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想象中的坏脾气并没有爆发,祁昭明反而老老实实地点头,“是,我一定如价照赔。”
“下次不可以这样了。”
“好。”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大灰狼猛变小白羊,直到祁昭明离去都没能反应过来。
凤凌泷眯眯眼,吩咐绡透:“让人去查一查四皇子为何变成如今这模样。”
绡透应声去了。
梅花军是个极其隐秘的存在,也正因为它的隐秘,让凤凌泷发现用起来并不顺手。至少,明面上,是不可轻易动用它的。
若是有一个类似前世武盟这样的组织,再配合梅花军,那才叫厉害。
凤凌泷是从很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凌风队便是要培养的对象。
在梧桐栖和水阁的支持下,凌风队的势力得到了大幅扩张。现在,又拿回了金凤宫的东西,她可以放手一博了。
想到这,她招呼红绫进房,将那一沓文印拿了出来,就摆到她面前。
“很想知道我回金凤宫拿什么吧?这些,就是我凤家的私产。”
红绫大吃一惊,忙跪下道:“郡主,不,小姐……”
凤凌泷笑着扶她起来,说道:“红绫,你是我的左膀右臂,一直都是,这件事不能瞒你。你拿着这些契书去各店铺收回原帐册,以后总帐由你负责。”
红绫被感动得眼睛湿润,重重点了点头。
凤凌泷望着她出去,微微一笑。
她确实信任红绫,但前提是建在她能掌控红绫的基础上。
她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然而,红绫回来时,却带回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两年间,凤家这四十个产业中,一部分正在遭受一股黑暗势力的冲击,业绩连连下滑,都快入不敷出了。
凤凌泷的面色凝重了几分。
若是寻常产业那便罢了,可这些老字号连锁店铺,可是养着一支军队的。
她召来梅花军的人问了详细情况。
这股势力名叫“寂阁”,是大夏黑道之首,做着无数地下军火生意。这几年,寂阁忽然开始进军大夏的白道商业链。
其他的就不说了,经梅花军调查,除了凤家产业大受冲击之外,赵宁王三大世家更是被针对的直接对象。
一个针对世家的黑道势力吗?
凤凌泷不由便想到了皇室。
太子?不可能。祁浩瑞有黑暗力量,但手不会伸得这么长,也不会那么有魄力。皇帝?有可能。
但还有一个更有可能的人,那就是祁清绝。
在两年之前,凤凌泷还是凤姝的时候,咸少见到这个人,连他的消息都是极少听到的。据说,他不在京城呆。
那么,培养一股暗势力也不成问题吧?或许,这是皇帝的指示呢。
再有其他敢与世家公然作对又有能力的人,凤凌泷是数不出了。
温恭如派人前来询问凤凌泷的对策。
凤凌泷淡淡说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于是,十数日的功夫内,大夏三州九府十二城中,一个叫“凌风阁”的势力悄然浮起。
探讯、接镖、跑腿、贩毒、接黑,什么事都做,甚至杀人,只要付得起银子。
李彪,以及当初从山寨带出的几名兄弟,和凤凌泷身边的凌风二十骑精锐,便成了凌风阁的高层。
在凌风阁崛起之际,凤凌泷便将那四十家店铺划到了凌风阁名下。
寂阁想要动她的产业,也要掂掂轻重。
在梅花军的相助下,凌风阁抗着来自于寂阁的巨大压力,借助着训练有素的纪律和凤凌泷打造的机关暗器,在黑道站稳了脚跟。
很快,赵家和宁家送来消息,产业负责人欲请凌风阁阁主相聚。
李彪将话带给凤凌泷。
凤凌泷知道他们不是想谈收购就是想谈合作,她可没这想法,便以建阁太忙的缘由婉拒了。
她也确实很忙。
一连十数日消失在京城,招兵买马,制订规章,对大量人员在全国范围内的调派做好后援工作,等等,饶是她心思敏锐,帮手也多,却也忙得焦头烂额。
如今稳定起步后,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夜风起,散走了一日的闷热。
阅微阁内,完全由绿滕编制的秋千垂在竹林之间。
祁清绝修长笔挺的身影静静站在秋千旁,轻轻注视着这个新打的秋千。
这是按凤凌泷的思路,他让人用绿藤编绕而出的,多了藤类的柔软与任性。
身后,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男子低沉地开口:“还没回来?”
