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取江山作酒钱
第三十章:国之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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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诺拉着缰绳慢慢在街侧前行,秦亮带着莲儿策马赶上来,跟在他后头,压低了声音问道:“大人怎么不将尸体带回去?”

寒诺回首看了他一眼,目光撇见坐在他身后的莲儿面色惨白的很,心下一叹,随口应道:“带回去作用不大,反而增添不少麻烦。梁大人勤勉细致,好为民众,本官怎么敢令他无所事事?”

秦亮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

日上中天,炎炎夏日如火似毒,灼的空气都喧嚣起来,微风轻轻拂过带来短暂的凉爽,片刻间又置身火炉之中。寒诺的目光掠过熙攘的人群,定定地投在了前方宽阔的南河上,河面波光粼粼,靠近岸边的荇草铺出一条碧绿练子,随着蜿蜒的河道消失在视野尽头。

他在桥上打马而立,瞳孔中的微光随着湖面的波光变幻,捏着缰绳的五指,下意识地跃动起来。

秦亮立在他旁边,探头往河面看了看,除了一湾碧水一无所获。他奇道:“大人看什么呢?”

寒诺将视线投向了远方,看着阵阵热浪在蓝天白云下叫嚣翻腾,他的声音却冷淡冰凉:“带莲儿回提刑司。”

说完这句话,他一拉缰绳。绿螭骢得了主人的命令,撒开了四蹄下了石桥,一路准确无误地避开了路上的行人,沿着主街往皇城的方向奔去。

寒诺被大太监徐诚带到上书房时,太子爷李愧已经在里头跪了一炷香了。

一看到他入内,皇帝指着跪在下方的太子爷,“跟着他姑姑一件正经事没学,专干些投机取巧的把戏!”又拍着案上的一叠纸,怒其不争:“找代抄也罢了,你好歹找个字迹稍稍接近的……这件事上,你姑姑就做的比你出色!”

寒诺无言地抬头看了皇帝一眼。

“当初跟着我混的时候,说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今我落难了,她一个人飞了也就罢了,还落井下石。”太子爷十分委屈,抬头瞥了一眼自己的父亲,“俗话说长兄为父,俗话又说养不教父之过……”

皇帝睇了个冷冽的眼神过去,太子干巴巴的住了嘴。

“爱卿也看到了,太子德行败坏,御书院的院首拿他也毫无办法。”皇帝换了一脸笑容,殷切地看着寒诺,眼睛里流露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你都接了一团麻烦了,就把这团麻烦也接过去吧。

寒诺看了太子一眼,表示:“太子尚且年幼,圣上正值风华,悉心教导,定有作为。”

文成帝表示:“朕初登大宝,政绩稍有起色,哪有时间去管他?”

寒诺揖礼不言。

太子爷看着他们两将自己像个皮球一样推来推去,哼了一声,“你们都嫌弃我和阿若是没娘的孩子。”

他这句话,像把刀稳稳当当地插在了文成帝的心口,好半晌,才憋出一句:“父皇不是那个意思!”

太子趁势在眼眶里蓄起一湾水雾,“小时候你们都不管我,把我丢给阿若。阿若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你们又嫌弃她没带好我……若是母后还在,我用得着跟着阿若翻墙爬树吗?”

文成帝抚了抚额头,满脸悲痛,“是朕的错。”又接了一句:“寒爱卿比你姑姑靠谱,今后你跟着他,好好习武强身。”

寒诺无语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太子,揖礼禀道:“微臣有事禀奏。”

见他一脸严肃神情,文成帝招了招手,将太子打发出去。随后换了一脸凝重,压低了声音问道:“案子查清楚了?”

寒诺回道:“蒋凤鸣与李盗酒皆称是自己失手误杀了挽桃,只是微臣无能,还未取得实质的证据,所以只能暂时将二人羁押;另外,‘云中龙凤’涉嫌制售五石散,其老板洪七七已然承认,蒋凤鸣也参与其中。”

文成帝沉吟片刻,凝眉道:“这些年国库全靠洪家支持着,虽说要依法治国,但非常时期当行非常手段,适当给与洪七七警告惩处便是;五石散坏的不仅是人的身心,更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不屈精神,也不能太纵容她了,此事须得让洪家知道疼,也要警醒市民,对于此类丧志毁家的东西,朝廷坚决打击。”

他说到这里,抬首看着寒诺叹了口气,不无无奈地道:“自挽桃的案子一出,敦亲王便一直托病,今儿一早护国公也着人告罪,说是急火攻心晕过去了,眼下还不知醒过来了没。”

