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取江山作酒钱
第二十三章:狗咬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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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洪七七一声高呼,只见远处一青衣男子登上戏台,只披头散发并未做装扮,开口念道:“杨生今年三十有五,本是岭南儿,奈何……”念到了这里,他一摆手一摇头,叹道:“不说也罢。”

又见他疾走几步,于台上高案后就坐,拾起醒木一拍,又念道:“圣恩浩荡,许我在这提刑司掌刑律,待我将前案查看,或有一处不实不公之处,必教那些枉法的人褪下乌纱。”

言毕,那人翻过案头公文细看,忽而大惊,再次念道:“呀呀呀,此女于大庭广众之下跌入湖中,那么多人瞧见,却生生地淹死了~”

他起身唱道:“圣主予我裁判予夺权,岂能坐任他人沉冤?待我将此案查明白,还公道正义与世人。”

他将将唱完,台上灯光熄灭,只留下一盏孤灯立在案头,照见那人吃下了一杯茶,行动却越来越迟缓,最终伏尸高案。

戏曲方罢,洪七七歪了一下头,看向蒋凤鸣:“蒋公子以为如何?”

蒋凤鸣的脸上仍留有那温润的笑容,目光平静地看着高案上的那具‘尸体’,温和地应声:“可惜太短了,看的不够过瘾。”

洪七七一笑,面部表情柔和下来,却因眸中的笑意,令她的脸更添几分鲜明的冷意。她伸手拢了拢耳畔的发,轻声道:“不急,好戏总要慢慢演,看的人才能体会其中滋味。这出戏我从半月前便开始编排,到现在才初有小成,假以时日,必定能在酒楼公演,到那时,还希望蒋公子能予以置评。”

蒋凤鸣将目光转向洪七七,微微颔首,“真希望那一日能早点到来,我都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洪老板的佳作了。”

语毕,他也不等洪七七回应,抬步离去。他与洪七七擦身而过的时候,女子突然冷着脸,吐出一句:“欠债还钱,杀人偿命,那一日不会太远。”

蒋凤鸣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抬头望着长街传来的火把,脸上笑容越发深不可测,“我会耐心地等着那一日。”

寒浅虽然常到‘云中龙凤’,但还是头一遭带着兵马司的人来。他慢吞吞地吊在后头,只等着兵马司的人将酒楼团团围住,才一点点地蹭入了酒楼。

还不等他将两只脚都踏入酒楼,身后便传来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寒浅,你胆子也太大了!”

一听到这个声音,寒浅浑身一个激灵,心里暗道一声麻烦,却努力地在脸上撑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转身迎着声音而去,一边打着招呼道:“总兵大人,好巧呀,你也来听小曲儿吗?”

蒋允北的身形本就高大,骑在马上,犹如高山巍峨,无形之中给人不小的压力。他习惯性地捻了捻倒八字的两撇胡须,蔑然地看着寒浅问道:“谁给你的胆子包围‘云中龙凤’的?”

寒浅嬉皮笑脸地凑了上去,“奉提刑司寒大人的命令。”

蒋允北也不惊讶,毕竟,在这皎城,能使唤动寒家人的,还真没几个。他来这里,也并非为了追查此事来的,只道:“我兵马司什么时候轮到他来做主?还不带着你的人回去,事后再同你算账!”

寒浅将腰一弯,手一抬,极尽虔诚之态,说出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

“根据法制,提刑司有权调度任何非皇家直属配合他们查案,此时擅自撤兵,坏了寒主司的事,将来圣上怪罪起来,这个责任是大人来承担吗?”

蒋允北明显地怔楞了一下,他显然是没有料到,一向玩世不恭的寒浅,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质疑他的命令。他抬眼扫了一眼岿然不动的兵马司众人,凝眉喝道:“寒浅,你不要忘了,谁才是你的上司!”

寒浅咧嘴一笑,掀起眼皮瞧着他,道:“此事一过,大人要打要罚属下都受着。”

蒋允北突然阴森森地道:“你是寒门子弟,哪怕丢了这差事,还能上别处谋事,我自然拿你无可奈何。可跟着你来的这些人呢?他们要是丢了在兵马司的饭碗,这皎城哪里还能容下他们?”

他这句话音调拔的很高,令周围几个兵马司的人都听到了,他们不约而同地变了脸色,将目光转向了寒浅。蒋凤鸣说的没错,寒浅自然不在乎兵马司这个职务,但他们还靠着这份薪俸养家糊口。他们平时跟着寒浅混,没少得他的好处,但若是为了这点好处,令家人挨饿受饥,也太说不过去了。

寒浅吸了吸鼻头,脑海里无端地飘了一句话出来。他也不知如何,很自然地便将那句话说出口来:“性命也好,差事也罢,他们因此事有任何闪失,我寒门负责。”

随着这句话一出口,兵马司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他身上,比以往更热切火辣,甚至还含了一丝殷切。此时此刻,他们再也无须纠结,甚至有人还在心里盼着,这件事后,蒋允北能将他们从兵马司开除出去,好去寒门谋条生路。

而寒浅在说完这句话后,感觉整个人顿时有了底气,十分挑衅地望着蒋允北,笑道:“大人还有何事?”

