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岁的最后十分钟。
云娆盘腿坐在椅子上打视频电话,手机摆在支架上,正对着脸蛋。
“叔叔阿姨都睡了?”
“嗯,他们通常十点就睡觉了。”
云娆捧着脸,凑在镜头前面,“学长在干嘛呢?”
画面中的男人闲适地靠在床头:“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
“当然在——”
他故意拖长音,然后哼笑了下,“想你。”
低沉悦耳的嗓音,含着一些磁性的颗粒感,像耳语一般温柔。
简简单单几个字,却听得云娆耳朵烫。
临别那天晚上,身体和灵魂进行负距离交流的时候,他不停地在她耳边说些露|骨的情话,把她折磨得溃不成军,怎么求饶都没用。
不仅耳朵被火烧,身体也留下了火热的印记。
以至于云娆第二天搬走之后,连续几天在哥哥家里都穿着高领毛衣,还被老妈追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家里开着暖气还裹那么严实。
面对手机屏幕,云娆很不争气地捂住了脸。
想叫他收敛一点,可是他明明什么都没说,是她自己思维散,联想得太多。
云娆缓了口气,扯开话题:
“学长,我提醒你一下,明天不要送我太贵重的礼物哦。”
靳泽:“你这就强人所难了。”
云娆:“去年我哥生日你送了他一个签名篮球,明天,你干脆送我一个签名足球吧。”
靳泽有些无奈:“我看起来像那么随便的人?”
“哎呀,演戏嘛。”
“我不会演戏。”
靳泽眯起眼看她,嘴上耍无赖,“要不你教教我?”
“你怎么这么”
一句话没说完,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听“咚”的一声,视频还未切断,但是画面上的人消失了,手机屏幕里只剩黑糊糊的一片。
云娆慌乱地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愤然回头:
“哥,你进我房间为什么不敲门?”
“我敲了好几遍。”
云深双手抱臂,黑眸漫不经心地审视着她,
“大半夜的干什么呢?笑得那么荡漾。”
“没没干嘛,和大仙富婆聊天呢。”
云娆将椅子转过去,面对他,“你找我干嘛?”
云深站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没有走近。
他个子很高,五官线条锋利,站着不动的时候,很容易给人以压迫感。
兄妹俩大眼瞪小眼,无声地对峙了一会儿。
终于,云深先耸了耸肩,打破僵局。
他左手从臂弯里变戏法似的摸出一个硬纸盒,随意地丢在云娆床上。
“生日礼物。”
语气很淡,难得的不含刻薄。
云娆的眼睛亮了亮,扑到床上把那盒东西拿了起来。
是时下最新款的手机,配置很高。
“哇,谢谢哥!”
云娆抱着新手机傻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想换手机?”
云深:“你那破爱粪屏幕碎了几次了?我看着都难受。”
云娆:“能用就行嘛”
云深走近些,把手机盒拿起来敲了敲她的脑门:
“想买新的就买,家里现在又不缺钱。”
“知道啦。”
与此同时,云翡佳苑某幢别墅的卧室内。
靳泽瞥了眼放在床头柜上新款手机,太阳穴突突的眺。
他和云深真可谓亲兄弟心连心。
其实靳泽还准备了另一份礼物,以男朋友的身份。
只不过,明天的生日聚会上,以学长身份送的礼物必须临时更换一下了。
他仍旧抓着手机,目光盯着黑黢黢的屏幕,听云娆和云深兄妹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靳泽忍不住轻蹙了下眉头,心情有些焦躁。
还有半分钟。
还有十秒。
五、四、三、二、一。
零点过了。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某个瞬间只想瞬移到云深家里把这只傻狗掐死。
云娆抱着新手机,对着哥哥满脸是笑,眼神却时不时往倒扣在桌上的旧手机那儿瞟。
塑料兄妹闲聊不了几句,云深准备走了。
他迈开长腿,两步之后,忽然停下来看了眼自己的手机。
云娆在身后催他:“怎么不走了?”