身后的脚步声顿住,紧接着是石手的回答声:“王爷,没有,凌小姐说不定是回福凌去了,我们命人往福凌一路搜寻去了。”
凉爽的夜风里,静墨无声了片刻后,祁清绝磁性的嗓音幽幽一叹:“你真相信,她是福陵人?”
这样一句话,将石手给问怔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半晌,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可是,她不是凌家人吗?而且,当初铁腿在福陵县见过她。可惜铁腿一时回不来,不能亲自指证。”
祁清绝失笑,缓缓转过身来。
皎洁的月光照在他好看的面庞上,泛着微冷的光芒。
薄唇轻启,他说道:“并非这个。”
石手诚惶诚恐道:“那是什么?请王爷示下。”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也还挺聪明的。可是这大脑,在王爷跟前,似乎就不够用了。
祁清绝没有回答他,却是话音一转:“凌重文不是被下了大理寺的牢狱吗?今天,赵聪捷去见了他。”
石手显然刚听说这事,一脸吃惊不解的神情:“属下愚钝,整日里在忙生意上的事,不曾关注这边。赵聪捷不是赵家的嫡长公子吗?他去见凌重文做什么?凌重文不过是个被贬至滚州的犯人,对赵家没什么用。而凌泷小姐,也和凌家断绝了关系啊。”
祁清绝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是调查身世。”
石手又是一呆。
“调查……身世?凌泷小姐的身世,有什么问题吗?”
祁清绝负手望着远处黑沉沉的道:“还记得有人说她是疯子的事吗?事实证明,她从前确实有疯疾。可现在呢?你可看得出是个疯傻多年的人?”
石手的脸色变得异常奇怪起来,只是摇头。
对凌泷小姐,他到底不敢说出“疯傻”的字眼来。
“本王也很难相信呢。”祁清绝叹了声。
石手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一个人在那里思索,神情变幻莫测。
祁清绝淡淡地望着他。
迎着主子的眼光,石手终是颤着声说道:“她,她骗了王爷。”
祁清绝没想到他说出的是这么一句话愣了下,摇摇头道:“是本王自己不愿调查她的过去。而且……”
后面的话,他住了嘴,没有再说下去。
石手在心里猜测着他会说的是哪一句时,一名黑影卫急匆匆地出现在阅微阁的围墙上,禀报道:“王爷,凌泷小姐回来了!”
石手看着墙头的那抹身影,眼角直跳。
这可是头一回,王爷下达命令,只要有凌泷小姐的消息,不用通报,直接来说便可。
真真是破了例。
“你说真的?”祁清绝刚刚还风云不变的脸上猛然涌上了狂喜,有些失态地重复了一遍,倒把一旁的石手再度吓一跳。
他揉揉眼睛,看着脸上焕发着光彩的主子,有些懵逼。
这个时候,主子不是应该一脸阴沉,去找凌泷小姐质问个清楚吗?
要知道,隐瞒了疯疾病史,而且还是在有了感情后,这可是存在故意欺骗的,最起码,也是不实诚。
不过说起来,王爷似乎也有瞒着凌泷小姐的事。
可是,这件事与那件事性质不一样。
然而……
石手还没把这件事理清楚,祁清绝已经如一阵风般从他身边刮过,消失在阅微阁内。
石手转过身,张大了嘴,犹自没有合拢。
这难道是要去严府的节奏吗?