“你……”蒋允北用马鞭遥遥指着寒浅的鼻头,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他没有忘记,曾经盛极一时的一句话:从军要做寒家兵。

多少儿郎以入得寒家军为荣,只要寒家人一句话,他整个兵马司都可能被带走。而寒浅虽是寒家旁族子弟,但他如今是为寒诺办事,一言一行都代表了寒诺的意思。

寒诺的意思,就是寒家主家的意思。

忽然,一阵清脆的笑声从酒楼里传来,一直斜斜靠在门边的洪七七抚掌而出,笑道:“这一出狗咬狗的戏,端的比我酒楼还要精彩,两位大人莫非是存心来砸场子的不成?”

蒋允北听了这话大怒,却又奈何洪七七的身份,不敢也不屑与她计较,只得冷哼一声,将下巴高高扬起,视线睇向了远方。

倒是寒浅惯会与人打交道,闻言转过脸去,嬉笑着说道:“洪老板,平素我的薪俸可都尽数送到你这里来了,如今我为了你的安危要把饭碗都给丢了,你可要负责!”

洪七七往旁边啐了一口,笑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薪俸过半都入了艺园流萤荷包了。”

寒浅嘿嘿一笑,“骂人不揭短,这话咱私下说说就行了,你可别当着我大哥面抖搂出来。”

洪七七伸手在他额头一点,冲着马上的蒋允北嫣然一笑,道:“蒋大人平素没机会来我茶楼,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吃杯清茶吧。”

她说完话,人也就转身入屋,并不招呼小二,自去提了茶壶出来。见寒浅已经登堂入室,坦然入座,不由的笑骂道:“正经事没见你如此积极。”

寒浅从桌上捞了个竹杯递到她面前,笑道:“喝洪老板亲自沏的茶,不是正经事吗?”

洪七七笑吟吟地将杯子斟满,没与他搭话,转头看向刚刚进门的蒋允北,便招呼他过来坐。自取了个杯子斟满双手奉上,目光却落在了蒋允北的手背上,别有深意地问道:“蒋大人手背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正在吃茶的寒浅猛然一惊,视线犹如闪电般往蒋允北的手背望了过去,却见后者已经将右手收到了桌下,不动声色地道:“前些日子,被贼人所伤。”

寒浅吃惊道:“大人的武艺在钧天少有敌手,谁能伤到你?”

蒋允北左手端杯,低头饮茶,不动声色地道:“山外青山楼外楼,这天下武艺超群的人多了去了。”他一看到寒浅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就来气,语气中也难免带刺:“似你这般不学无术之辈,岂知天地之广阔?”

寒浅连连点头称是,不与他理论,只转头又同洪七七说笑。

正此时,马蹄声急,紧接着,便有一个身穿绯红蟒袍的白眉宦官颤悠悠地行来,寒诺就跟在他身后。

旁人还未反应过来,那洪七七已经上前施礼,笑容可掬,恭谨地应道:“徐公公怎么得空儿来了?”

那徐公公驼背含胸,双手拢在袖中,瞧着洪七七看了好一会儿,目露疑惑。

洪七七便自报家门:“小女洪七七,曾有幸得见崇奉帝圣荣,与公公有过一面之缘。”

徐公公点了一下头,洪七七请他入座,又去柜台上取出一只翡翠绿的杯子,亲自奉茶。

“不错。”那徐公公只瞧了一眼茶色,便目露赞赏,“咱家倒是想起了,高原洪家七女,先帝曾赞你泡茶的技艺,不差于咱家。”说到这里,他那浑浊的双眸中,有雾花隐隐闪过。

洪七七低眉含笑,不作应答。

徐公公兀自品了一回茶,随后将杯子一搁,正色说道:“咱家此次来,是奉了当今圣上之命。虽说历代皇帝都留有御笔在此,但这并不能凌驾于律法之上,还望楼中上下,积极配合提刑司的调查,以自证清白。”

洪七七再次福礼,低眉应道:“七七谨遵圣命。”

徐公公便站起身来,同寒诺道:“事儿办完了,咱家也得走了。寒将军,你遣个人,送我去皇陵,咱家要向先帝辞行。”

“劳烦徐公公。”寒诺弯腰揖礼,起身看向寒浅,“你亲自护送徐公公。”言罢,又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寒浅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古怪,讪笑着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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