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黄厅长和朱恩波跳出来，胖胖的军事专家首先不干了。
他觉得苏城是针对自己的，因而生气的道：“我承认你那套不完全的理论能让你赚到钱。但战争和军事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伊拉克是一个很大的国家，即使空袭让他们损失惨重，也不能说战争就结束了。你私人的钱要怎么做是你的事，国家的钱不能浪费了。毛主任，战争还将继续，油价会继续上涨的。”
胖专家不得不赌。他的价值就在于军事判断，判断错误是一回事，认输是另一回事。
朱恩波趁机道：“我也认为油价会继续上升，我一直坚持这一点。”
毛主任其实不直接参与此事，他是国储中心的直属领导不错，但他本人对期货是一窍不通的，因此就看向黄厅长。
被一群人盯着，黄厅长是大汗如雨，半晌懦懦的道：“我觉得，还可以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天吧。”
苏城给气笑了，道：“这就是你的共进退？还坚持一天？你能坚持6个小时就谢天谢地吧。”
“那就再等6个小时吧。”黄厅长也改口了。他的想法和朱恩波差不多，一场战争不说旷日持久吧，总不能一天不到就结束了吧，闪电战也没有这么快的。
前段时间的方向错误让他们账面亏损了很多钱，为了不造成实际损失，黄厅长欠了很多人情，才筹措到现在的6000万美元资金，要是不能赚一点回来，那他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在黄厅长看来，眼下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期货、股票和赌场都是一样的，永远不缺充满贪念的人。
和国储中心说。是无法说通的。这种时候，越是自认专业的人就越自以为是。
苏城仍然对毛主任说：“6个小时是一个极限状态，如果油价不能支持。国储中心会赔一大笔钱的，国家的钱。”
“也有可能赚一大笔钱，稍微大胆一点。就能赚几千万美元。”黄厅长不想在一群重臣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现在，苏城和他的意见相左，他把先前的兄弟之说也就忘的一干二净了。
就内心来说，苏城能够理解黄厅长。仅仅一个小时不到，油价就攀升到了40美元，这个时候，哪个不想着45美元，谁会认为油价暴跌？而且是在短短的两个小时内。
这场海湾战争，对期货商人来说简直是一次噩梦。
海湾战争颠覆了世界对军事的认识。让许多军事专家颜面扫地。但对期货商人来说，海湾战争也颠覆了他们对国际石油期货的认识。军事专家的脸面不值钱，期货商人却是用真金白银下注的。
海湾战争根本是一把屠刀。砍下了不知多少颗脑袋。
如果把100万美元看作是一条命的话。海湾战争的第一天，人头滚滚。
但是。理解归理解，苏城并不喜欢黄厅长和朱恩波的做法。若非私心作祟，他们原本是可以做出正确的判断的。换言之，他们的决策并不是以最有利于国储中心的方式来进行，而是以最有利于自己的方式来进行……
一个决定，意味着千万美元的资产易位。
苏城只能说：死有余辜！
他不再留有余地，干脆的道：“这已经不是你们第一次判断失误了。现在，你们国储中心的所作所为已经远远超出了你们的职权范围。你们的保证金增加到了多少？4000万美元还是5000万？或者是6000万美元？毛主任给你们授权的资金是多少？2500万美元？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坚持，再坚持下去，国储中心又会血本无归的。这一次，谁给你们增加保证金。”
有些东西，没人提就过去了，比如国储中心没有资格炒作期货。但苏城既然提出来了，毛主任就得予以重视。
他知道苏城说的都是实话，但这些都是不能深究的问题。他有心缓解一下，便问旁边的胖专家：“方教授，你觉得，美伊双方多久能分出胜负来，以至于油价下降？”
“这个很难说喽，要看伊拉克的反抗决心怎么样。他们现在还没有发射导弹吧，如果炸掉沙特的几个油田，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胖专家自觉受到了重视，又拿捏了起来。
毛主任不关心他说话的内容，他是为了争取思考的时间。
当着周老和苏老的面，毛主任意识到程序正确和结果正确是一样重要的，有鉴于此，他也就作出了决定：“黄厅长，我认为苏董说的很有道理，国储中心应该考虑抛单了。而且，国储中心需要好好的思考一下自己的职责所在，要杜绝大风险的期货交易……”