寒诺微微抬眼看着端坐在案后的皇帝;九龙腾飞的明黄长袍掩映了周遭的光芒,衣襟有一轮红日徐徐升起,将周围染出一片殷红;发冠是用纯金镂空铸成的卧龙样式,何等气势恢宏的华衣贵服,却怎么也遮不住那张脸上的深深皱起的双眉,以及那双眼中的点点愁绪万般无奈。

文成帝一只手搭上了案上高高垒起的奏本,咧嘴露出满口皓齿,嘴角析出一个冷笑来:“这才几日功夫,朝中几乎要乱套了。”

“微臣怀疑,蒋凤鸣利用‘云中龙凤’制作五石散后通过东市陶人馆老板张宇流出,其危害实在不小,若但真任由她凌驾于律法之上,今后皎城恐怕要乱套。而梁景福身为京兆尹,治下不严管辖不力,也当并罚。至于挽桃被杀一案……”

即便是面对天子,寒诺的声音也凉凉的,“今晨在东市发现了五具尸体,皆与挽桃被杀的案子有牵扯。微臣担心引起恐慌,并未将其并入挽桃被杀的案子,此案落到了梁大人手上,他一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另外,微臣上任这几日,接到了两人述冤屈,皇上想听一听吗?”

文成帝本就紧紧蹙起的眉头,在听完他这一席话后,愈发往中间挤拢,两条剑眉几乎团成了一条。他神色为难地斟酌着言辞,半晌没出声。

寒诺继续说道:“第一件,是来自敦亲王府的世子妃,述的是何府姨娘淹死何家庄一事;第二件是来自洪七七之口,所述之事为前提刑司主司杨有善之死。而巧合的是,这两桩事箭头所指,正是蒋凤鸣之妻何微雪。”

他说到这里,再次抬头望向了高案后的君王,眸光泠泠:“微臣今日入宫来,就是想问一问圣上,提刑司这把利刃所依仗的,是明文正典的律法,还是公卿权贵的喜恶?”

寒诺的声音不高,语调也很平缓,同他平时说话的腔调是一样的。可落在文成帝的耳中,却比从前听到的还要凉三分。

君王默然地注视着立在正屋中间的男人,无论是一身甲胄还是文官长袍,寒诺都能穿的精神抖擞神采奕奕;不同朝中老臣的维诺,也不似年少得志的新人那般桀骜自满;他总是如此沉稳,风雨不侵。

长久的沉默后,文成帝终于开口,“钧天是在战乱中建立起来的国家,祖帝称帝当日便颁下明文律法,延续至今数百年,经过历代先皇的不断修葺完善,才有今日的《六律》,得以保证民生。祖帝曾言,律法是国之根本,这是垒砌成钧天这座巨大堡垒的奠基石,是保障臣民、保证钧天长治久安的依据。而提刑司立在律法的顶端,一言一行皆代表了法制,自然该以法为本。”

“微臣明白了。”寒诺垂首揖礼,应道:“挽桃一案,微臣心中已有定数,相信不日便会将真相查明。”

文成帝伸手敲击着案上红封奏本,缓和了语气,慢慢说道:“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世间事也并非绝对的公平正义,朕虽上承天命,所能做的也不过极尽人事罢了。《六律》也并非尽善完美,只能在不断的摩擦与教训中修缮,以保障绝大多数人的利益,尽可能为最多的人争求正义。至于那些漏网之鱼,便坐等时间见证明镜昭昭,天威皎皎。人活一世,终究是逃不过天理循环,因果报应。”

君王一席话极缓极沉,充满无能为力的愁绪,却并未就此失去方向;他望着寒诺的目光饱含殷切,就似沉舟侧畔、病树前头永不失色的千帆万木,等着那个漠若冰霜的男子做出回应。

而寒诺给出的回答是:沉默。

他恭谨地低着头,腰背仍旧挺的笔直,并未因堂上天威而露出任何卑怯的言行来。他的思绪在快速转动,思虑着天子话中意思。

‘极尽人事’,‘尽可能’,‘因果报应’这样无奈的字眼从立于万人之上的君王口中说出来,与升斗小民为果腹蔽体发愁并无什么区别;锦衣玉食是终年困于深宫的自由换取,权掌天下不过是绞尽脑汁求同存异的夹缝生存。

世人羡慕魏巍宫城金铺玉砌,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明白,囚于金笼的真龙天子,不过是为碌碌苍生透支生命的虔诚信徒。

沉吟良久,寒诺终于抬头,迎上了君王的目光,沉声应道:“寒门这把利刃,永远握在圣上手中,外驱虎狼,内安民生。”

文成帝脸上的阴郁终于慢慢散去,他笑得像个得到欢喜糖果的孩子,咧着嘴角露出了两颗虎牙,由衷一叹:“先帝没有错看。”

寒诺微微低眉,辞出上书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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