云深转过头,视线在妹妹脸上扫一圈,悠哉地说:
“就在刚刚,四舍五入,你已经三十岁了。”
云娆:
他们之间,就连塑料兄妹情,也维持不了五分钟。
“走了。”
“慢走不谢。”
云娆没好气。
房门甫一合上,云娆便飞抓起了仍处于视频中的手机。
靳泽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仿佛一动也没有动过,但是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些颓废。
“学长,不好意思,刚才我哥进来了”
云娆忙不迭道歉。
透过手机屏幕,靳泽注视着她,良久,突然启口:
“以后别叫学长了吧?感觉有点生分。”
云娆懵了懵:“我习惯了”
靳泽:“以后喊我的名字就行。”
“嗯。”
“你喊个试试。”
“”
喊他的名字,又不是多难的事儿。
云娆摸了摸嘴唇,猝不及防地害羞起来,慢腾腾地酝酿着。
靳泽:“看来,比起名字,你更喜欢那些指代性的称谓。”
云娆想也不想就点了点头。
靳泽挑了下眉,笑容有些轻佻:
“要不,以后就喊‘老公’吧。”
“靳泽!”
云娆猛地抬高音量,双颊肉眼可见地红起来,
“喊名字挺好的。”
她嚷嚷完,觉得自己有点傻,于是把手机往旁边一推,不露脸了。
在靳泽看不到的地方,她双手捂着脸,满脑子都是“老公”两个字乱飞。
过了一会儿,她又把手机拿回来,面色正常了些:
“今天还是叫靳泽学长,生日过完,就喊你的名字。”
靳泽:“为什么?”
云娆:“今晚要见面呢,可不能露馅了。”
“你未免太谨慎了。”
靳泽不禁失笑,“都听你的,寿星最大。”
其实,云娆倒不怕在外人面前把“靳泽学长”喊成“靳泽”,顶多听起来没那么礼貌。
神志清醒的时候一切都好。
神志不清醒的时候一切都难说。
因为现在,她好像很难把“老公”两个字驱逐出脑海了。
-
云娆今天下血本订了高级会所的包厢,周遭的环境很清幽,隐秘性也非常好。
傍晚过后,朋友们66续续都到了。
她一共邀请了六个人,除了云深,靳泽,富婆,大仙,还有就是秦照和他的女朋友周念。
靳泽和云深是最后到的。
两个人高马大的帅哥一前一后走进包厢,气势拉满。
周念刚转头和秦照说:“云深哥好像更帅了”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她突然尖叫起来:“啊啊啊!我是不是产生幻觉了?后面进来的那个怎么那么像”
“他就是。”
秦照无奈地拍拍女友的肩膀,“我以前和你说过吧?靳泽是我和云娆的高中学长。”
秦照此时也非常惊讶,事先并不知道靳泽会来参加云娆的生日聚会。
在他印象里,靳泽学长只是云深学长的同学,和云娆似乎扯不上太多关系。
寿星云娆坐在最中间的位置,左边是黎梨,右边是温柚,三个人形影不离。
靳泽像是走错房间的巨星,坐在最外边,接受众人的景仰观瞻,但是和场上的大部分人似乎都不太熟。
音响里播放着节奏感极强的流行乐,不知谁点的歌,唱到一半忽然撂下了,大家围坐在酒桌边聊得热火朝天。
秦照一边聊天,一边慢悠悠地磕着瓜子。
周念在他耳边念叨“我能不能找靳泽签名拍合照”好几遍了。
“你想去就去呀。”
“我不敢,你陪我去。”
“好吧。”
秦照抬眼望向对面的男人,不经意和他对上视线。
某个瞬间,他觉得对方的目光似乎不太友好。
包厢里灯光暗淡,靳泽和秦照对视之后,很快移开了视线。
或许是少年时期残存的情敌阴影作祟,靳泽看到秦照时,眸光条件反射地冷了冷。
人家都已经有女朋友了。
靳泽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幼稚的不行。
片刻之后,秦照领着周念过来找靳泽拍合照。
靳泽瞥见周念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好奇问道:
“你们准备结婚了吗?”
周念脸一红:“是呀,我们已经订婚了。”
靳泽往座位另一侧挪了挪,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拍照。
他忍不住夸奖道:
“你们的戒指很好看。”
秦照:“都是念念挑的,她眼光特别好。”
靳泽笑了下,抬眸再看秦照时,心情终于彻底平静下来。
聊了半晌的天,没有酒喝,大家都觉得不太得劲。
云深从抽屉里抱出几个骰盅,还是老规矩,大家一起摇,轮流猜骰子点数,输的人接受惩罚。
云娆:“今天就不罚真心话大冒险了吧?我们纯喝酒,不醉不归!”
