着一方手帕子,督促车夫加快行程。
不知哪里传来一声,猫叫,原本有条不紊搭着蹄子的红鬃马竟撒欢地奔逃起来;车中二人都猝不及防,狠狠地摔在了车壁上。
马受了惊,在街上横冲直撞,好在悦人街一向少有人走动,只零星有几个农夫担着果蔬叫卖,也早早避开,没有伤亡。
在一阵惊慌中,车夫也被甩下马来,无人控制的马匹更肆无忌惮,直直冲过蒋府门前,往前方奔去。眼看着前方便是张家门第,门前停着的是张相平常出行坐的轿辇,那马却无所顾忌,朝着四人小轿狂奔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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