二话不说,他赶紧跟了上去。
定王府外,下人们连马车都来不及为祁清绝准备了,便将今年皇帝御赐下的那匹汗血宝马牵了出来。
高大的枣红色骏马四肢修长,尤其是脖颈,细长而优雅,虽然生得无比俊俏,可它的速度与力量、耐性,远超普通马匹。也难怪它如马中王者般傲然挺立着头颅。
祁清绝一带马缰,利落上马。
马鞭一扬,汗血宝马如箭般射进了茫茫黑夜。
石手出来时,只看到府门前被激起的阵阵尘烟。
想了想,他径直穿街走巷,爬树翻墙,抄着捷径往严府而去。
果真被他料对了,当他到严府门口时,祁清绝果然牵着汗血宝马在府门外转悠。
“王爷!”他狗腿地跑上去,讨好一笑。
祁清绝看到他,目光一沉:“这么慢!”
“我已经抛弃所有形象了。”石手委屈地说着,接过祁清绝的马缰绳,问道:“现在严家人应该还没睡,属下过去通报吗?”
祁清绝瞟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石手:“……”
我说错什么了吗?
但很快,祁清绝皱了皱眉头,对石手说道:“不错,你去通报,然后去大厅内拖住他们。”
石手“额”了一声,刚要问拖住他们是什么意思,便瞧见祁清绝一闪身,出现在严府墙边,几个起落便跃进去了。
跃进去了……
石手惊呆了。
擦,王爷什么时候这般不守规矩了?
哦不不,这不是第一次不守规矩了。
上一回,他前面才责备过宁小公子爬墙头的事,当晚自己便干了一样的事。
好吧。
石手这会儿懂祁清绝刚才言语的意思了。
嗯,他要去拖住他们,拖住严家人,不要让他们打扰自家主子和凌泷小姐说话。
于是,石手牵着汗血宝马,堂而皇之地进了严府,开始与严英拉家常。
石手的身份在京城谁人不知?
严英柳氏及大半个严府的人都小心地在亮堂的大厅内伺侯着,虽然有些莫名奇妙,这个向来看上去冷酷的男人拉着他们一家在这里聊些鸡毛蒜皮的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后院里,凉风习习。
红绫正将窗棂打开到合适的角度,既透风又不会吹到小姐,忽听到有轻轻的男子咳嗽声传来,她吓一激灵。
转过头,便瞧见祁清绝站在院门后。
“凌泷呢?”他径直问道。
红绫见到他,脸色便是一白。
居然是定王!
她赶紧上前行礼,说道:“王爷,小姐刚刚睡下。”
“睡了?”祁清绝的眼中透露出无比的失望。
红绫也有些犹豫。
小姐才和她说过的话,叫任何人不要来打扰,应该还没有睡着。
可是……以小姐那天和这位定王的关系,她是通报还是不通报?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里屋传来凤凌泷些微疲倦的声音:“让定王到外屋等着。”
红绫忙应了。
祁清绝面露喜色,在红绫的带领下进了屋。
屋子很大,由中间几扇山水屏风隔成两半。
红绫给祁清绝上了茶,便默默退了出去。
在门外,刚巧看到绡透过来张望,她便悄悄问绡透:“小姐与定王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绡透拉住她的手道:“应该是定王很喜欢我们小姐。”
红绫面露忧愁:“我们郡主,谁不喜欢呢?不过,那是王爷不知道郡主的身份……”
“别担心啦红绫姐姐,现在这样挺好的啊!”绡透乐观地劝她。
红绫点点头。
屋内,祁清绝并没落座,而是负手打量着外屋的摆设。
这里是由柳氏一手为凤凌泷安排的主屋,摆了不少小女儿喜欢的东西。
不过,凤凌泷似乎不大喜欢,又不好撤下,便将那些一股脑儿收拾到拐角。
整个外屋空了许多,留下几个简单的物件。
如小几上一色的紫砂茶壶,墙上悬着的一副淡雅水墨,屋角一根玉柱般的宫灯,都充满了别致的感觉。
祁清绝嘴角微弯。
就在这时,凤凌泷走了出来,繁复的衣装她是来不及穿了,便在睡衣外披了淡紫色的长衫,盛夏之际,那薄薄的缎料挡不住那惹火的身姿。
她的面容还带着倦色,却越发显得随意慵懒。
祁清绝的眼光微暗,呼吸急促了几分。
只是若有心观察,会瞧见他耳尖上控制不了的红晕。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错神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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