这话从她这个不能喝酒的游戏黑洞嘴里说出来怪好笑的。
云深忍不住斜她一眼:“你省省吧,放过我。”
云娆鼓足勇气回瞪他:“在座的都是熟人,喝醉就喝醉嘛,今天不要你帮我挡酒。”
云深“呵”了声,被气笑了:“你行。”
第一轮游戏,寿星猜,之后逆时针往上加。
因为是第一个猜,所以云娆成功捱过了第一轮。
第二轮开始,
她的游戏黑洞属性就彻底暴露了,张口就是一个挺无脑的数字,下家的温柚立刻开她,果然开成功了。
“真不要你帮我喝。”
云娆坚定地护住自己的酒杯,“今天我是寿星,得听我的。”
说罢,她抓起酒杯一饮而尽。
要不是喝酒的时候脸皱巴成一团,还真有点豪迈的味道。
云深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她:“ok,再管你,我就叫你哥。”
“她今天怎么了?”
靳泽也很纳闷,凑到云深耳边问。
“鬼知道。”
游戏过了一轮又一轮,云娆一个人独占二分之一的惩罚份额,输得那叫一个心甘情愿。
大家玩得很嗨,没有人想太多,就连云深也是一副任由妹妹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只有靳泽,心里总感觉不太对劲。
他私下给云娆消息,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心情不好。
云娆的回复很正常,两个委屈脸,哭诉自己就是太菜了。
又一轮游戏开始,上一个人报了“16个6”,大得有点离谱了,许多人都在考虑要不要现在开他。
下家靳泽报数报得飞快:“17个6。”
“开你。”
云深朝他眨了眨眼,“好兄弟,你是不是蠢?”
大家打开骰盅,总共就1o个6,差得太多了。
靳泽领罚,喝酒喝得很爽快。
接下来十轮内,靳泽连着被开了七八次,次次输得很离谱。
他在云娆上家,中间隔着两个人。
每次他被开,输了喝酒,重开一轮就是从他这儿开始。然后,只要他开头报得够小,到云娆的时候,就算她再不会玩,也很难说出一些令人怀疑的数字。
云娆此时已经是半醉的状态了。
还差一点,她心里想。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输的那个人变成了靳泽,她连着几轮安全度过,想离谱都离谱不起来。
黎梨酒量很好,她面前的桌上,除了玩游戏用的一杯啤酒,还有一杯她自己倒的威士忌,时不时拿起来浅尝几口。
“你这个什么酒?”
云娆将昏昏沉沉的脑袋搁到黎梨肩上,“能不能让我尝尝?”
黎梨和温柚此前收到了“不能在聚会上暴露云娆和靳泽关系”的指示,但是对于云娆的危险计划,她们一概不知。
“这个是烟熏拉弗格,很烈的,度数跟白酒差不多。”
云娆:“好厉害,给我bia唧一嘴呗。”
黎梨:“你确定?”
“嗯呐。”
“行吧。”
黎梨以为她今天过生日想要放纵一点,于是把自己的酒杯往她面前推了推,
“少喝点哦我去!”
她话还没说完,酒杯里剩余三分之一纯金色的液体就被云娆一口闷了。
黎梨人傻了:“你还好吗?”