国储中心的职责就是套期保值，用期货锁定国家储备的资源，以降低国家储备的风险。所以，毛主任所说的职责所在，等于要取消国储中心做期货交易的资格，而失去了这个资格，国储中心的意义和价值就大不相同了。从一个原本掌握着数千万美元资金量的机构，变成了一个循规蹈矩有数千万资金的事业单位。
黄厅长大惊失色，半天才咬牙道：“国储中心做期货交易，也是考虑闯一条路出来。期货交易是大宗商品交易的必由之路，我们要是不参与，别的国家就会抢占我们的地盘……”
话里话外，他只为国储中心的期货工作解释，并不说抛单的事。
在场没有人会听不出来，毛主任脸上挂不住了，强令道：“既然大华已经抛单，国储中心也抛单吧。”
抛单和国储中心的价值联系在了一起。黄厅长思前想后，最后坚定的一摇头，说：“我们认为，再坚持6个小时以上，最符合国家利益。”
黄厅长等于是全押了。他的官位，他的名声，他的未来，全都押在油价上涨了。
他不得不如此。要论起来，他和毛主任只差着一个级别。作为国储中心的主任，他现在的位置很有机会竞争副主任。
但是，如果期货中心失去了数千万美元的支配权，再加上前几日的失败投入，黄厅长想要再进一步的机会非常渺茫。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大约就是黄厅长现在押注的原因了。在场的段远光和苏振国差不多是经济系统的最高层了，再加上旁边有周老在，他的判断假若准确，不仅战胜了毛厅长，而且将战胜大华。
到时候，苏城头上的光环将被黄厅长踩在脚下。
这是典型的官场战术，踩着别人的肩膀上台的事，黄厅长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毛主任几乎要气疯了，直呼其名道：“黄仁盼，我命令你抛盘。”
黄厅长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自以为计得的道：“你是副主任，你要命令我抛盘，我坚决执行，但我保留意见。”
被命令抛盘，等于变相的降低了风险。“保留意见”则让他的赌注继续生效。
“抛盘！”毛主任都不想理黄厅长了，他知道这厮在做什么，对于自己成为背景，毛主任很愤慨。
在黄厅长的暗示下，朱恩波等人开始缓慢抛盘。
与此同时，苏城命令道：“油价41美元的时候，开始做空。”
张超马上重复了一遍：“现价40.2美元，41美元做空。”
黄厅长既然上了赌桌，就没有退路了。他坚定的发表意见道：“油价会一路攀升到45美元以上的，到50美元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大华实业就知道痛苦了。不光现在赚到的要全部赔出来，每桶还要倒赔9美元，那就是3.6亿美元，一个行差踏错，大华就全赔进去了。”
他这么一说，众人就全看过来了。
苏城不为所动，眼睛都不扫黄厅长一眼。
只有胖专家配合的道：“伊拉克尚有余力，仅仅是空袭，不能对他们产生毁灭性的打击。我现在很担心美国人只轰炸不进攻，这样的话，战争岂不是要无限期的进行下去？油价也不知要涨到什么地步了，苏董抛单也就罢了，做空可是自杀。”
周老呵呵一笑，向左右看看道：“没想到啊，这个石油期货市场，竟然能体现国际形势，咱们今天正好有空，就看看结果如何。”
苏城就不理解了：人家海湾打仗了，你们不是应该很忙才对吗？还正好有空，你们也太空闲了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外面的情报源源不断的送过来，周老看过之后，有些也会交给下面人阅读。
当苏城看到伊拉克发射了5枚飞毛腿导弹，未能炸毁沙特油田的消息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场多空对决又结束了。
胖专家也看到了这个小纸条，以他的专业眼光自然知道5枚飞毛腿导弹同时失败意味着什么。出于羞赧，他没有说出来。
半分钟后，油价短暂的攀上42美元的高峰，然后开始露出下划曲线……
刚刚抛完单的朱恩波，手都僵住了。他设想过一种漂亮的可能，自己抛掉了单子，结果油价应声上涨，自己就可以指责苏城判断错误，还有毛厅长云云……但他绝没有设想过相反的可能。
海湾战争难道两个小时就结束了？
怎么能这样！
黄厅长眼望着油价从42美元跳楼似的跳到38美元，自己也有了跳楼的心思。
毛主任眯着眼看黄厅长等人，口中微笑道：“幸好我们把国储的单子都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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