“还好啊。”
云娆直起身子,拿纸巾擦了擦嘴,“好难喝,嘴里烟熏火燎的。”
黎梨:
大约半分钟过去,云娆感到一股猛烈的酒意直冲天灵盖,迷醉的感觉随之蔓延全身,每一寸肌肤仿佛都烧了起来。
猜骰子的游戏还在继续。
靳泽酒量很好,连灌了十杯啤酒,看起来还和没事人似的。
他已经下定决心要以这种间接的方式尽可能地帮云娆挡掉所
有酒了。
又一杯满满当当的啤酒下肚,靳泽的头脑还很清醒,但是肚子稍微有些撑了。
他放下酒杯,习惯性地往斜前方寿星妹妹所在的位置瞟一眼。
这一看不打紧。
靳泽眼皮跳了跳,现她不知何时开始,眼睛一直死死盯着自己不放。
那双素来温柔美丽的杏仁眼,此时正闪着金光,一瞬不瞬地胶着在他身上,眼底半是醉酒的迷离,半是瞄准猎物后的兴奋。
换作任意一个私密的场合,靳泽都会很享受这种被爱人盯上的感觉。
但是现在
他忍不住拿出手机,给云娆消息:
【是不是喝醉了?】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复。
身旁的云深忽然拍了拍他:
“让一下,我去上个洗手间。”
靳泽连忙收起手机,率先站起来:“我也去。”
今天是周中,会所里的顾客很少。
靳泽懒得戴口罩,低头走得很快。
云深今天喝得不多,膀胱也没有告急,就是闷久了想出去逛一逛。
他比靳泽稍慢一步,迤迤然跟在他身后。
他们拐过两个弯,找到男洗手间,里面空无一人。
方便之后,两人并肩站在盥洗台前洗手。
云深洗得非常慢,先用自来水把手细细地冲一遍,再抹上泡沫,每个角落都要揉搓几下。
靳泽关水的时候,他还在搓泡泡。
“狗泽,你今天菜到我了。”
云深侧对着他,轻描淡写地问,
“故意的吧?”
镜面倒映着两个男人毫不相似,但同样英俊的面容。
暖色调的顶灯在靳泽间染上一圈光晕,使他清冷矜贵的气质变得柔和不少。
靳泽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
十六七岁的时候,他俩成天窝在一起打游戏,水平不分高下。
后来的几年里,靳泽很少玩网游,操作水平下降可以理解。
但是这种简单到令人指的酒桌游戏,云深记得,去年他过生日的时候,靳泽几乎一局都没输过。
时间在静默的空气中流淌着。
靳泽似乎轻笑了下,嗓音有些干哑:“是啊。”
听到回答,云深转头看向他。
靳泽平静地对上他的目光:
“我就是故意的。最近比较郁闷,多喝点酒放纵一下。”
他其实很想走过去按住云深的肩膀,告诉他你妹妹是我的女朋友,我想要和她结婚。
但他知道云深反对他和云娆走近,而今天是云娆的生日,他不愿意在这个日子里闹出任何不愉快。
云深没有吭声。
应该是相信了。
靳泽不太确定,因为他今晚的演技实在太过拙劣。
气氛仍然凝滞着,其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流涌动。
靳泽擦干净手,催了句“你快点”,然后淡定自若地往外走。
脚步踏出门框,忽地一顿。
门外,石墨色的承重柱旁边,站着一个身穿浅粉色毛衣的姑娘。
她双颊酡红,看起来又呆又醉,但是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在不甚明朗的会所廊道内闪闪光。
她看见他了。
脑子里深深印刻的指令“扑倒靳泽”被激,全身肌肉迅做出响应。
她朝他冲了过来。
靳泽怔了怔。
转瞬间,女孩如一头横冲直撞的小蛮牛,狠狠撞进了他的怀里。
靳泽毫无防备,被她扑得向后倒退了几步。
两个人双双跌进男洗手间内。
“娆学妹。”
靳泽担心她重心不稳,一只手扶着她的腰,可又不敢明着抱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你怎么来了?”
云娆没有回答,只顾着手脚并用往他身上爬。
靳泽被她逼得连连后退:“等一下”
“靳泽。”
云娆喊出了他的名字,见他似乎不愿意抱她,一时间更激动了,张口就来,
“老公!”
靳泽:
几毫秒的走神时间,他支撑不及,整个人被云娆挤兑着往后退,肩胛骨重重撞上了墙面。
这个姿势。
他好像被比他矮22公分的云娆壁咚了。
靳泽的视线往盥洗台那儿走了一圈,冷白的肤色微微泛红,喉结滚了滚:
“学妹,你喝醉了。”
他已经无处可退,云娆顺势勾住他的脖颈,双腿往上缠,成功把自己挂到了他的身上。
“老公我爱你!”
她异常兴奋地说出这句话,趁男人呆住,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抱着他的脖子对准他的嘴啃了起来,动作十分疯狂。
一切生在眨眼之间。
粉丝突袭偶像,男厕所内霸王硬上弓,画面简直不要太淫|乱。
盥洗台方向。
云深僵在原地,手中的纸团无声坠落。
片刻后,他忍不住低声咒骂了句:
“我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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